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面對可以沉沒一切的大海,一段往事徐徐展開,時間長達八年,牽扯兩個身處青春期的孩子,牽扯兩個中年偷腥的大人,牽扯兩個瀕臨破碎的家庭。


  蘇尋珍和南幼自小就認識,蘇尋珍的父親和南幼的母親在一個研究所上班,兩人是一個科室的同事,小時候兩人還被帶到一起玩過。但也不是親密無間的朋友,只是認識,偶爾在一起玩而已。


  噩夢,或者說南幼這個狗皮膏藥甩不掉,是從蘇尋珍上了高一開始的,那個時候南幼初三,兩人一個高中,一個初中,兩所學校離得也很遠。


  某天,蘇尋珍放學回家,和同學一起走,南幼突然騎著車出現在她面前,叫了她聲,「姐。」


  南幼和蘇尋珍只差一歲,他從來沒叫過她姐,她也沒要求過他叫,南幼突然這麼一叫,讓蘇尋珍挺摸不著頭腦的。


  「我找你有點事,能讓你同學先走么?」南幼把車子停在她們面前,朝蘇尋珍的同學眨了一下眼。


  南幼從小就好看,這一撩誰受得了,那個女生紅著臉跟蘇尋珍說了拜拜就走了。


  蘇尋珍看著同學走遠,問南幼:「你幹嘛叫我姐啊,我也還小好不好。」蘇尋珍是獨生子女,父母晚婚晚育,她出生的時候已經是家裡這輩里最小的了,從小沒被人叫過姐,更何況處在青春期對年齡月份都格外重視,猛地被人叫姐,心裡挺不樂意。


  南幼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蘇尋珍心裡有點可憐她,直白地告訴她:「咱倆快成姐弟了呀,我當然應該叫你姐。」


  蘇尋珍第一反應是:「你要當我家的乾兒子么?認個乾媽之類的。」這種小時候認個乾媽什麼的在欒城挺常見的,其實就是兩家特別要好,讓孩子在中間當個紐帶。


  南幼邪邪地笑了一下,你跟你媽真是一樣蠢,怪不得你爸喜歡我媽呢。南幼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這個點好像差不多,南幼拍了拍後車座的土,「蘇尋珍,上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我得回家寫作業,我媽等會下班看不到我在家,肯定以為我又出去玩了,晚上會被罵死的。」蘇尋珍抓著自己的書包帶,拒絕道,她還想這周和同學一起出去逛街呢,不能讓媽媽找到不讓她出門的理由。


  「我等會騎車送你回去,時間差不多,快點,等會你看不到好戲了。」南幼努力說服著蘇尋珍,把車子騎到她前面,催著她上車。


  蘇尋珍背著書包側坐在車子後座,手握著後車座上的把手,「好了,走吧。」


  南幼騎得飛快,有一種揣著一個□□知道它要爆炸,現在終於拉到一個跟他一塊死的,咱倆青梅竹馬,死一塊回頭下輩子當真姐弟得了。


  蘇尋珍坐在車座後面,想著今晚的作業,貌似有點多,又要做到好晚,數學作業肯定要自己寫了,語文作業可以讓爸爸寫,上次老爸覺得她太辛苦了,就幫她完成了,還得了a,這次她再求求老爸,估計能成。


  到了一個小區門口,南幼騎進去,他家就在這個小區,南幼把自行車藏在家附近的一棟樓一樓的通道里,拉著蘇尋珍貓著腰躲在那棟樓底下的防盜門後面。防盜門有個小小的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面。


  防盜門關著,光進不來,通道里有點黑。


  「幹嘛呀到底?」蘇尋珍被他的架勢唬住,小聲問盯這外面綳著臉的南幼。聲音一出來,走廊里的聲控燈亮了,照著兩個中學生。


  「等會你就知道了。」南幼看了眼手錶,還有五分鐘。他們都是研究所的高級工程師,極其守時,一分不差地就會出來。


  「我問你,你想跟我當姐弟么?」狹小的空間里,南幼青澀的臉無比嚴肅。


  蘇尋珍立刻搖頭回答:「不想。我幹嘛要跟你當姐弟?」


  「我也不想。」南幼哼了一聲,當誰想似的,我就是拉個同盟,要死一起死。


  兩人又不說話了,聲控燈的時間到了,暗了。


  出來了,南幼看到那兩個人並肩走著,南幼冷笑著捅了捅旁邊的蘇尋珍,讓她一起看正外面路上正走著的一對男女。


  「我爸,誒,那個不是你媽么?」蘇尋珍本來想出去的,直到看到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她死死盯著那雙握在一起的手,還有父親如沐春風的臉,阿姨嬌羞的笑容。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蘇尋珍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南幼看著她驚訝的神態,十分滿意這個效果,現在他的戰隊多了一個人跟他一起完成任務。


  蘇尋珍想哭,眼裡開始充滿淚水,看著南幼,說不出話來,慢慢地蹲下去,捂著臉。從那刻起父親無比光輝偉大的形象就在她的心裡崩塌了。他背叛了她,背叛了媽媽,背叛了他的家庭

  「別哭了。」南幼站著不耐煩地看著蹲在地上哽咽的蘇尋珍,「我帶你來不是聽你哭的。」


  「你混蛋,你媽是小三,你是小三的兒子,你噁心,你還居心不良。」蘇尋珍站起來抹著淚一字一句地控訴眼前的「小惡魔」。


  「你也混蛋,你爸也是小三,你也是小三的女兒,你也噁心,你以為自己多善良?」南幼把她的話都還給她,直接瓦解了她的心理防線。


  蘇尋珍的臉被憋地通紅,一雙眼憤怒又羞憤,推門要離開:「我要去告訴我媽!」


  南幼拉住她的手腕,冷著臉說:「你這樣做只會加速你父母離婚,我父母離婚,然後讓那對狗男女成家,咱倆到時候可就真成姐弟了。」


  蘇尋珍腦子現在是一團亂麻,惱怒、氣憤、恥辱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是她從小到大最敬佩的人吶,他怎麼可以!媽媽怎麼辦?媽媽還被蒙在鼓裡。混蛋!男人都是混蛋!


  「你不想讓你媽媽傷心吧,那麼這件事我們就不能告訴她。」南幼跟她說著道理,一點一點地把她套牢,丟進自己設好的圈套。


  「那就任由他們,任由,」蘇尋珍說不出偷情這兩個字,太恥辱了。


  「你想不想悄無聲息地在你媽媽不知道這件事之前解決它?」南幼問,掉進來吧,南幼盯著眼前只比大幾個月的女孩。


  走廊的燈亮了又滅,兩個青春期的男孩女孩面對著面,眼睛對視著彼此,他們心裡有著同樣的羞憤、痛恨,在女孩的點頭下,他們達成了一致。


  一場密謀、一次報復、一個秘密將兩人的青春期攪得無比混亂,他們如依附彼此才能生長的寄主宿主般把對方一起扯進黑暗。


  南幼載著蘇尋珍回家,蘇尋珍坐在後面哭了一路。


  「我警告你啊,你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你自己走回去。」南幼騎著車子警告著後面哭個不停的女孩,旁邊走路的還有騎車的人都回頭看他們,估計是以為他怎麼欺負她了。


  蘇尋珍才不管,繼續抽噎地哭,摸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沒有紙巾,擦了眼淚和鼻涕直接往南幼身上抹。


  「你特么是不是往我身上擦鼻涕了?」南幼的背瞬間就綳直了,說服自己還有事需要蘇尋珍去做,才在心裡放她一馬。


  到了蘇尋珍家附近,南幼停下,坐著跟蘇尋珍說:「把你眼淚擦乾淨,回到家,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跟任何人碎嘴。這件事關乎到你媽還有我爸,他們倆才最可憐,我們身為他們的孩子,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一切聽我指揮。」


  蘇尋珍抹了把眼淚,還是滿臉淚痕,點了下頭,不說話,轉身就要走。


  南幼拉住她,拿袖子給她擦眼淚,無奈地說:「反正衣服也髒了。」


  蘇尋珍回到家,家裡沒人,爸媽都沒回來,她自己洗了把臉,就開始寫作業,越寫越難受,又哭起來。這個時候她聽到門響,父親在門口喊她:「小珍,爸爸回來了,今天去買了條魚,咱們今晚吃魚。」


  蘇尋珍咬著牙不說話,把頭埋進胳膊里,她再也不想理他了,他是個壞人。


  蘇爸看女兒的鞋子已經擺在門口,人卻不應他,把魚放到廚房,去她房間看她。


  「怎麼了這是,在學校被老師罵了?」蘇爸看著趴著哭的女兒,心裡有點揪心,受委屈了吧。蘇爸揉揉她的頭,安慰著:「好了好了,不哭了,爸爸給你做你最喜歡的松鼠桂魚。你先跟老爸聊聊今天在學校遇見什麼事了?」


  蘇尋珍抬起頭,紅著眼睛看著父親,幾乎就要開口責問,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換了一個理由出來:「今天作業太多了,做不完。高中太累了。」


  「就因為這事啊,看把我閨女急的,滿頭汗,別哭了,哪科作業多啊,爸爸給你寫。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學習應該是件愉快的事。」蘇爸拍著女兒的肩膀說道,「等這個學期開家長會的時候,爸爸跟老師們聊聊讓他們別每天留那麼多作業,學生睡都睡不飽,白天學習效率更差了。」


  「你跟老師說,老師再回頭罵我怎麼辦?」蘇尋珍哽咽著說。


  「那爸爸不說,爸爸鼓動其他家長說。」蘇爸眨眨眼,一副老奸巨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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