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玩笑開得有點大
屠堂主聽衛曦之說完,感激地磕頭,趕緊退了出來。
黑蛟卻在一旁聽的扯了扯嘴角,最終忍不住說道:「王爺,這,這一路過去,大小賭館少說也有百多間吧,這,那不是要花太多銀子……」
「銀子?哈,銀子再多那又能怎樣?況且,開賭館,幾時虧過銀子?你的腦子連那個石綠都不如,你來說說,他如今怎麼樣了?」
衛曦之的話,轉了實在快,黑蛟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哪裡知道,衛曦之時時把把這些事放在心中,但凡和糖兒有關的,他都放在心中,何況那個日日想著要贖回小七的石綠了!
黑蛟想了想,倒不得不猛點頭,說道:「王爺這麼說,屬下還真是挺佩服那個小子的,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傻樣兒,談生意還真是一把好手。
他也敢想,敢做!還都是新鮮想頭!
剛開始,他都對外說,他是承恩公府的人,滿慶京城的賭館就算再眼紅利是堂,便沒人敢去招惹他,他那麻將又是獨門生意,還真是日日買賣盈門。
後來,您不是讓鷹木旗偷偷照應著么,當時屬下囑咐了鷹旗對外行走的一個堂主和他接洽,只說和他做運貨的生意,沒想到才幾次談下來,這石綠就學會在外面扯我們鷹威鏢局的旗號了!對外,他總說是咱們鷹威鏢局的保的字型大小,這行走江湖上,也沒人敢惹他了!
如今這世道,只要沒在這些個地方濕腳,總能賺的。這不,她生意做得老大了!王爺,屬下瞧著,不到一年,他就要來贖……額,屬下的意思,只是,只是,屬下不明白,王爺幫他做什麼?」
黑蛟是真不明白,王爺平日里那麼著緊唐姑娘的樣子,在加上這段時間的樣子,唉!主子,你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唐姑娘啊?喜歡就直接抱上床嘛,如今倒好,人逃了,還要折騰著找,還在這時候提什麼石綠?
衛曦之不禁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誰能明白呢,自己總想著,要是自己的大事能成了,那糖兒,該以何種身份與自己並肩立足呢?即便不成,那自己又該怎樣給她個好退路呢?
不管成與不成,這世上,她,都必須有一個死心塌的、能站在她身後的靠山!
這樣的靠山,龍澤並不好找。
她身份不明。至今,鷹木旗都無法打探到,當年老承恩公身邊那個隨從孫苦棠,究竟是從哪裡把她抱來的,但滿慶京城,又有誰是可靠的,能將她當作女兒來養的呢?就連當年在先帝面前立下誓言一定支持自己的三大世家,自己都不敢全信呢!
那麼,只能用銀子了。
用金山銀山打造一個靠山給她!只要這石綠賺夠了足夠的錢財,這慶京城,又有哪個是買不動的呢?
糖兒,我從將你帶回府的第一日起,當我知道你就是糖兒后的第一日起,我便想好好安置你的,可惜,這些,似乎都不是你要的。
那麼,糖兒,你就不能等一等?等我有足夠的勇氣,足夠的理由,丟下這家國大事,和你一起走呢?
可惜,你還是走了,我遲疑,你卻毫不猶疑,丟下我走了,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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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檀這一覺睡得有點長。
唐七糖從燒了客棧回來,坐在一旁等,直等到這日頭眼看著升上來,現在又要落山了,才見朱檀眼睫跳動著,迷迷茫茫的睜開了眼睛。
他腦子似乎還不太清醒,眼睛望望天,再望望唐七糖,說道:「帳子……被人偷了?咦?不對,我沒睡床,我……怎麼在這裡?」
唐七糖很餓,餓得心裡惱火,朱檀到底腿腳不便,他沒醒,她便不敢離開,此時見朱檀這麼問,不禁眨巴眨巴眼睛回道:「你覺得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朱檀這才左右四顧,忽然一骨碌坐了起來。
其實他昨晚睡前把臉上的粉洗了,兩條長眉毛耷拉著,雖沒有鬍子,可真仔細看,那臉還是挺讓人疑心的,但估計那掌柜的兄弟倆人到底做賊心虛,只顧著找銀子,倒也沒有去在意。
此時他一急,眼睛瞪得都將眼角皺紋都撐了起來,聲音都更尖利了些,一把抓住唐七糖的胳膊問道:「著了道了?!被搶了?!我的木盒子呢?」
唐七糖掙脫他的手,吸吸鼻子說:「對!著道了!被搶了!你的狗鼻子失靈了,我當白老鼠也失靈了,被人丟這兒了!」
「我問你我的木盒子呢?」朱檀更急了,兩隻手又突然伸出來,緊扣住唐七糖的肩,很大聲的問著。
「喂!放開我!我怎麼知道呢?又不是我搶的你!」
「那這是哪裡?客棧呢?我們回客棧找!」朱檀搖晃著身體站起來,卻又無力的坐下去,臉急得發紅。
「我回去過了,客棧已經被人燒了,啥也沒有了!」唐七糖心裡不爽,沖他無奈的攤手。
「……你,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唐七糖眼也不眨的開玩笑,說得和真的一樣。
她這餓了小一天守著朱檀,還不得讓人整整人啊?再說了,死朱檀天天抱著那盒子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怎麼問也不說那裡面是什麼,唐七糖雖說還不至於非要知道人家的秘密,但架不住她那傲驕小心靈的憋屈感啊,怎麼的也要討回一點利息啊。唐七糖便那麼回答他了。
沒想到朱檀臉色劇變,他先是一屁股坐倒在地,然後便嚎啕大哭起來。
眼看著他一張臉瞬間煞白,嘴唇抖動著,整個人都不好了,又哭得如喪考妣,唐七糖不禁偷偷裂了裂嘴,自責起來。
哎呀呀,玩笑開大了一點哈!
唐七糖心裡反悔著,正要告訴他盒子的下落,沒想到朱檀忽然站起來,二話不說就向那小河邊跑去,沒有了一隻腳的他,在那瞬間似乎跟正常人似的,竟然就這麼半跑半撲的跳進了河裡!
事出突然,唐七糖跟在後面「喂喂喂」的大聲喊,可竟然怎麼也趕不上朱檀。
「撲通!」一聲,朱檀就一下子沒了蹤影,幾秒后,人再浮上來,在河裡半沉半浮的不動。
唐七糖也顧不上啥了,趕緊「撲通!」一聲,也跳進了河裡,奮力游向他,也奮力救起他,可朱檀似乎一心尋死,緊閉雙眼,一點也不合作,差點沒將唐七糖一起壓下河中。
唐七糖大聲急喊:「喂!沒丟,東西沒丟!」
「我騙你的!我錯了!行了吧?」
「我收著呢!死朱檀,你給我起來!喂!」
就這麼喊了好幾聲,朱檀才似乎清醒過來似的,邊咳著,邊自己划著水問:「你……丫頭你現在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七糖此時後悔還來不及,趕緊回道:「真的真的!你上去了,我就拿給你!要沒有,你再跳下來。」
還好,這河不算深,水也不急,兩人拉扯著,努力游向岸邊,趴著岸邊的草喘了幾口氣,便尋思著怎麼爬上去。
可這河邊堤岸還挺高,草又不夠長,兩人好不容易,折騰得衣服耷拉著,鞋子不見了,才渾身**的勉強坐上了堤岸。
剛急著救人,跳下去還不覺得什麼,此時風一吹,到底還在春天裡,兩人都開始覺得冷。
朱檀牙齒打著顫,說道:「快,快去拿來!我,我的盒子!」
唐七糖累得精疲力盡,又餓了一整天,如今又冷,真想一腳將朱檀再踹進河裡去,可也只是想想罷了,她甚至於都沒有力氣再和朱檀抬杠,緊抱著自己的身體,發著抖的,回去剛才坐的草叢裡,把那盒子扒拉出來,丟給朱檀。
朱檀顧不上自己渾身濕透,努力擦乾手上的水,趕緊打開盒子來看。
唐七糖心中雖好奇的要死,但到底還留著前世的禮儀和教養,努力別整了頭,不去看人家的**。
只是她沒發現,朱檀反而十分認真地看了她幾眼,目光深沉而複雜。
拿到了寶貝,朱檀自然不想死了,甚至第一句話就是:「丫頭!都是你騙我,害得我差點沒死啰!你自己說,怎麼賠償我?」
唐七糖轉過身來,眼看著天色已經不早,如今兩人又冷得要死,她氣不打一處來,道:「我賠償你?你怎麼不說怎麼謝我?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幫你回去把盒子拿回來的!」
「咳咳咳,好,先不說這個。那你那冒著什麼生命危險的,就沒再拿些別的?咳咳咳,衣裳?咱們的包袱?對了,銀票!我的銀票呢?一準給人搶了去了!這幫王八蛋!」
朱檀在一旁咒罵著,卻提醒了唐七糖,她趕緊伸手入懷,翻找起那荷包來。
衣服緊貼著身體,又冷又濕,可此時,這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現在的問題是,荷包,不見了!
唐七糖左翻右翻,最終只能頹喪的坐在地上,大聲地罵朱檀:「都是你!死老朱!你他娘的跳什麼河啊!荷包不見了!之前還在的!肯定是我下河救你的時候掉河裡了!你!你真是個倒霉鬼!氣死我了!」
唉!人生便是這樣,前一分鐘,你興許還在看別人的笑話,下一秒,也許你自己就是個笑話。
暮色四合時,某處農家的炕頭上,坐了一老一少,一人捧著一碗能照見人的粥,「刺溜刺溜」的,喝得正歡。
老的,穿了一身農家老婦的青粗麻褂子,袖口都已經補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還短了一大截,露出白皙皺巴的小段手臂。
小的,穿了一身農家小子的黑粗麻短打,雖有六成新,卻實在太大了些,將她整個人裹成了皺巴巴的小老頭。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吸著鼻子,相互看看,都不出聲,偶爾看對方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將對方吃了。
可等到這農家的主人——一位和善的老太太過來時,兩人都不禁往對方身邊靠了靠。
小的那個一臉甜笑,對著老的說:「祖母,可吃飽了?若是祖母不夠,孫兒這份再給祖母一些?」
老的那個一臉慈祥,對小的說道:「乖孫,祖母怎麼都好,只要你吃飽了便好。」
老農婦看著這祖孫倆,不禁羨慕的感嘆:「唉!還是你們大戶人家講究啊!一碗粥還這般謙讓。可惜,我老婆子實在沒有什麼好招待你們的。可憐見的,怎麼就遭了匪了呢?這一帶還算太平,以往倒沒聽說過這麼惡劣的事,還將你倆丟進河中?唉呀,這真是壞透了!」
這兩人是誰,自然不用多說,不過此時的朱檀,看起來倒比唐七糖精神一些,他便和老農婦拉起了家常:「可不是!可憐我的小孫兒,為著救我,差點溺著了!若是那樣,秦婆婆啊,你說我還活著做什麼!幸虧遇到您老了,還給這一口粥喝。」
秦婆婆搖著手,有些慚愧:「可當不得!倒是我佔了你們便宜了。要不,等你們的衣裳幹了,你們還是穿回去吧。」
「唉!不用了。我老婆子可是嚇怕了!回頭想想,興許就是我們穿得好了,又有馬車才會被人盯上了,如今我們分文沒有,這路上,估摸著要討飯行乞了!再穿那樣的衣裳,還怎麼回得到白水啊!唉!」
「這,這,這倒也是。唉!可憐!您老怎麼就這麼……苦命啊,唉!你們早早歇下吧,明日好趕路。」
「哎,多謝秦婆婆了。」
然而第二日,兩人終究沒有趕成路,唐七糖凍著了,半夜燒了起來。
近四月的天時,說冷已經沒有多冷,唐七糖卻縮在莊戶人家薄而舊的被子里,一陣陣的打顫。
朱檀扮作她祖母,還是孝順孩子的祖母,那寄宿農家,也不敢大意,當晚他睡床,讓唐七糖睡在了地下,原本想著,湊合一夜也便過去了,半夜裡卻被唐七糖難受的輕哼聲驚醒了。
朱檀起來一看,皺著眉把唐七糖抱到了床上,又去拿自己的被子給她裹上,可一會兒,她抖倒是不抖了,卻又燒得滿臉通紅。
朱檀摸了摸她的額,滾燙滾燙的。
他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時不時去看唐七糖一眼,可是,越看,這小丫頭的樣子越讓人心焦。
朱檀無奈的在床前站了好一會兒,最終只好去把秦婆婆喊了起來,問她能不能在左近找個大夫來看一看。
誰知秦婆婆卻和朱檀說道:「這位婆婆啊,你這孫兒這樣,肯定是在河裡凍著了些,這……無甚要緊的,發發汗,睡幾天就好了。這大夫啊,我們莊戶人家,只要不得快死了的大病,從不去請的啊,一請,就是掏家底的事啊!」
朱檀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破衣服,再看看這破舊的小草屋,沒法再出聲,只好儘力守著唐七糖。
就這樣,唐七糖冷冷熱熱,燒了兩天,到第三日才稍好一些,睜開眼睛,卻只覺得自己連抬抬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眼皮也重,眨巴眨巴才看清坐在一旁木獃獃的朱檀,回想這幾日隱隱約約的病痛,思緒卻回到上回她自己跳下水,被衛曦之救上來以後,那貼心貼肺的照料,不禁心酸得無法言說,眼淚瞬間瀰漫了雙眼。
其實朱檀這幾日也是辛苦,可到底男女有別,他雖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終究……不好與人說,且多住了這兩日,秦婆婆臉色已然不好看了。
也怪不得人家這樣,畢竟是窮人家,平白無故多了兩個人吃飯,還生了病,萬一有個什麼事,倒帶累壞了自家,秦婆婆都後悔得不行,早知道這樣,可不該貪圖那兩身綢衣服,如今倒好,也不知道要住到幾時。
朱檀此時見唐七糖醒來,倒十分好言好語的過去安慰:「丫頭,可好些了?怎麼哭了?還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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