第2章以漁易魚

  說到收穫虞叟就是滿滿的自豪，對他們來說出海后能活著回來其實就是一種本事，如果還能捕到足夠養活一家人的漁獲那麼這個人就絕對值得尊敬。


  很明顯他對今日的收穫非常滿意，滿臉笑容間立刻就邀請張毅一觀，因為他固執的認為之所以今天的漁獲那麼多肯定是上天早就知道了會有一位唐人公子前來，否則的話以前為何那麼少？

  於是兩人便一前一後的朝停船的地方走去，走進一看，張毅頓時傻眼了！

  四、五艘漁船上所有的漁獲加起來也不過七、八百斤左右，算上平均數一個人的收穫很有可能二十斤都不到，就這麼點兒東西真不知道他們的驕傲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想想後世的海洋漁船每次出海要是少了十萬斤漁獲都不好意思歸航，這要說給他們聽那還不直接嚇死幾個？

  連人家一根毛都比不上，居然也好意思顯擺？

  不過當他掃視了一遍船里的漁具之後也就釋然了。


  其實也難怪，就憑著他們那幾張破的不像話的漁網能有這麼多的收穫絕對已經是好運氣了，只是十多條漢子想要靠著這三、四百斤的漁獲養活一大群婦孺還真有點兒艱難。


  虞叟很輕易的就發現了張毅臉上的失望之色，都說人老成精，察言觀色對於像虞叟這樣部族中的智者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少年公子臉上的失望之色根本就沒有任何掩飾，就彷彿是嘲笑一般讓他心裡暗暗心酸。


  「就這麼點兒？」張毅似乎看不見虞叟老臉上的滄桑睜眼說瞎話再次問道。


  「呵呵！」虞叟一臉苦笑：「公子有所不知，這兒已經是咱們出海三天的收穫了！」


  說著他指了指船艙上的漁獲，又道：「這趟的收成已經是往日的兩三倍之多，即便是我捕魚數十年也少有這樣的時候。你知道嶺南的土地根本不堪種植，春時一瓢種秋收兩葫半，不夠吃啊！所以就只能往大海里去拚命！出一次海就是把命拴在褲腰帶上，由不得自己！」


  所謂百越人，其實並不是指一個族群或者部落，而是地域的稱呼。古，越通粵，所以泛指在粵地生活的族群，因為文化和生活方式，他們的生活往往是飢一頓飽一頓，所以並沒有儲存的習慣。


  虞叟這支部落在張毅看來生活水平應該算是不錯的了，至少從他們的臉上看就沒有那種營養不良的菜色，但是大海給予了他們生存的土壤但是也無情的剝奪了他們的生命，所以他們對大海的感情是又愛又怕。


  不過這是一個死結，除非捕魚技術和漁具發展到一定程度，他們這樣的情況是不可能得到太大的改變的。


  「想不想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捕到更多的魚？」張毅突然問道。


  「想，想啊！」虞叟頓時一楞，然後就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發瘋了似的朝張毅撲了過來：「公子.……公子您真有這樣的法子？」


  不是不相信，而是虞叟根本就不敢相信！

  「你覺得我會無聊到跑到這兒和你開玩笑？」張毅的臉上已經撤去了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儼然一副嚴肅的模樣。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虞叟只覺得心跳立刻就加快到了難以承受的速度，腦子裡還念叨著「發了」的同時膝蓋一軟就跪在了綿軟的沙灘上。


  對於漢人的智慧他是不需要懷疑的，因為千百年來中原的文明就足以說明他們想不到、做不到的事情在漢人的手裡只是一個笑話而已，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額頭不住的敲打著地上的泥沙。


  部族根本就沒有任何值得別人騙取的東西，相反一張張似乎永遠都填不滿的嘴巴幾乎讓所有的男人疲於奔命，可是依舊無法讓每一個人都能吃飽，所以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能讓『姑妹』人朝前邁進一大步的機會！

  然而此時的張毅此刻心裡卻極為不平靜，後世人人平等的理念早已經深入了骨髓，華夏的榮光也已經消失在了漫長的歷史之中，可是現在當親身經歷一個年老的異族老人直挺挺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從血液深處與生俱來的民族自豪感還是深深的涌了出來。


  這就是一個身為漢族子孫的驕傲，這就是一個堂堂大唐子民的驕傲，面對著這些愚昧和野蠻時所獨特的自豪！

  就像後世有人說如果能被別人利用其實就是一種幸福，至少你還有被利用的價值，所以很快他整張臉就糊上了一片灰白。


  看見長老向一個年輕人下跪，船上的青壯就憤怒的提著竹竿跳了下來要找張毅拚命，特別是最靠前的壯漢最為激烈，就在其他人還在觀望的時候他已經衝到了張毅跟前，手裡的竹竿猛的就是一刺。


  他們很少和唐人打交道，所以聽不懂兩人的交談，一廂情願的認為眼前這個唐人少年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不然的話長老怎麼可能苦苦的哀求？

  甚至剛剛還對張毅抱有一定好感的少女這時也遠遠的躲到了漁網的後面。


  因為在他們眼中唐人不僅是是需要尊敬的，更多的還需要敬畏。


  並且敬畏並不只是心悅誠服，還有霸道的武力和智慧！

  就在海豐城中那些唐人商賈那個不是一條條吸血的水蛭，貪婪的壓榨著這裡每一寸土地？還有城北的菜市口邊有多少百越人被砍下了腦袋？唐人少年雖然僅僅只是個少年，可是在他那溫文爾雅的身軀下誰知道隱藏了多麼惡毒的想法？


  突如其來的竹竿嚇的虞叟大驚，慌忙間一聲大喝，伸出左手想要將竹竿擋住。


  竹竿來勢如風，在天空劃出一道殘影，只聽「啪!」的一聲悶響結結實實的就敲在了虞叟的胳膊上。


  胳膊瞬間就彎了下來，疼的虞叟又是一聲長嘯，腦門子上因為疼痛豆大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淌。


  不用看就知道這是手被打斷了，張毅連忙後退了好幾步。雖然早就知道百越人性格暴戾一言不合就動手，可是說幾句話就會有生命危險，這樣的場景讓他有種立刻拔腿就跑的衝動。


  一個文明人難不成還能和野蠻人講道理不成？


  德魯知道自己闖禍了，打斷了長老的胳膊立刻就丟下竹竿就啦慫著腦袋等著挨揍。


  只是他直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怎麼長老會突然跳起來給這個唐人少年擋竹竿。


  好在還有幾個靈性的，沒有繼續發愣，立馬就將褲腿上的破麻布扯了幾條下來，拉起虞叟的胳膊就是一口唾沫下去權當是上藥了，之後才胡亂的將那條胳膊纏了起來掛在他的脖子上。


  唾沫還能當葯使？張毅看的直翻白眼。


  怪不得文獻中古代異族傷患的存活率百不存一，有這樣的治療方式死了那叫活該，能活下來的絕對都是上天的寵兒。


  被當成小白鼠的虞叟卻似乎很習慣這樣處理傷口的方式，又或許是心理作用臉上的疼痛感已經消除了不少，這才暴怒的用張毅聽不懂的話訓斥這群棒槌，就連一個個的羞愧的蹲在地上數沙礫他也沒有放過的意思。


  教訓完族人，虞叟就立刻恢復了屬於一位智者長老的威嚴，雖然左手還吊在脖子下面，轉過頭的時候臉上又揚起了謙恭的笑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