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梁涼不鬧了,把天燈分給她們倆,說:「走吧,上城樓,等會沒有好位置了。」


  修天凝給了梁涼一個木嘛,梁涼嫌棄地擦臉,「你口紅都印我臉上了。」


  「沒有!我今天沒擦口紅。」修天凝說。


  「那就是口水。」梁涼哼了一聲。


  修天凝摟著倆人的肩膀笑嘻嘻地說:「相濡以沫嘛。」


  城樓上滿是人,她們三個小姑娘一路憑著各種不要臉左蹭右蹭終於擠到了一個好位置,城樓的拐角。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喧鬧聲在耳邊烙印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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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點一到,護城河那頭開始點燃煙火,一朵一朵金燦銀閃的煙花綻放在護城河上空,河裡波光瀲灧倒映著天邊的煙花,水天一色,美景良辰,唯蓮城也。


  幸而那年的古城還沒有禁止燃放煙花,也是那年之後,梁涼再未在見過如此璀璨奪目的蓮城。


  一朵接著一朵,繁華盛況,夜如白晝,人們的心怎麼也靜不下來,嘻嘻哈哈地討論著等會許什麼願望。此時人心的願望瘋狂地長著,那麼多,能不能貪心些,讓天燈都實現呢。


  梁涼早就想好了願望,就等著放天燈,讓天燈把她的願望載上夜空,和眾人的願望一起掛在夜空中熠熠生輝。


  「想好願望沒有?煙火要停了。」百里孤藍被氣氛調動起來興奮地問她們倆。


  「想好了。就是不知道這願望能不能飛到天涯海角,不讓所有人知道。」修天凝看著天邊的煙花說著,她的眼睛亮晶晶盛滿著煙花。


  梁涼若有所思地說著:「你不說,所有人都不知道,不用飛到天涯海角。」


  是啊,其實不用飛到天涯海角,只要她不說,所有人都不會知道。可是她怎麼藏得住呢,這個巨大的秘密。她藏不住的,那秘密要自己跑出來。修天凝看了眼梁涼,還是你最懂我。又瞥了眼百里孤藍,簡直傻帽,天天就知道傻樂。


  煙花停了,大家在天燈上寫上自己的願望,也有像天凝一樣藏著秘密的人,點燃空白的天燈,讓它飛上天。


  漫天的天燈飛上夜空,人們的願望掛滿星空,等著他們何日再摘下來。


  第三章


  鼻腔里充滿了血腥味,耳邊金屬的碰撞聲,她的大腦不聽使喚手腳無法動彈,她強撐著睜開眼睛。


  那一夜不痛苦的人醒來后卻被苦痛糾纏一生,那一夜痛苦的人醒來后從此破碎不堪。


  修天凝離開了蓮城坐上開往s市的高鐵,未來她對蓮城的印象只剩冬夏,不見春秋。


  百里孤藍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怪罪於身,如果不是自己那天提議,去護城河看放煙火,如果那天她沒有扶那個老漢,她最好的朋友梁涼不會出事。


  梁涼拖著一個殘缺的身體邁入蓮城大學,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咬牙堅強,她發誓一定要那些犯罪分子血債血償。


  秋木孤立於涼風,雨打葉落後與寒冬撞個滿懷,瑟瑟發抖地被環衛工穿上一層草裹的棉襖,靜悄悄地看著行人,暗自期待新年的新裝。


  因為手術后休養身體,臨近期末,梁涼才正式回到學校上課,但已落下了太多課,幸好班級的同學都很關心她,有人借筆記,有人幫她補習。同她一起補課的還有一個交換生,也是剛轉來不久,韓國人,懂一些漢語,也正發愁期末考試。學習委員索性兩個人一起叫上去圖書館給他們補習。


  梁涼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沈清晏,之前在教室見到他不是素色襯衫牛仔褲就是深色毛衣休閑裝,加上清秀有些孱弱的外表,自然而然成為學院女生嘴邊上的韓國歐巴。叫歐巴也算不上錯,沈清晏比他們年紀大,據說是因為從小體弱的原因,經常性休學。


  梁涼即便身體殘缺了一塊,但內心依舊堅韌,所以當她聽到沈清晏聲音小小地介紹自己:「你好,我叫沈清晏。」說完他還害羞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梁涼腦海里便出現了對沈清晏的第一印象:柔柔弱弱,好一朵病嬌。


  熟悉後梁涼才發現,沈清晏的漢語應付吃飯上廁所尚可,但應對大學的專業知識難如上青天。但這朵病嬌卻不氣餒,每每遇到難題便咬文嚼字道:「學海無涯,我懂一點就進步一點。」


  嘖,一朵外國病嬌還挺懂滴水穿石積跬步行千里的道理。


  補完課,梁涼道謝后不再叨擾學委的空閑時間,剛要走,就被沈清晏拉住:「這裡,你也不懂對不對?我們一起再探討一會。」沈清晏剛才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隨著他點頭的頻率點頭,明顯在混。


  梁涼皺著眉,安秋還在圖書館外等著,不耐煩地抽開自己的胳膊:「你自己研究吧,我有事。」


  沈清晏攔住她的去路,固執地說:「我剛才看到你走神了,你肯定也沒聽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是你們老祖宗講的,你不能不聽。況且我聽說你身體不好,不要亂跑,安心學習,這裡沒有壞人,就算有,我保護你。」


  沈清晏的發音讓梁涼覺得很彆扭,生澀但又填了些許溫柔。許是中學時代被鋪天蓋地的浪漫韓劇洗腦的結果,梁涼覺得此刻自己彷彿成了韓劇里被人疼愛的女主。又或是那句我保護你觸動了她那條一直綳著的神經,她真的堅強太久了,想歇一歇。


  「病嬌還這麼固執,不怕被打么你。」梁涼傲嬌地哼了一聲,把背包放下,但還是頭也不回地朝圖書館大門走去,只對沈清晏說:「我去去就回。」


  安秋站在大門外跟圖書館的保安大叔聊天,詢問他關於學校的一些治安情況,看到梁涼走出來,轉身過去迎她。


  梁涼沖安秋招招手,走過去不好意思地說:「小秋哥,我可能還要再學一會,不然你先走吧,等會我讓我爸來接我。」


  「沒關係,你去學吧,我在這等你。」安秋安慰著梁涼,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不再受一點傷害。


  「你就是電視上那個女生吧。叔叔跟你說,養好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保護好自己,在學校別害怕,大家都會保護你的。」保安大叔認出梁涼,轉念一想,壓低聲音對安秋說:「您是便衣吧,唉喲,不早說,進去等吧。大叔給你開個『後門』。」


  沒有校園卡是不能進圖書館的,安秋本來只能在外面等,為了不讓保安大叔擔責任,還是壓了□□。


  沈清晏看著梁涼身後跟著一個男人,那個人並沒有靠近而是坐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梁涼這邊。


  「迎難而上,來吧。」梁涼回到座位,拿過課本看著課後習題,繼續計算著。


  沈清晏看著她倔強的模樣,嘴角抑制不住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從高考英語結束的那一刻她有多久沒這麼認真地讀過書,在那件事後,她的身體缺失了一塊,她的大腦為了尋找那塊殘缺,有多久沒汲取新的營養了,日日夜夜被痛苦折磨。


  梁涼低著頭,一道題一道題認真地做下去,遇到難題時,左手扶額,抬頭看了眼對面和國人無差異的外國人,比她還認真地算題,只是這效率不夠高啊,這麼久了他的練習題也做了兩道。


  沈清晏卡在題目的一個條件,十分不理解這題目的意思,但又不想放棄,後面的答案只有一個數字,沒有解析,所以只能自己死摳。沈清晏嘆了口氣,還是看下一道吧,可是這已經是他放棄的第五道題了,總共才看了七道題而已。


  「我去倒杯水,你要麼?」梁涼問他。


  「呃,好的,謝謝。」沈清晏點點頭,繼續絞盡腦汁。


  梁涼站起身,盯著那個腦瓜子,把自己的作業本往前一推,轉身去接水。


  沈清晏看到眼前梁涼的作業本,她寫的第七道,結果和書後的正確答案一樣,過程很詳細,前面的幾道題她也都做出來了,好厲害。


  梁涼在飲水機喝足了水,倒了一杯溫水給沈清晏。


  沈清晏道謝后,把作業本還給她,心裡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終於搞定了這科所有的題目,梁涼吐出一口氣,「我要走了,你呢?」梁涼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對沈清晏說。


  沈清晏還沒有寫完,聽到她說要走,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看著窗外的黑夜,忙說:「天暗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有人送我回去。」梁涼指了指不遠處高大的安秋。


  「我也可以保護你。」沈清晏背好包盯著梁涼緩慢地說,語氣之慢之篤定讓梁涼以為他在發誓。


  梁涼淡淡地笑了一下,用極其冷漠地聲音問道:「你以為你是誰?韓國留學生。」


  沈清晏被這句飛出刀子戳中,心裡湧出一股酸澀的感覺,他算什麼呢,幹嘛對她好,偏偏對方還不領情,無奈地講:「一個關心你的人,一個關心你的陌生人,但現在不陌生了,我們是親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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