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母娘娘求罩
蘇子看著那嘴邊的湯匙,眼神里也是驚恐。
她儘力躲著,支吾道:「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跟了她那麼多年,你不知道?王母娘娘,掰嘴,使勁掰!」唐七糖吩咐著。
眼看著那白天怪兮兮的老婆子笑得一臉邪氣,哪裡還有白日高深樣子,一隻手捏上了自己的嘴,蘇子驚愕又慌張,結巴著說:「我,我真不知道,不光我,所有人,都,都不知道,夫人就是夫人啊,這麼多年,只許我們稱夫人,夫人啊!」
唐七糖和朱檀相互看了看,唐七糖便又問道:「那這粥里放的什麼,你總知道吧?說一句慌,我便讓你自己嘗嘗。」
「我,我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我說,這裡面放了蘭心散。」眼看著唐七糖眼神不善,朱檀的手又過來了,蘇子不敢再問,趕緊說了。
「什麼是蘭心散?要不,拿你試試效果?」唐七糖蹲在蘇子身邊,黑黝黝的臉在燈火下笑得一口白牙。
「不不不!不能試!蘭心散,就是爛心散,吃了,吃了腸穿肚爛!別,別!」
「嗯,很好,還有什麼葯?放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王母娘娘,開嘴,放蘭心散!」
唐七糖指揮著朱檀,朱檀也不多話,一手便捏住了蘇子的下頜,蘇子驚恐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被捏變形的嘴努力動著:「偶西,偶西……」
朱檀略放開一些,蘇子趕緊說道:「在,在我房裡,這一排屋子過去一點,還有無夢醉,還有死香,還有,還有一掌青,沒有了,就是這些了。」
「嘶!什麼是無夢醉?死香?一掌青又是什麼?」
「無夢醉,就是最好的蒙汗藥,無色無味的,誰都能著道;死香,死香它,它要是放在房裡,點了,聞久了,就,就睡死過去了。一掌青,頂頭有毒,戳到就,就不好了,拿在手裡沒人敢近身……」
「這麼毒辣!你爺爺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留著葯只是防身的,這些都是防身的,豆娘!對,這些都是豆娘做的,夫人讓我們守著這裡,我們沒武功,我們不是壞人。」
「哼!這般惡毒還不是壞人?你們剛才不是還要活埋了我?」
「不,不,我們一般不害人,不,不,我們沒害幾個人,你,是你正好趕上了夫人回來,夫人她,她比較,比較,呃……」蘇子打結了半天,發現自己沒找到合適的詞。
唐七糖便介面道:「是她比較惡毒?」
「是,是,不,不,夫人,還好,對我們還好,夫人只是防人心重一點,你們突然闖進來,夫人怕你們泄密才這樣的……」
「她防著誰?」
「我,我不清楚啊,夫人誰都防著,我們也防著,我真不知道啊。」
「你跟了她多少年了?還說什麼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們都是夫人買來的,我們每個月要吃夫人給的葯,不吃便會腹痛難忍,我們都是忠心耿耿的,我們真不知道啊,就蝠衣和蠶衣兩個比較知道一些。」
「就是你們把我拉進去那大屋子時,後來走了的那個?」
「對,那個就是蝠衣姑娘,她是夫人最貼心的,會,會武功的,就是她把我們買來的。」
「夫人也武功高強?」
「是。夫人像仙女一樣。」
「夫人長得像仙女一樣?」
「不,不知道啊,我沒見過,她能飛來飛去的,像仙女一樣。」
「呃……!」
這次,輪到唐七糖愣了,她和朱檀又相互看看,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驚訝。
唐七糖想到上次在客棧里,碰到她那戴著帷帽下還包得緊緊的臉,真是覺得無語了,這到底是什麼人啊,要這麼戒備和神秘?
咿呀!好奇害死貓,這麼神秘的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看來,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唐七糖沖朱檀抬抬下巴,朱檀便接著問道:「那怎麼才能出去?」
「從門口出去啊,後邊花園也有個小門,也可以出去。」
「你們這院子里可有馬或馬車?」
「有的,也在後院。」
「帶我們出去。」
「不,不行啊!我要是帶你們出去了,我就死路一條啊,求老仙人饒了我吧,我沒做什麼壞事啊,我就幫大腳挖過幾次坑,埋過一兩次人,最多兩三個人啊,放了我吧!」
眼看著也實在問不出什麼來了,唐七糖沖朱檀努努嘴,朱檀沖自己的拳頭呼了口氣,狠狠一拳便打在了蘇子臉上。
蘇子晃了幾晃頭,鼻子里鮮血汩汩的,眼看是暈死了過去,兩人才小聲商量起來。
「怎麼樣?怎麼逃?」朱檀這次沒敢自作主張,小聲問。
「你會騎馬嗎?」
「我,不會,又是暗夜裡,要是馬嘶叫起來,便更耽誤事了。」
「唉!不管了,先逃出門再說。跟我來。」
兩人又悄悄的出了門,唐七糖先向蘇子說的房間走去。
房間還亮著火,估計蘇子以為很快便能解決事情,唐七糖在房間搜索一番,果然,找到了好些毒藥毒香什麼的,也有些碎散銀子雜物件,她一股腦的扯了半幅床單撕開,裹成包袱背了,到門口和看水的朱檀揮揮手,兩人再向後院摸去。
後院黑乎乎的,唐七糖靜心聽了聽,示意朱檀躲起來,自己向一棟黑咕隆咚的屋棚走去。
走近了,便有撲鼻的動物糞便味道過來,唐七糖拿手護著,點亮一個從蘇子房間順的火折,看了看這屋棚,竟然有三匹馬,火光里,半睜著馬眼,沖唐七糖噴了噴響鼻。
唐七糖略微看了看,拿出才剛得的蒙汗藥,不敢三七二十一,倒了一包在其中兩匹馬的馬槽里,撫撫馬頸讓它們吃了,再牽起一匹,撕開身上的衣服,半綁了馬嘴,慢慢的潛出去。
月黑風高,火摺子一滅,眼前更加黑暗。
唐七糖牽了馬,招呼著朱檀,兩人朝一扇極小的後門走去。
後門只閂了條大門閂,朱檀倒也沒費什麼力氣便拿了下來。
兩人小心翼翼的牽了馬出門,眼看著要走出門了,忽然面前飄過來一個白衣女子,擋在唐七糖面前,喝問道:「誰?」
黑夜裡,唐七糖只看見一個全身白衣的人影,估計頭上也戴了什麼東西,乍一看似乎連頭都沒有一樣,甚是怪異。
唐七糖心裡沉了沉,靜了幾息,卻沉穩的答道:「我!」
白影頓了頓,聲音意外又疑惑:「你是誰?」
「你別問。我有急事幫夫人去辦。快讓開。」
「你到底是誰?怎麼沒有穿白衣?」
「夫人辦的這事特別,不能穿白衣讓人看見。」
唐七糖繼續瞎扯著,卻感覺朱檀在她身後伸過手,緊緊抓了她的手臂,有些往後拉了拉,似乎在說,丫頭你退後,你先走,我來對付她。
白衣女子卻上前了一步,說道:「特別?特別的事,夫人怎麼會讓你們這些蠢貨去辦?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唐七糖偷偷甩開朱檀的手,說道:「好,你等一下,我點火摺子你看。」
沉沉黑暗裡,朱檀從身後貼近唐七糖,唐七糖能感覺他的緊張,她伸出一腳微微將他踢開一些,探手入懷。
幾息,一點小小的火苗跳躍在黑夜裡,一個略帶沙啞磁性的聲音,隨那火苗的光微微擴散:「來,來看,你,……認識我么?不認識吧?不認識的……睡吧……睡一下……」
朱檀看著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聽著那莫名其妙的話語,緊張的手緊緊握拳,全身戒備著要隨時奮起,抱住那白衣女子,好讓小丫頭逃走,卻忽然發現,那白衣女子忽然慢慢身子慢慢軟了下去,無聲無息了!
火光乍然而滅,朱檀還在無邊暗夜裡疑惑不已,唐七糖一把拉了他說道:「快,你把人拉出去,我牽馬。」
兩人趕緊出了門,虛掩上那門。
後門外一條小道,白日唐七糖為了偷包子還踩過點,唐七糖吩咐朱檀:「快點,把她衣服脫下來!我再進去看看。」
「喂!丫頭!你幹什麼?」
「哼!這口氣怎麼能就這麼咽回去?你趕緊換上她的衣服,把她綁緊了,把這什麼死香給她聞聞!我進去玩玩就回來!要是有什麼動靜,你把她扔在馬上,讓馬跑起來,聽懂了嗎?」唐七糖隨手摸了個瓶子丟給朱檀,自己只管要往回走。
「丫頭你瘋了!這些人不好惹,我們能活命就不錯了,快走!」
「滾!都是你跟著,我才先跑出來的,我一個人的話早燒了她們了。少廢話,你躲好了!」
「喂!丫頭……」
朱檀還在身後低喊著,唐七糖卻已經消失在那後門里。
一個人果然利落多了,唐七糖人小身子又靈活,悄悄地摸進了白日偷包子那間廚房。
白日里看清的格局她還記得,摸索著拿了一些食物,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那灶台上湯罐里的水,便將一包蒙漢葯倒在了一口大水缸里。
她又往剛才那間被帶進去的大屋子走了幾步,想到白日里那迅速將自己拎離了地的手,最終跺了跺腳,轉身離開了,唉!沒辦法,自己不是在前世,不能再那麼傲氣了!連衛曦之都隨時能點了自己的穴,這種隨口能活埋人的女魔頭……還是且忍了吧!
摸黑忍氣出門,朱檀一身白衣迎了過來,乍看之下倒嚇了唐七糖一跳。
還好朱檀馬上開口了:「沒事吧?丫頭?能走了嗎?快走吧!」
唐七糖一把推開他:「你爺爺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冒個女人出來!」
「不是你讓我穿的嗎?怎麼辦?往哪裡走?」
「你穿就穿,連帽子一起帶幹什麼!好了,趕緊上馬!我們走。」
「我不會騎馬啊!」
「別廢話,我會騎就行了!你真蠢,我怎麼就認識了你!」
唐七糖牽了馬,利落的翻上去,喊著朱檀:「快點!」
朱檀腿腳不便,翻了好幾下才翻上馬背,唐七糖嬌叱一聲:「拉緊我!駕!」
暗夜無邊,馬順著小徑一路而去,雖比不上前世在馬場飛馳的感覺,但到底省力而快得多了。
唐七糖不敢大意,看著夜空中星河的方向,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儘管累得頭暈,也不敢慢下來。
天一點一點亮起來,當黑夜被青白色的晨光代替時,唐七糖才和朱檀下了馬,停在一處小樹林里歇息。
許久沒有騎馬,應該是這一世沒有騎過馬,唐七糖也不禁兩腿酸痛的一下地就坐倒了。
朱檀也一樣,兩人倒在地上,好好喘了幾口氣,朱檀才說道:「想不到你還會騎馬?龍澤國不比祿宗,能騎馬的女子可不多!倒是我小看你了!」
唐七糖輕哼了聲,努力站起來,道:「騎馬算什麼,我還能飛上天呢!你小看我的地方多了!我也小看你了!你個黑心瘸子!好了,我算把你救出來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了。拜拜吧!」
朱檀急了,一把拉住她胳膊說道:「丫頭!別呀!你別這樣!咱們這麼大的難都一起過來了,你怎好將我丟下?再說如今咱們惹了那樣的女魔頭,萬一她追上來,我死路一條啊!丫頭?」
「那不是正好?萬一她追上來,我們分開走,還能多一份生機。你剛才不是說要幫我擋的嗎?如今你便留下來幫我擋吧!放開!」唐七糖拍打著朱檀的手,想使勁甩開他。
朱檀攥得緊緊的,卻又說道:「你要是真丟下我也行!你幫我把這東西帶走!我求你!」
「你爺爺的!你別說的好像我不仁義似的!是你不仁在先的!放開我!我幹嗎要幫你帶東西?神神秘秘的!我才不要呢!放開。」
「丫頭!我,我給你跪下了!這些年我沒有找到過可靠的人,我求你!朱檀這輩子只真心跪過一個人,可丫頭,如今我老朱真心給你下跪,磕頭,求你幫我這個忙!丫頭?」
朱檀一手緊攥著唐七糖的手臂,人卻顫巍巍跪下了,還真要磕頭了!
唐七糖氣啊!
怎麼了這是?怎麼自己盡碰上這樣的人?一個個牛皮糖似的纏著自己?
可低頭看到朱檀那死死哀求的眼睛,那種將你當成唯一希望的樣子,唐七糖咬著牙,卻只能撂狠話:「別!我受不起!你爺爺的還是王母娘娘呢!我沒虧待你吧?你死纏著我做什麼?有本事你自己逃啊,自己放好啊,關我什麼事!別磕頭啊!你再這樣我也給你磕頭!」
朱檀忽然放開了他,忽然大哭起來,一下一下的給唐七糖磕起了頭:「啊……嗚!求你!丫頭!真的求你!我總覺得,我自己已經快死了,保不住這東西了!丫頭,我不會讓你吃虧的,我會給你一樣好東西的,一樣寶貝的!求你!」
唐七糖被他突然鬆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正想轉身就走,卻被那咚咚的磕頭聲磕得心煩。
唉!一路相伴,再怎麼說,朱檀還是很關照她的,或者說,兩人相互支撐,也算是個伴,昨夜若不是他來給自己鬆綁,自己怎麼逃脫,也是個問題呢!
唐七糖迴轉來,氣哼哼的說道:「行了行了!我又沒死,你磕什麼頭!起來吧!要走便快點,萬一那些女魔頭追上來,可不是玩的。」
朱檀立馬停了哭,擦擦眼淚,什麼話也不說,沒事人一樣的站起來跟上。
唐七糖驚訝的看著他若無其事的臉,幾乎要懷疑剛才大哭著,絕望者求自己的一幕是否真的發生過。
唐七糖看著他晃來晃去的身子,朝天嘆了口氣,也不想再多說了,這老瘸子比那女魔頭還多秘密吧,一個個都是裝神弄鬼的高手啊!得!我不想知道。
唐七糖便忍著氣,說:「你就是個累贅,你非要跟著我,那咱們還得想想招,怎麼別讓人跟上來才是。」
「你說!隨便你怎樣,老朱我都聽你的!主子!」朱檀答道。
「……!我才不要當你主子呢!行了行了,別廢話了!把你那帽子帶上,我也得改一改,馬也要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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