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奇怪的女人
就這麼三局兩勝、朱檀領先的情況下下來,兩人都不說話了,室內瀰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息。
唐七糖兩歲開始學賭,五歲開始跟隨師父遊走各地賭場,此時卻產生了第一次正式參予比賽時才有的慌張。
沒理由啊!
朱檀不管是手法還是技巧,都是一目了然的野把式,但結果,卻讓人心驚。
那六顆骰子,簡直像是催眠了一般,聽話得如有靈魂!
唐七糖覺得自己後背一陣熱一陣涼,額頭上都滲出了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後一局了!
唐七糖努力讓自己凝神靜氣,用上了兩世所學,手腳不斷加快,避開朱檀的干擾,落掌,花開!完美!
但是,朱檀,亦一樣!
唐七糖幾乎是大口喘著氣的看著桌面,因為剛才她真是全力去干擾朱檀了,但結果,幾乎讓人要罵娘!
唐七糖眼睛盯著桌面上紅艷艷的骰子,忽然拿起一顆,放到眼前細看起來。
沒有裂縫,完整的,不存在注水銀這樣的低級手段。
質感古怪,但份量正常,並非磁石什麼的東西搗鬼。
那麼,難道是朱檀的手有問題?
唐七糖不管不顧的忽然抓住朱檀的手,可看來看去,除了缺了個手指外,實在沒有什麼問題。
朱檀卻笑了,一把將桌上的骰子和銀票都揣進懷裡,沖唐七糖抬抬下巴道:「丫頭!這以後,可是我養著你了!好好伺候祖母我,明兒祖母大大的賞你!哈哈哈!」
他大笑著,搖搖晃晃的回他自己的房間睡去了,留下唐七糖,幾乎半夜未眠,始終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同樣半夜未眠的,還有遠在四百裡外的衛曦之。
就在當晚,唐七糖去財神庄賭錢的所有信息,已經飛鴿傳信到了衛曦之手中。
雖然那些信息,並沒有說那個出現的黑小子就是唐七糖,但衛曦之卻彷彿看見了那情景一樣,幾乎可以斷定,那個黑小子,就是他的糖兒。
只是,他很是疑惑,這才幾天,難道糖兒已經把伍佰多兩銀子都花光了?
自己當時放銀票的時候還很是糾結了一番,放多了,怕她萬一跑了,無處找她去;放少了,又怕委屈了她。想來想去,最後給了她伍佰兩,估摸著怎麼的,也能讓她逍遙一段時間了,結果她幾天就用完了,還跑出來賭?還是,她碰上什麼事情了?
衛曦之越想越是擔心,也不歇息了,收到信息便命令著起程,繼續往西南方向而去。
而唐七糖,第二日直睡到近中午才起來,略微梳洗一番,就揉著眼睛坐到外間,問一早就喝上小酒的朱檀:「老朱!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做的手腳?」
朱檀今天臉上還沒有擦粉,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卻紅撲撲的,一看就睡得極好。
他得意地沖唐七糖笑,卻神秘的搖頭:「不能告訴你!」
「喂!我都供了你這麼多天吃喝了,你也不告訴我?不告訴我,你就是出老千!」唐七糖沖他瞪眼睛,這隻知道謎面,卻不知道謎底的事情,實在太讓人抓狂了。
朱檀毫不在意的端起小酒盅喝了口酒,滿足的謂嘆了一聲,才斜睨著唐七糖說道:「丫頭,你現在知道了吧?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也是第一次見一個小丫頭手法這麼好,才跟你這露一手的,你長長見識就得了,別的,就別問了!」
唐七糖抿著嘴,看了他許久,最終帶著一肚子的難受,一肚子的疑問別開了頭。
師父也說過,秘密這個東西,就像蚌殼,你越撬,只會越緊。
可是,真難受啊!
唐七糖這一整天,什麼事也做不了,腦子裡轉來轉去的,都是這個疑問,真是擾人啊!
撇一眼朱檀,他倒好,喝酒喝足了,又打起了瞌睡,舒服得真跟以前電視里的地主婆似的!
唐七糖心裡莫名的氣惱,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這客棧還挺高級,他們住的還是這客棧的後面院子,有點像現代度假村的獨立式院落那樣,周邊有些小小的花圃涼亭,還和前面的酒樓有一點距離。
唐七糖此時沒易容,不敢往前面人多的酒樓方向去,就在靠近自己住房的小小花圃涼亭里坐下了,有一搭沒一搭的拿地下的小砂石子,去丟涼亭附近的一個小水池子,那裡面,有幾條錦鯉游得正歡。
外面走道上慢慢進來一個人,唐七糖眼角餘光撇到是個女子裝扮,便不甚在意了。
客棧里總是有人的。但自己第一次離開慶京城,到目前為止,得罪的貌似只有衛曦之那個妖孽,而在慎王府時,衛曦之不曾瞞過她什麼,即便他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很多時候都是當著他面就談了的,唐七糖並非刻意去記,卻本能的發現,這男人身邊,卻是一個女人也沒有的!
所以,出門在外,她自動忽略了女人,倒是要是有個男人多看她一眼,她會躲上三天。
那女子一身白衣,面貌也被帷帽所遮擋,看不清年齡相貌,身形卻很是婀娜,娉娉婷婷的從那夾著花草的青磚小道上走來,一眼看去,還挺有意境的。
她身後,還不遠不近的跟著兩個從人模樣的侍女,低垂著頭,看不清相貌,穿著卻很是清雅。
女子似乎也是隨意走走,帷帽上的白紗隨她的腳步輕擺,好一會兒,才擺到唐七糖所在的涼亭。
她也隨意的看著,一回頭看見了唐七糖,身子卻定住了。
她似乎注視了唐七糖好一會兒,長而寬的衣袖裡緩緩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撩開帷帽上的長長面紗,露出一雙極美的眼睛和白紗蒙著的臉,定定的看著唐七糖。
唐七糖一身小子打扮,頭頂上的男童髻兒,因早上急著要問朱檀,都梳得有些歪斜,倒是一張臉,還是那麼粉嫩清麗,即便是男子打扮,也很是引人注意的。
唐七糖感覺這女子盯著自己看,不禁也抬頭看向她。
卻見這女子帷帽下竟然還包著面紗,只露出兩隻眼睛骨碌碌看人,唐七糖心中不禁暗自吐槽:「這女人,到底是有多美,還是丑絕人寰啊?要這麼包著自己的臉?神神秘秘!無端讓人討厭!」
但她如今正在跑路之中,便也不想招惹什麼事非,眼睛避過這奇怪的女人,還看見她背後的兩個侍女,身形雖為女子,行路姿勢看似練家子呢!唐七糖便忽的站了起來,轉身趕緊離開。
「且慢!」
那女子卻忽然開口了,也不知道她怎麼動的,忽然就移到了唐七糖的身前,帷帽上的長白紗幾乎飄到唐七糖臉上!
她身量比唐七糖高,低頭看著唐七糖,已經放下的白紗後面,幽幽目光似乎要穿透白紗一般,緊緊地圍繞著唐七糖。
唐七糖不樂意了!
搞什麼?!你誰啊?穿身白衣就以為自己是仙子了?勾引起我一個小鮮肉來了?姐姐哎,麻煩你讓讓!
唐七糖心裡這麼想了,嘴裡便不客氣的出了聲:「喂,這位姐姐,我認識你嗎?還是你認識我啊?麻煩讓讓,我家祖母還等我回去倒茶呢!」
「你會說話?」女人突兀的問道,聲音冷幽清瀝。
「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我會說話?有病啊你!借過!」唐七糖傲驕的小性子有點耐不住了,話雖小聲,但還是挺沖,只管在她身邊擠著,要順小道回去。
那女子忽然伸出手來,一把摳住了唐七糖的脖頸,將她拉到了身前。
唐七糖被她摳得咳嗽著,漲紅了臉,卻還能感覺她面紗后的眼睛緊緊盯著自己。
唐七糖奮力拍打著她的手,喊道:「咳咳,放開我!你幹什麼?」
那女子不出聲,卻伸手到她的頭上一陣亂摸,尤其是耳後兩處,來來回回摸了好久,然後像突然摳住她一樣,又突然的放開了她。
唐七糖被她推得差點載進涼亭下的小池子里去,左右搖擺著,才奮力穩住身子,堪堪站在涼亭邊上,她正想轉過身子去罵人,卻見那白衣女子已經離這亭子十幾步遠了。
唐七糖氣的自己撫摸著喉嚨正想罵,那女子卻忽然回頭,半撩開的面紗下,一雙眼睛如利箭一般射過來,冰冷而剛硬。
唐七糖到底沒敢罵出聲,卻在那女子轉身後,狠狠的沖她舉了舉中指!
師父!我被人欺負了!我不幹了,在這鬼地方,總有人比我強!你說我該怎麼辦?
唐七糖一肚子悶氣,幾乎跺著腳的回了自己住的房間。
朱檀還在打著瞌睡,房間里靜悄悄的,唐七糖卻覺得滿心鬱悶,不行,這水源也沒啥好獃的了,歇息了有一日了,還是早早離開的好,誰知道還會碰上什麼怪人呢?
唐七糖叫醒朱檀,氣鼓鼓的說道:「老朱,快點,咱們還是趕路吧,我不喜歡這地方。」
朱檀懶洋洋的起來,還很不情願:「我挺喜歡的呀!酒菜都不錯,我們再呆一日吧!」
「那你一個人呆著吧!我走了!」
「咦?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就因為我沒告訴你那事情?」
「對!就因為你沒告訴我,我不要你了!我自己一個人走了!」
「別呀!我好不容易有個乖孫,可不捨得呢!要不這樣吧,我在這悶了一天了,你陪我出去轉轉,我們就再走,好不好?」
「不!誰是你乖孫?你自己在這呆著吧,反正銀子也給了,夠你揮霍一陣的了。」
「哎!丫頭!你到底怎麼了?我朱檀可一向沒問過你什麼事,不過你若是惹上了麻煩,我還是願意給你擋的!」
唐七糖這性子,要是別人和她死磕,她無論如何是不認輸的,但要是人家拿她當回事,她便很容易又軟化了。
朱檀這麼一說,唐七糖撇他一眼,見他真是情真意切的樣子,這一路來,兩人還是有點患難與共的感情的。
唐七糖沉默了一會兒,卻鬆了口:「得了得了!你給我擋?拿什麼擋?你的龍頭拐杖?……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才剛出去遇到個人,她像個鬼一樣的,『忽』的一下便到了我面前,又『忽』的一下捏著我脖頸,再『忽』的一下,又走了!」
唐七糖比劃著告訴朱檀:「還問我『你會說話?』你說這女人奇不奇怪?所以我覺著這地方怪怪的,可不得早些走么!」
朱檀皺著他長長的眉,聽完沉吟半晌,說道:「估計認錯人了吧!嗨!常在江湖走,總會遇見江湖人!你怕什麼!不過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便走吧!」
「你能這麼說,我倒又覺得你是個好人了!……算了,既然你要出去走走,那我便帶你轉一圈,我們明日再走也行。」
「乖孫兒!好!帶祖母出去逛逛去!可憋死我了!」
就這樣,兩人各自易了容,唐七糖變成個不起眼的黑小子,低頭攙扶著又花俏又兇悍的老祖母,慢慢的出了客棧門,往大街上走去。
剛過了正午,大街上人還挺多,酒樓里也還挺熱鬧。
朱檀一出了門,就吸著鼻子說道:「我聞到股酒香!孫兒,快,往北走一點!我們找找好酒去!」
唐七糖卻不動,嘟囔道:「我早就跟你說了,我不往北邊去,我只往西南走!」
「你這怪孩子!真是的!行行行,我知道了,我們先往南走一點,再從後面繞回來,再往北走!對不?」朱檀只要有好酒,便連自己瘸腿行路不便也不顧了。
「你真是的!酒就那麼好喝,別的地方又不是沒有酒!」
「哎呀!我的鼻子,那可不是一般的靈!我就覺得那股子酒味兒特別醇!走,快走!我看看,我們往南走到那鋪子旁,看見沒?那裡有人出來,是條巷子!我們再拐回去!走!」
瘸老頭自己都這麼說了,唐七糖只好就這麼走了。
兩人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段,再繞到一處巷子里,從與之前這條道幾乎平行的一條街,再往印象里的街巷回去。
路上平常,人來人往,沒人特別關注這對祖孫,兩人也挺悠閑。
走了一會兒,約摸要到他們住的那客棧地界了,朱檀說道:「哎,這客棧一般都有後門,你留意著,看看這附近,有沒有我們住那地兒的後門兒,要有,我們等會兒也可少走些道了!」
唐七糖還奚落他:「累了吧?活該!瘸了腿還非要找酒喝,還非要找那處的酒喝!我還得扶著你!真是的。」
話雖這麼說,臨近客棧位置附近,唐七糖還是挺上心的留意著,要是真有後門,等下自己也好輕鬆一些,扶著個瘸老頭,也真挺累的。
可是,她看見了什麼?
從建築特徵上看,前面真有一處像他們客棧那樣的房舍,有一處後門,不起眼的隱在這小巷子里,後門還開著,並沒見人走動。
卻在那後門邊,探頭探腦的兩個人,唐七糖卻是見過的!還是在昨日賭錢的財神庄見過的!
高個兒的那個,是財神莊裡看場子的,手臂老粗,唐七糖還見他只一隻手,就將一個輸光不肯走的壯年男人丟出了門;矮個子的,是財神莊裡買大小當莊家的,兩撇小鬍子,一看就很精很賊的樣子。
唐七糖警惕的拉住朱檀,低聲說道:「你別動,你看那兩個人,我怎麼覺得,好像又有人盯上我了。」
朱檀雖沒有和唐七糖多說自己的事情,但大概也是得罪了什麼人,四處逃竄的主,此時被唐七糖一說,他便如驚弓之鳥般的把頭一縮,緊張地問道:「在哪兒呢?那我們該怎麼逃?往哪邊逃?」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