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願者上鉤
朝露下的情人花,嫣紅的花苞似開未開,帶著一種含羞帶怯的嬌柔,風一過,搖擺著身姿,愈發惹人喜愛。
唐七糖指點著紅珊,摘下一大束情人花,滿滿捧在懷中,一臉喜氣地走進衛曦之房中。
「早啊,我來了!」
衛曦之回頭,便看見了一個少女,捧著一大束花,如一抹陽光般,站在他床頭不遠處。
少女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細細的立領圍著她玉白的頸,從衛曦之的角度看去,那小巧下巴到頸的線條便十分的柔美好看。
胸前紅色的花束映著她瓷白小臉,卻讓她更如花般嬌美絕艷,她的眉是遠山細柳,她的眼是橫然秋波,她笑,攝了他所有心神。
不知不覺,她已長大,花束下,她身段婀娜,凹凸有致,纖腰不盈一握。那綴了珍珠的鞋藏在輕盈的紅裙輕擺間輕移過來,似乎正準備隨時跳起來,旋轉著撲進自己懷裡……
衛曦之就這麼看著他,真想看成永恆,一眼,萬年!
他眨了眨眼,埋下自己的心緒,揚起一個笑容:「早!糖兒來了!快過來我看。」
唐七糖幾乎跳到他身前,晃了晃懷裡的花,問道:「好看嗎?這是情人花!我摘來給你的!」
衛曦之笑,花半掩了他如玉容顏,只有一雙鳳眼,依然帶著魅惑神情:「不好看,哪裡有我的糖兒好看,你把你摘給我便好了。」
唐七糖歪了頭,笑容更甚,半伏在他身前說道:「呀!我熟悉的慎王爺回來了!又開始胡說欺負我了!」
「嗯!我就愛欺負你呢!可惜,如今我躺著,不能好好欺負你,要不然,你把這麼多花都摘了,我還該好好罰你。」
「不要緊,等我們成親了,我治好了你,我許你好好罰我。」
「糖兒,你若是治好了我,我怎捨得罰你。」
「那你便伺候我!給我欺負!給我罰!把我給你做的事統統做一遍!」
「你也覺得,你若是治好了我,便該是我伺候你?」說笑間,男人的眼總是認真地看著唐七糖,眸光深沉。
唐七糖正好轉過身放了花,隨口說著話:「自然!我那麼偉大,你不該伺候我嗎?我可是以身相許呢!」
「糖兒……」
聽著衛曦之低低的喚,聲音哽咽,唐七糖回頭,眼看著衛曦之魅惑鳳眼裡迅速漫上一層水霧,細密的睫毛上撲簌著,竟然有淚盈然而生!
唐七糖驚訝莫名:「咦?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喂,你哭什麼呀?曦,你怎麼了?好好的,你哭什麼?」
「我沒有,我是男人,我怎麼會哭!」
「曦,你沒事吧?」
衛曦之卻輕攬她在胸前,啞著聲音說道:「別說話,糖兒,讓我好好抱抱你,我只是高興罷了。糖兒,我師父說,他會醫治我,我會好起來的。」
「嗯!那再好不過,不過就算他不能醫你也沒關係,我能!我們成親了,我便能!」
唐七糖伏在衛曦之身上,手指捲起他一縷頭髮,繞幾圈,再放開,心情放鬆下來。今日衛曦之一進來便與她說笑,想必昨日東方無忌安慰到他了,如今他病中,心緒起伏不定也是有的,只要成禮后,先解了他的毒,慢慢再讓他站起來,便什麼都好了!
卿卿我我間,衛曦之又恢復了往日的柔情,眼睛一刻不離的看著唐七糖,唐七糖也緊拉著他手,高高興興地說著這幾日花莫醉對成親事情的準備,笑顏如花。
床頭,紅色情人花散發出淺淺清香,映一室安然,窗外,天空碧藍如洗,高遠廣闊。
衛曦之深埋起自己的心思,迎著唐七糖滿眼希冀,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額,無限憐愛:「糖兒,等一下師父會過來幫我插針,你,要見他嗎?」
「……他這個怪人!我一向不喜歡他。他喜歡柳細腰得緊,可現在,柳細腰是我的大大大仇人!我更更更不喜歡他了!我走了,明日再來瞧你。我阿娘今日要帶人來給我做喜服!曦之,藍輿人的喜服是白色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等我們成親那日,我穿上它,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我的糖兒穿什麼都好看,當然……不穿想必也好看!」
「衛曦之!人家和你說正經的!你又胡說!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就是這樣我才生氣逃走的!」
「那,這次你還要逃走嗎?如果你不願意和我成親,我還是放你走。」
「啊,你放我走?明明是我自己逃的!不過這次可不一樣,這次是我不放你走!我會把你關起來,留在我身邊。」唐七糖笑著,拿額頭抵了抵衛曦之的額。
光影遮起來,眼前的美人兒眉目如畫,她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衛曦之心被自己扯成碎片,卻終究抵不住噴薄而出的愛,在那刺痛的裂縫裡呼嘯著衝出來,化作點點深情如雨。
衛曦之手捧過她的臉,笑著呢喃一句:「嗯,聽起來,好可怕!可怎麼辦呢,我期待已久……」
唇如雨,輕輕地撒落在唐七糖的額上,眉間,鼻尖,最終,停在她鮮潤的唇上,溫柔碾轉,一點一點,細細品嘗,卻怎麼也嘗不夠,怎麼也不滿足。
「怎麼辦?糖兒,我該怎麼離開你?」
內心呼喊著,唇齒間卻越發不舍,衛曦之只覺得自己胸臆間塞得滿滿的,讓他無法呼吸,他乾脆緊扣了唐七糖在身側,緊緊地壓上自己的唇。
直到唐七糖掙扎著推開他,喘息著嬌嗔:「你幹什麼?你,不能這樣,身子要緊。等我好好治你!」
衛曦之艱難的轉過頭,聲音從側面傳過來,有些低沉:「你快走吧!等下師父會來,我要明日才見你,我不捨得,你走了,我便沒法子了。」
唐七糖心裡動了動,總覺得衛曦之的心緒不太對,可今日確實忙,這樣纏綿下去,真走不了了,便笑著說道:「好,那我走了,你可別後悔!」
腳步聲漸漸離去,衛曦之轉過頭來,看著微微晃動的門帘,輕聲道:「我想,我會後悔的。」
衛方勉想了一日,終究在這日下午,進了紫星居來看望衛曦之。
他看看床頭鮮紅的玫瑰,再看看衛曦之如玉的容顏,嘖嘖嘆道:「曦之,你總是比我好命,你都這樣了,還有鮮花相伴,還有美人求著要與你成親!唉,你竟然還不答應!」
「你知道了?」
「是啊!你的小丫頭,我的小公主特意找的我!好了好了,我就這麼說說也不行?你不是不要和她成親嗎?你自己不要和人家成親,還不許我喊一聲我的小公主,你真過分!」看著衛曦之兇狠看著自己的眼神,衛方勉不禁吐槽。
「你等我死了再喊!」
「喂,曦之,你怎麼了?說什麼喪氣話?你這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小公主早就知道,你又沒有騙她,你還矯情什麼?」
「你不懂。她找你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就是問我能不能勸勸你,讓你同意與她成親。」
「那你說什麼?」
「我?我幫她出主意,找個人刺激刺激你,你一吃醋,說不定便願意了。」
「那你還跑來告訴我?」
「其實,我希望這個人是我的!可我知道,我刺激不了你,我就說,讓鄭人鳳來刺激你,可結果呢,小公主走的時候,非說似乎那個鄭人鳳不按好心,他真來了,說不定會傷你心,讓我作罷了。你看看,這小公主多麼體貼你!唉,當日在財神樓,我怎麼就沒有早早下手呢?我發誓發早了!我後悔了!」
「方勉,如果我回龍澤,你要跟我回去嗎?」
「什麼意思?回龍澤,你真的不和她成親?曦之,你這又是何必?人生在世,難得有情人!你矯情什麼?」
「不是這樣的!方勉,我只問你,你回不回,別胡扯。」
「我,我不知道。我也就在這,自在一些,我自然不想回去,可若是你回去,我總要護著你回去的,你如今不同以往,你這樣子到底幾時能好?傷筋動骨一百天,難道你真要在床上躺三個月?」
「我師父已經在幫我治了。你能這麼說,算你還有良心。你若是和我回去,這幾日便要準備準備了。」
「曦之,我還是覺得,小公主一片情深意重,你不該辜負了。」
「方勉,不是我要辜負,而是,我還不起……你不明白,也不要管了。我到時候還用得著你。」
「……好吧。」
衛方勉垂頭喪氣的走了,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還有一二,只能留在這藍輿了。一想到在過幾日便要回去了,他出了王宮便又上了藍輿大街,盡情玩耍去了。
而他剛走,紫星居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鄭人鳳。
鄭人鳳今日有備而來,穿了身該當是代表他泰清世子身份的袍子。
早就聽說泰清的手工藝是一絕,這袍子金絲銀線的金蟒栩栩如生的盤在他胸口,使他看起來十分有氣勢。
他白凈的眉眼,修長的身材雖比不上衛曦之,但也的確當得起他的名字,人中龍鳳。
他進來,彬彬然給躺著的衛曦之施了一禮,很是真誠的問道:「慎王爺,近日可好些了?」
衛曦之看著他,綻開一個瞭然的笑容:「多謝鄭世子關心,本王很好。」
「呃,慎王爺這樣躺著,還能這般樂觀開懷,倒是不易,我若是你,倒沒有這份勇氣。」
「那是自然,你怎麼能和本王比呢?」
「咳咳!慎王爺如今這般躺著,想必對藍輿的風土人情不太知道吧?我看你躺著也煩悶,不如我說給你聽聽吧。」
「本王並不煩悶。公主殿下日日來陪伴本王,本王哪裡有時間煩悶呢?」
「唉!公主……當真是情深意重!越發讓人尊敬愛重了。因此,我已經想著再次向藍輿王求親呢!」
「哦?可世子有無聽說過,公主殿下已經準備與本王成親呢?」
「沒有啊!我不曾聽說,這般荒謬的事,藍輿王不會答應吧?」
「本王與公主男未婚、女未嫁,世子為何會覺得荒謬呢?」
「慎王爺,堂堂七尺男兒,便不要這般挾恩以報的無恥了吧?你如今躺在床上,連翻身都不能夠,卻忍心讓公主與你成親?我實在看不過眼。」
「那以你之見,本王該當如何呢?」
「若是我,我便悄悄然走了!好還公主一個冰清玉潔,日後選一良人,恩恩愛愛的白頭偕老才是大丈夫所為。」
「那你說,本王如今翻身都不能夠,怎麼能悄悄然走了呢?」
「慎王爺若真有此心,方法多的事!」
「哦?本王倒實在不知道呢。如何能在這守衛嚴密的藍輿宮中,就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還悄悄然走了?你不防說來聽聽。」
「你……真有心要走?」
「有心如何,無心又如何?」
「慎王爺若有心,我,我可以幫你啊!」
「你若是真計劃周詳,本王願洗耳恭聽!」
「你不會覺得我在挑撥你?刺激你?好讓我有可乘之機?」
「你本就在挑撥我,刺激我,好讓你又可乘之機,這無妨,只看本王是不是願者上鉤罷了,你便說罷!能不能讓本王上鉤,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躺在床上的男子玉面淡然,沒有一絲情緒的這麼說著,鄭人鳳倒聽得有些呼吸急促起來。
他抿緊嘴看了衛曦之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慎王爺本有意要走啊,這還真是大丈夫所為!失敬!」
「別廢話!快說吧。」衛曦之還是那麼淡淡的說著。
鄭人鳳卻興奮起來,在衛曦之床側撩袍坐好,神情興奮的大談特談起來:「我們可以這樣,這樣……」
藍輿人成親,雖沒有龍澤人三媒六聘,四書五禮那麼多規矩,但公主成親,也是極繁瑣的。大到成親后的居所,小到親宴上的一碟子菜,都是值得人細細推敲考量的,還好如今先成禮,成親擺宴的事還有時間細細斟酌。
就算如此,花莫醉還是覺得自己忙得暈頭轉向,還時不時要安慰一下極不高興的藍輿王,真是很不容易。
藍輿王自從公主非要與這慎王成親以來,便沒有再踏進過紫星居去看過慎王,他心中實在不舒服。原本,這慎王是女兒的救命恩人,自己理當敬著他,哪怕一輩子養他在宮中都是應當,但如今,女兒以身相許,這還的恩情,便有些過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正如王后所說,依依是聖女,他即便是王,也不能過多干涉聖殿的事,如今,只盼著依依能醫治好了這慎王,便也算了。
可依依這孩子,還不肯給那龍澤皇帝發文書,說這慎王與龍澤皇帝有很大過節,若是知道他在藍輿成婚,會對那慎王留在慶京的娘不利,這,真是聞所未聞的親事,讓人好不煩惱!
好在王后提的一個事情能緩衝一下,不至於讓他還要面對宗祠的質問,那便是,如今這親事,先拜天神成禮,不大宴賓客,不祭祀先祖,等過了明年一月,依依十五歲成人時,才正式圓房成親。到那時,這慎王興許便好了,那再站在人前,也算成全了他藍輿王的面子了。
藍輿王嘆著氣的看花莫醉忙著忙那,花莫醉卻依然樂此不疲,女人心總是一樣的,這幾個月,女兒能回來,已經感激天神了,如今要成親,更讓人心喜,至於與龍澤的事,她並不放在心上,或者說,女兒喜歡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高不高興。
眼看著女兒每一日歡喜無限的來去,滿心期待著成親,這當阿娘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於是,唐七糖每日在早晨便去看望衛曦之,與他卿卿我我濃情蜜意一番,直到東方無忌要給他針灸醫治的時候到了,她便離開,去忙自己那憧憬無比的婚事。
臨近傍晚,她得了空閑,也會再過來,在衛曦之的身邊膩上一會兒,說說親事準備的情況,再不舍的回自己的明月宮去,第二日一早再來。
周而復始,很有規律。
這一日傍晚也是如此,當霞光映了滿天時,唐七糖腳步輕鬆的出現在衛曦之的床頭,欣喜地說道:「曦之!你竟然能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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