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衛曦之的處境
而唐七糖,忐忑的回了自己的恬意居,忐忑的趕緊洗漱吃飯什麼的,早早把自己安置在床上,像等待夜晚來臨似的,等待著這古怪毛病的進展。
她不明白,這毛病它不疼了,到底是暫時的,還是真的好了呢?像突然的發生一樣,會突然的好了呢?
迷迷糊糊的,一夜過去了。
唐七糖剛張開眼睛,便迫不及待的,卻又小心翼翼的在枕頭上微側了側頭。
不痛。
她慢慢坐起來,試著搖了搖頭。
不痛。
她趕緊穿衣服起來,小小的轉身。
還是不痛。
唐七糖站在地下,還光著雙腳呢,卻傻傻的一個人笑起來:看來是真的好了!不痛了!
她愉快極了,乾脆原地跳了幾跳。
什麼感覺也沒有!跟以前一樣!好了!沒事了!
屋角侍立的月兒不明所以的看著唐七糖突然又笑又蹦,有些被她那快樂感染,忙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做了美夢了?」
唐七糖心情愉快,笑著答道:「對!做了美夢了!呵呵呵!月兒,我餓了,我要吃好多東西!你快去給我拿來。」
「哎!」眼看著她鬱鬱寡歡了這麼幾日,如今笑得這麼高興,月兒也被唐七糖感染了,歡快的應著,趕緊的出去準備吃食了,當然,她不會忘記了去稟報王爺一聲的。
可惜衛曦之不在,但這樣的大事,自然有人會去傳達的!月兒高興的又回去伺候唐七糖了。
雖說這怪病只要不轉頭,還真是沒啥別的感覺,可是這怪病實在太影響生活了!
唐七糖苦惱了好幾日,今天還真是很高興,早餐也吃了不少,吃完了早餐還在房間里歡快的繞圈圈,使勁的轉頭。
她摸摸這裡,摸摸那裡,原先並不覺得這屋子有什麼好,還總因為不是自願來的,心理上總對這屋子都帶著股子怨氣,諾大的屋子,分了好幾個套間,她愣是沒有好好看過。
可這次,她經歷了這怪病,好幾日不能轉方向,如今忽然又好了!這會兒倒覺得這屋子也無比親近起來。
細細的看,才發現,這屋子裡竟然不知不覺多了許多東西,都是往日里衛曦之帶過來,而自己不屑一顧的。
有最原始的八音盒,自然沒有前世自己見過的精美可愛,卻帶著這時代的一種古樸美,不知從哪裡飄洋過海過來的,估計在這裡亦價值不菲。
有好些點翠鑲鑽手工繁複的首飾,上面的珠寶或大得讓人驚訝,或多得讓人咋舌,但都是就這麼隨意的放在桌子上的首飾盒子里,等待著主人偶爾的親睞。
也有一些這個時代的小玩意兒,九連環什麼的,還是白玉做的呢,一看那品相,就知道不是凡品,也不知道衛曦之幾時放著的。
唐七糖一邊如發現寶藏般的走著看著,一邊也心情變幻起來,死妖孽,你這樣,就能收買我了?其實,要是我喜歡上你,即便你什麼都沒有,我也會喜歡你的!
忽然,她的腳步停在了一處屋角,眼睛盯著一樣物件,不動了!
師父!
有著師父臉的樹榦!
這……衛曦之!你這乾的什麼好事!
……其實,好吧,你真有本事討我歡心,我還是挺喜歡這個的……
地上,那個曾經長在城隍廟的枯樹榦,那個曾經長了一張酷似師父臉的枯樹榦,如今只剩下像臉的那一部份,靜靜地,平穩的靠在角落裡,不仔細看,就是一個和這屋子不很和諧的物件兒。
可那張臉,還是那樣——幾個樹疤恰到好處的安置,仿似師父笑著的臉……
唐七糖不禁矮下身來,伸手摸了摸那樹臉,輕輕地喃喃:「師父,糖兒很想念你,很想念……也想念師兄們,糖兒病了的時候,以為自己要死了,若是糖兒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回去……」
唐七糖對著樹榦說了一會兒話,忽然覺得心情舒暢了不是一點半點,回頭笑著吩咐默默跟在身後不遠處的月兒:「你們王爺在幹什麼?我有話和他說。你去看看。」
月兒也高興,笑著行了禮說道:「奴婢這就去。」
而財神樓里,衛曦之坐在榻上的身姿直直的,仿似夜晚的豹子,戒備著什麼的樣子;他俊美的臉冰寒似水,眼神望著虛無,手不斷摩挲著,薄唇抿成一線。
旁邊的椅子上,娃娃臉的衛方勉難得的一臉嚴肅,圓臉拉成了橢圓臉,正還在絮叨的說著:「……奏請立儲的是禮部尚書,但附議的自然都是酈皇后那邊的人。我早就說過,過了年,他們肯定按捺不住的!你得好好幫我想想,我到底該怎麼辦?按著老四那心機,豈會容我?唉,我不想死……曦之,曦之?」
衛方勉說了一陣,見衛曦之沒有回答,不禁拿手在衛曦之眼前晃了晃。
衛曦之人沒動,忽然抬手揮開他的手,低聲道:「我聽著呢!」
「你聽著就好!那你說,我該怎麼辦?老四若是真的當了太子,你說他會怎麼對我?我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條?還是和你一樣裝瘋賣傻?」衛方勉口氣著急,臉色也不甚好看。
衛曦之深吸了口氣,抬眼看看他,忽然,嘴角輕勾,笑了笑說:「賣傻?你還用賣嗎?你本來就傻。你說,為什麼只有一條死路呢?你也有第二條路啊!」
衛方勉聞言,不禁對他翻了翻眼睛,有些氣怒:「怎麼?你讓我也去爭?你這是想我早點死么?我一沒人,二沒權,連老子都不待見我,連外家都幾乎死絕,你好意思說那樣的話,你好意思看著我死?」
「那你想怎麼樣?你和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幹什麼?」衛曦之忽然松下了身子,斜靠向身後榻墊上,恢復了往日的閑散。
「曦之!好兄弟!這麼些年來,我還不知道你?!你……你反了吧!你當皇帝!你手頭那些人,還有你手頭有銀子……你,你比我強多了!你反了!你當皇帝!」
「嗬!你的意思是,讓我殺了你老子?」
「得了!那也是你叔父!你別瞞我了!過往的事,我雖不甚清楚,但我想,你必然是都知道的!若不然,他那樣的人,又怎麼會容你這樣!你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終究能……能反的?對不對?」
「反?我反什麼?本就是我們衛家的江山,誰坐都一樣。」衛曦之的神情很輕鬆,看不出一絲著急。
「不一樣!曦之!我早就聽說,你的名字是皇祖父起的,當年碩伯父就是儲君人選!碩伯父突然離世,你該當是太孫!所以他才向你下毒!是不是?曦之,緊要關頭,你別瞞我!」
「哦?你聽誰說的?」
「這你別管!難道我還沒有一兩個打探消息的人?曦之,天家無親情!你知道我的!自從我娘親死了,這世上,我便沒有親人了!他……對我而言,只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兄弟們……算了,不說也罷!曦之,這些年,感激你多次救我,若不然,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我早就看破了!曦之,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別瞞我,即便我要死,也讓我明白一些!」
「明白一些?那你可知你父皇為什麼要給我下毒?下的又是什麼毒?你便這麼說?呵呵,你若是真明白了這些,你便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我只知道,你因此而……時有癲狂之症,因此不,不近女色……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曦之,只要你當了皇帝,你遍尋天下名醫,不怕不能治啊!曦之!」
「你真不念父子之情了?」
「父子?哈,別再提什麼父子了!他的眼裡,若是顧念與我的父子之情,便不會罔顧我幾番死裡逃生了!他的眼裡,若是真當我是兒子,當初就不會害死我娘!」衛方勉不笑的時候,圓臉還挺嚴肅,此時更是拉長了,很是難過。
衛曦之不禁問道:「方勉,你沒事吧?」
「我沒事。這麼些年了,我早看破了。」
衛曦之目光幽幽,一瞬不瞬看著衛方勉,好一會兒才說道:「沒事便好。當年,我父王死前,皇祖父的確寫有詔書的,傳位詔書,且有多人是見證此事的!我名曦之,與你們幾個排輩不一樣,也的確是皇祖父因我父王是他選定的太子人選而起的。但是,你父皇……」
「別再說他是我父皇。」衛方勉忽然咬牙搶白。
「好,衛礌。但是,衛礌究竟怎麼害死的我父王,我到今日,尚無法查清,連皇祖父的死也是十分可疑的,但詔書的事,的確是真的。我只知道,詔書在內廷大總管朱思成手上,可朱思成,出逃這麼多年了,我找了這麼多年了,也沒有找到他!我年幼,我母妃自知不能硬抗,便只好主動提出,讓衛礌代行天職,等我成人,有了子嗣,便將皇位還給我。所以,他下的這毒,十分巧妙,一,瘋癲致疾;二,無欲無求。那你說,我一個瘋癲之人,怎麼承繼大統?我一個不能延續子嗣之人,怎麼登頂寶座?」
衛曦之慵懶的靠坐著,說得很是隨意,彷彿說的不是他自己一般,衛方勉倒張大了嘴,有些明了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想要說什麼,衛曦之抬了抬手指,制止著他,繼續說道:
「方勉,其實,這些年來,我冷眼旁觀,我並不覺得,當了皇帝能有多好。皇祖父去的突然,他登基得倉促,好些事都並不那麼容易控制,祿宗時時犯邊,北軍要養要收;而像新州等地的幾處兵權,都不在皇帝手中,他以為通過聯姻就能收服了人?嗬!笑話!他這皇帝,還不如幾個諸侯過的舒服,有什麼好?但他對我父王,對我做的這些事,我若是不報此仇,又如何為人?
方勉,如今你該知道我的處境了吧?皇帝之心狠手辣,冷心冷情,已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你娘親的事也是其一,當年,你外祖家與我父王親近,我猜測,他能將后位給酈家,酈家定然是在他奪位中出過大力的!酈家明著只是姻親,可到如今還暗中控制著北邊的兵權,實在不容小覷!
至於我手上的人,我暫時不便告訴你怎麼來的。總之,正如你所說,衛礌得了他不該得的,總要還債的,但,不是現在。你,我,都要再等等。」
衛曦之說得悠然,衛曦之卻聽得臉色變幻了又變幻,他忽的站起來,聲音又急又怒:「等等?曦之!衛行之一旦成為太子,我還有命等嗎?」
「你不用急,暫時,衛礌肯定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
「因為當年讓位諫書有言,我若是過了及冠,尚無子嗣,衛礌才能算正式的皇帝,自然才能正式立下儲位。這個,三位先帝定下的輔國大臣都知道的。衛礌心狠歸心狠,卻有個弱點,太過要面子。因此他才留我一條命在,否則,他若是將我殺了,便一了百了了!他定然要等我過了後年生辰,才會定下來的。」
衛方勉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還有這些事?!那,我還能多活一年半載?」
衛曦之伸腳踢踢他,示意他坐:「別說傻話了!風雲變幻誰知道呢……哼!以後的事多著呢!你且放寬心!」
衛方勉大力的吐了口氣,這才在一旁坐下來:「呼!我喘口氣。這些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讓我日日如驚弓之鳥?曦之,你我兄弟一場,你倒忍心!如此甚好!我且再醉生夢死個一年半載罷!」
衛曦之卻不忘記調侃他,笑道:「呵呵,方勉,你真沒有想過,你身為元后所出嫡子,該當承繼大統的啊!」
「我?曦之,我們之間,我也便不瞞你了,若是我娘親尚在,興許我還想要去爭一爭,好讓她一生尊榮,可她早就不在了,我孑然一身,了無牽挂的,還去爭什麼!老四虎視眈眈,酈皇后的手段……哼!能容我活著,大概已是他們的寬容了!」
「那,若是有一日,我與衛礌反目,你會怎樣?」
「曦之,我會站在你這邊。你不用再問了,你再問我一百遍,我也是這般想。其實,我有時候想,我若是能投生在平常人家,那該有多好啊?我這樣的,外人看來,何其尊貴,可事實上呢,日日在生死線上打滾!他若是心中有我,怎會讓我處於如此的水深火熱之中?!」
「可你是否想過,興許正是因為他心中有你,才對你不聞不問,畢竟若是他照應你,老四那邊不是更看不過去?」
「嗤!曦之!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他若是真有這心,哪怕暗地裡,也會護著我一些吧,可有嗎?從小到大,有過嗎?我幾次死裡逃生,還不是你幫的忙?大哥的避世,三弟的殘疾,何曾見他有過一絲關懷?算了,曦之,不要再提他,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早就看透了!」
「……也罷。你且回去吧。我也還有事做。總之,你自己小心些。」
「好。既然有了你這些話,我便放心了!對了,那個小姑娘,就那個姓唐的小姑娘怎麼樣了?」衛曦之大概是自小到大過慣了這種日子,一旦覺得危險解除了,立馬圓臉又笑開了,此時還有興緻問起別的事情來了。
衛曦之不禁瞪起了眼:「我好像說過,讓你不要再問的。怎麼,你是忘記了,還是找打?」
「呵呵呵!不,我就是惦記她!曦之,其實,那什麼,既然你那個毒……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她給我嘛!嗷!曦之!痛!嗷!黑蛟!連你也這樣對我!嗷……」
然而,衛方勉話沒有說完,便被黑蛟在衛曦之的示意下,一把丟出了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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