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就在容禛等人離開后, 葉聞觀對著空蕩蕩的對面又倒了一杯茶,才輕聲道:「來都來了,還藏著做什麼?」
簡余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沉默地走到他面前。
葉聞觀笑道:「你倒是比魏王的人速度要快一些。」
「你一方面救了他們, 一方面又把他們的行蹤賣給魏王,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簡余問。
葉聞觀用手比了一個「請」:「不如先坐下來喝一杯茶水?這茶可是陸家小少爺親自泡的呢!」
在聽到陸徵的名字后,簡余的身子頓了頓, 隨後坐到葉聞觀對面,將茶端在手上卻沒有喝。
葉聞觀也不在意, 只是道:「這件事情大概要從十年前說起。也不知閣下有沒有時間聽我說完?」
「我既然來找你,為的就是真相。」簡余飲了一口茶, 才道, 「葉先生,請吧。」
葉聞觀卻笑道:「這茶涼了, 我著人換了茶, 我們再說。」
隨著他話音落下, 一個僕人端著茶走了進來,可是從他走路的腳步聲,簡余就能判斷此人的功夫之高, 絕不弱於自己, 他便知道, 所謂換茶是假,這不過是葉聞觀變相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罷了,他收斂了心中的殺意, 重新看向葉聞觀。
葉聞觀自然看懂了他的妥協,事實上他也並不打算與簡余為敵,如今這樣剛好。
「若我沒有記錯,十年前,閣下的母親剛好過世?」
簡余面色一沉:「你到底想說什麼?」
「過了這麼多年,想來閣下也知道了,令堂是自殺的,對嗎?」
簡余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刀柄的手緊了緊,一旁倒完茶卻沒有離開的僕人眼神一動,向前踏了一步,剛好擋住簡余看向葉聞觀的視線。
葉聞觀卻搖搖手:「無妨,你先退下。」
那僕人行了一禮,卻只是站在了葉聞觀的身後,葉聞觀也不在意,想來此人正是他的心腹手下。
簡余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心底涌亂的情緒收拾好,重新看向葉聞觀:「葉先生有話就直說吧。」
葉聞觀輕輕笑出聲:「閣下不必緊張,令堂之死與在下沒有關係,事實上,十年前,令堂正是得知了一個真相,才在絕望之下自殺的。」
「你知道?」簡余身體緊繃,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懷疑過母親的死亡,他一直以為母親是不堪忍受現在的生活,才絕望自殺的,可聽到葉聞觀這麼說,卻是另有內情。
「令堂當初與魏王定親,也算是郎才女貌,在燕京也是一段佳話,可惜後來魏王叛亂,這才連累令堂,此事無論何人看來,也不過感慨一聲令堂命苦罷了,只可惜事實並非如此。」葉聞觀放下茶杯,身子微微朝前傾,「閣下既然找到了在下,定然是已經見到虞老先生了吧?」
簡余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既然見了他,閣下想來也就知道,當初魏王未必沒有機會去救令堂,只是在他心中,復仇和江山遠遠要比令堂重要很多,也比閣下重要很多。」葉聞觀聲音溫和,吐出的話語卻如淬了毒的利刃一般。
這些事情簡余在見到虞恪之後就有過猜測,只是不敢深想,如今被葉聞觀直白地說了出來,卻連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了,他看著葉聞觀,極力剋制自己的語氣冷靜:「所以呢,葉先生想說什麼?」
葉聞觀站了起來,嘆了口氣:「十年之前,我剛剛修習無為道,曾在燕京待過一段時間,只是當時我年少氣盛,惹了不該惹的人,被人私下報復,所幸為令堂所救,當時我曾替她測算了一卦,如果換了今日的我,是不會將這個卦象告訴她的,只是當時我並未多想,就告訴了她。」
「後來……發生了什麼?」
「令堂對魏王情深義重,為他忍辱負重,自然不信我的說法,只是她本也是聰慧女子,大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又不知從何種渠道得知了真相,一時承受不住。她臨死前曾見過我,這本就是我虧欠於她,只是她的確對魏王情深,即便是臨死都沒法忘記他。」葉聞觀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我答應過她,會在關鍵時候幫助魏王,只是我始終對魏王其人心有芥蒂,所以才有了這一出出爾反爾。」
簡余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即便他早就知道母親是自盡而亡,可現在他發現,她對魏王失望了,所以連性命也不要,連自己年幼的兒子都不要,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個大洞一般,讓他難受地無法呼吸。
葉聞觀有些憐憫地看著他,簡余的容貌肖似高錦汶,唯有那一雙傳自容家人的鳳眼能夠看出魏王的影子,若不是魏王叛亂,他原本是世子之身,高高在上。高錦汶其實也並不是不愛這個兒子,但在她心裡這份愛遠遠比不上魏王,所以在發現魏王的確派了人在暗中關照簡余之後,她便將葉聞觀這個寶貴的機會留給了魏王。這些事情,葉聞觀相信簡余是能夠想到的,只是對他來說,這恐怕比不知道還要令他覺得難受吧。
簡余自嘲一笑:「我本以為她是無法忍受低賤的生活,所以我讀書習武,用盡辦法想要往上爬,就為了替她正名,卻不知從一開始就是我想多了。」
為了這個,他甚至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真心愛他的人。
葉聞觀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對簡余道:「有許多事情,我無法對你明說,關於當初那場叛亂,或許只能由你親自去問魏王了。」
簡余閉了閉眼,將酸澀壓下去,冷然道:「我當然會去問他。」
「如此,在下也沒有什麼可以幫助閣下的了。」
簡余卻微微側過臉:「葉先生,您可會念往生咒?」
葉聞觀愣了一下,卻還是回答道:「這原本是了塵那老禿驢擅長的,但……罷了,閣下想要超度誰的亡魂?」
簡余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或許他原本就不屬於這裡吧……」
-
陸徵猛然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看了一眼前面的容禛,又扯了一下韁繩,兩人這是朝著十里坡而去,因為是山地的緣故,所以並不方便騎馬,再加上路不好,陸徵走的甚為艱難,臉上布滿了汗水。
容禛將陸徵的韁繩接了過去,又伸出一隻手在他面前,陸徵愣了愣,容禛便道:「我牽著你,會好走一些。」
「哦……」陸徵乖乖地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裡,卻不知怎麼,竟然有些臉紅。這讓他忍不住鄙視自己,睡都睡過了,怎麼連點小清新都受不住了。
容禛不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只能無奈道:「山路陡峭,你不要走神了。」
陸徵連忙將亂跑的心神給收回來,乖乖跟上容禛的步子。
大約是因為山林里格外安靜,陸徵忍不住問道:「當初你知道我不是……這裡的人,你有沒有覺得害怕過?」
容禛輕笑一聲:「沒有害怕,倒是有些好奇。」
「好奇?」
「當初葉聞觀告訴我,天外之人最善破局,所以在知道你的本事之後,我是起過招徠之心的,我也沒想過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容禛並沒有隱瞞,反倒把自己當初的想法原原本本都交代了。
「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陸徵倒也沒有覺得難受,畢竟當初他們素不相識,容禛若對他有什麼那才奇怪呢,他只是有些好奇容禛現在的想法。
容禛停下了腳步,有些無奈地回頭看著他,將兩人交握的手往上示意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道:「唯願執手,相伴一生。」
陸徵的臉又紅了,連忙低下頭裝鵪鶉,只是容禛卻有些不依不饒了,另一隻手放開了韁繩,一把摟過他:「那你呢?」
陸徵原本就比容禛略矮,被他一抱,額頭正好對著容禛的嘴唇,感受著那裡溫熱的呼吸,他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我、我、我……我怎麼了?」
容禛親昵地碰了碰他的額頭,這才鬆開他,兩人一邊朝前趕路,他一邊問道:「你當初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陸徵回想起最初見到容禛的場景,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開始見到你也是好奇吧。」他想起了英國公口中「欺人太甚的容十九」,越想越覺得好笑,身體都抖了起來,讓容禛都覺得有些莫名。
陸徵想起了後來他與容禛說過的話題,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喃喃道:「後來……覺得你有些可怕吧。」他看著容禛寬闊的背影,「你不止位高權重,武力強大,你的心也很強大。」
容禛頓了頓,才道:「我也有軟弱之時,只是你沒見過罷了。」
他話中隱含的意思讓陸徵心中一緊,不由得懊惱自己將這難得的溫情給打破了,只能胡亂說些什麼來補救。
「后……後來就覺得你有些可惡,仗著自己輩分高,總是捏我的臉。」陸徵氣鼓鼓的,被捏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讓他現在都忘不了。
容禛笑了一聲,沒有戳破陸徵的苦心,配合著道:「下次讓你捏回來好了。」
「下次?什麼時候?」
「在床上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地雷,么么噠~-
新坑存稿中,希望大家感興趣可以看看,幫忙收藏一下啦!
厲害了我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