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讓故事回到2014年的中元節,那天是八月十號農曆七月十五,離梁涼踏入大學校門只剩二十天,而從這天起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2014年的秋日,雨後路上滿地落葉涼風習習,秋意被吹進人的心頭,涼了熱血。
蓮城的廣場上的led大屏幕正放著一個時事節目,是一個女孩,頭髮到肩,披散著,嬌嬌小小的樣子,沒有與年齡相符的勃勃生機的臉沒有一絲笑意,顯得很嚴肅。
只聽她說:「我叫梁涼,女,十八歲,大一,和普通女孩別無二致,除了一點,我是八級傷殘者,簡稱殘疾人。
我並非先天殘疾,而是後天造成,原因是我缺了一顆腎。
網上有人曾有人說賣一顆腎可以買一個,所以那款手機被大家調侃叫做「腎6」。我現在手上拿著的就是『腎6』。」
「你的意思是你賣腎買了一個蘋果手機?」主持人問。
行人聽到紛紛駐足,站在廣場上靜靜地聽著。
「不,我的腎被人取走了。」女孩說。如果她現在在廣場,一定能聽到圍觀的人睜大眼睛發出的驚呼。
「那你來我們欄目的目的是?」主持人順著他們定好的問題問下去。
女孩的一雙眼睛突然轉向攝像,盯著黑洞洞的攝影機,彷彿豁出全部力氣咬著牙說:「我要向那些犯罪分子宣戰,我要拿回我的腎。」
人群帶著消息散去,一時間蓮城所有的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花季少女被割器官連續數日被刊登在紙質媒體和網路媒體上,整座蓮城都被籠罩在割腎的陰影中,人心惶惶。
公安機關動用了所有的警力和先進科技搜尋線索,但作案人手法熟練,留下的線索極少,這案子竟成了懸案。
梁涼手術後身體仍在癒合階段,執拗如她,日夜呆在警局的大廳,看著大廳里流水般熙攘的正義與邪惡相碰撞,終是扛不住暈倒,后被家長勸著去上大學靜養,破案的事情就留給警方。
梁涼聽父親說,她是被一個年輕的警察送到醫院的,後來警局的領導怕她再出事就乾脆把這個警察安排照顧她了。
他叫安秋,高高大大,不苟言笑,一身腱子肉,濃眉大眼,正氣凌然,天生當警察的料。
去學校報道的那天,安秋跟著梁涼身後,密切注視著她身邊的環境,可疑的人物等等。安秋才畢業,學生氣尚濃,走在大學校園與普通學生並不違和。但他挺拔的身姿竟也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意,憑這點他仍不是個合格的警察——不會隱藏,便衣的致命傷。
由於身體緣故,梁涼並沒有選擇住校,報道后就隨父母回了家。
梁涼麵無表情地回頭看著跟在自家汽車後面的那輛黑色轎車,心裡稍微安定一些,有人在保護她。可是現在保護她又有什麼用呢?她身上還有什麼值得讓那些人拿走的東西呢?
梁涼坐在沙發上,順手把抱枕拿過來放在肚子前面,然後打開手機瀏覽著最近報道這件事的新聞,原來一顆腎值四十二萬,她的一顆腎被人割走賣了四十二萬。梁涼咬著嘴唇,那些人,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不過是把抱枕放到肚子上的一個小動作而已,安秋卻看在眼裡,雖然梁涼現在好像若無其事,但其實她嚴重缺失安全感。他得保護這個小姑娘啊。
梁爸給安秋倒水,安秋接過後,一口氣喝光,囑咐梁涼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來接她去學校,今天就不再打擾他們了。轉身下樓,並沒有離開只是去車裡呆著了,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守護梁涼。
「小秋警官還是挺負責任的,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有他保護你,我和你媽媽也放心一點。」梁爸仍心有餘悸,他的記憶尚停留在今年的中元節,蓮城這座古都在中元節有放煙火的習俗,那天的天空滿城璀璨的煙花,煙花過後大家點起天燈,為自己為家人祈福,可那一晚他的女兒卻失去了她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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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和家人正瘋狂地找著未按時回家的女兒,卻接到醫院的電話,趕到醫院,醫生手術結束從手術室里出來后告訴他,患者失去了一顆腎,被人在幾個小時前割走,幸好發現及時,沒有失血過多,命救回來了。
梁玉書不敢相信醫生口中的患者是自己的女兒,等女兒面無血色的被護士從手術室推出來,梁玉書才意識清明起來,女兒被犯罪分子割了器官。梁媽看到女兒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自己的骨肉剛經歷過生死浩劫,腦子上被人拿鐵鎚狠狠砸了一下,整個人都是懵的。
「問靈。」梁玉書扶住往地上跌落的妻子,急忙喊著她的名字,伸手去掐她的人中,賀問靈這才清醒過來。
醫生細心地叮囑了許多注意事項,梁玉書跟妻子賀問靈根本聽不進去,焦急地看著病房裡面的女兒。
醫生繼續對梁涼父母說:「跟她一起送進來的還有兩個女孩,現在也在病房裡,受了驚嚇,剛睡著,聽說是三個人好朋友。你們父母之間要不要見一面?」
護士走過來說:「警察到了,讓您過去一趟。」
「孤藍和天凝也出事了?」梁媽擔憂地問著護士,眼睛里都是焦急,「就是和我女兒一起的那兩個女孩。」
「那倒沒有,她們倆也被迷暈了,加上受了點驚嚇,進醫院的時候一個醒了,然後又睡過去了,還有一個一直沒醒。剛才檢查過了,沒有性侵,就是沖器官來的。」護士對賀問靈說,不幸中的萬幸吧,另外兩個沒事。
賀問靈聽后,看著護士,眼裡慢慢續滿淚水,感嘆道:「啊,沒事、沒事就好。」賀問靈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眼淚,她心裡有那麼一刻竟然想到,為什麼是自己的女兒出事,明明是三個人一起的,為什麼偏偏是涼兒呢,為什麼另外兩個女孩可以安然無恙。她真是太惡毒了吧。賀問靈的心臟好像被護士抽了一鞭子,又被自己扔進了深淵裡。
「我們去看看孤藍和天凝吧。」賀問靈對梁玉書說,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只是去古城牆那邊看放煙花嗎?怎麼會出事呢?
梁玉書點點頭,扶著妻子:「好。估計孤藍和天凝的父母現在也不好受。」凌晨的時候三個女孩子都沒回家,他們三家還通過電話,只想著是她們高考結束玩得有點瘋了,沒想到現在三家見面是在醫院。
百里孤藍和修天凝的父母站在病房裡,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守著女兒,怕歹徒們會再來搶孩子。警察在辦公室詢問醫生,一項一項萬事巨細。
百里孤藍的父親首先看到梁家父母,開了門讓他們進來。梁玉書小聲地問:「你們孩子沒事吧?」
百里父親和修家爸爸點點頭,他們已經知曉梁涼被割走了一個腎,六個大人眼神一對上,眼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百里和修家媽媽趕緊走過去抱住賀問靈,賀問靈咬著牙讓自己不哭出聲,自己可憐的女兒啊。
六個人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輕聲地問彼此知道的情況,但線索了了。大家都是被警察或是醫院通知到這裡來的。誰都不知道在外面的短短十個小時里女孩們發生了什麼。只能等,等警察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還有那群歹徒被抓到沒有。
然而警察們都在忙,他們只是簡單了問了父母們女孩們的出門時間,丟下一句案情還在調查中就又去調查其他線索了。
只從警察口中知道歹徒跑掉了,現在全城搜捕。
梁玉書捂著臉,從心底里生出絕望,跑掉了,他們犯下滔天大罪竟然還沒被抓到。
賀問靈精神上實在撐不住了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里,嗚嗚地哭著。
百里父母抱著彼此,成為彼此此刻最堅強的支撐,他們得撐下去,女兒還沒醒,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
修家的爸爸媽媽緊緊握著雙方的手,這是他們吵架以來第一次握著兩人的手,那些小爭吵小矛盾在生死面前在孩子面前算的了什麼呢。
修媽媽在心裡慶幸自己的女兒沒事,心裡如是想完,低著頭瞟了蹲在地上哭的賀問靈一眼,真是對不起,自己竟然抱著這樣的心思,真是對不起了,梁涼媽媽。
梁爸走回重症病房,看著在病房裡閉著眼睛插著各種管子昏迷不醒的女兒,拿著一支煙朝妻子示意了一下,邁著沉重的步子到樓梯間吸煙。他的手一直在發抖,點了幾次才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吐出的眼圈裡,從樓梯間的小窗里往外望著,看到的是蓮城漫天祈福的天燈。
天燈啊,若你真的能守護人間,求你讓我的女兒別在經受這樣的痛苦。梁爸的左臂垂著,左手握成拳頭,狠狠地敲著牆壁,疼痛中被窗外天燈晃了眼,忍不住落淚。
世間痛苦萬千中,不是自己真切感受過的,不過都是轉瞬的唏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