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話分兩頭,在北疆的容禛此刻卻重傷而陷入昏迷。
或許誰都沒有想到,在北疆軍壓著羯人打了整整一個月之後,會被反撲的羯人給打得潰敗,而這一切,都源於羯人所擁有的秘密武器。
能夠發出巨大響聲和噴火的鐵球,被羯人用長長的煙囪一般的東西給發射出來,只要落在人群中,就會將人炸得血肉模糊。
雖然容禛發覺不對后及時撤退,可北疆軍依舊傷亡慘重,甚至連主將容禛都受了重傷,求援的戰報已經發回了燕京,只是已經回天乏術。
營地里一片慘像,滿臉黑灰的士兵失魂落魄地坐在空地上,到處可見鮮血和斷肢,昨天還一起喝酒吹牛的戰友,只是與羯人軍隊一接觸就已經天人永隔,不僅僅是普通士兵難以接受,連不少軍銜在身的軍官都陷入了茫然之中。
此刻在主帳內,容禛雙眼緊閉,汗珠從燒紅的臉上一滴一滴地滑落,他的大腿外側被血染得通紅,隱約可見血肉模糊的傷口裡有不少細小的碎片,軍醫用金針替他暫時止住了血,然後一點一點地將碎片夾出來。
宋之意臉色慘白,容禛本來不會受傷,正是為了救他,才被那古怪的東西給弄傷的。如今看到容禛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他恨不得自己立時死去,他顫抖著問聶止疏:「表哥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對吧?」
聶止疏也是臉色嚴峻,卻還是狠狠地點頭:「會的,主人福大命大,這些年來他受了不少傷,他都能挺過去!」
宋之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喃喃道:「對……對……他能挺過去……能……」
聶止疏雖然也焦急,但看宋之意這副沒有出息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猩紅著眼抓起他的領子,怒吼道:「宋之意你聽好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趕緊去查清楚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不要跟無頭蒼蠅一般在這裡亂晃!」
宋之意被他一吼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他用力地喘息了兩聲,才從齒縫中逼出一句話來:「你說的沒錯,這些卑鄙的土狼,老子一定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聶止疏還想說些什麼,就看見軍醫搖著頭慢慢走過來,兩人都是心一沉,連忙衝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軍醫姓毛,雖然只是在北疆軍中,但實則是醫術十分高明的郎中,可他卻緊鎖著眉頭道:「傷口裡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可看殿下的模樣,分明是中了火毒,這卻是難辦了。」
「毛大夫,需要什麼葯您直說,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給您找來。」
毛軍醫嘆了口氣:「葯倒是其次,只是這火毒實在是刁鑽得很,殿下這傷看似不嚴重,可要治起來卻是麻煩的很,若非殿下身子強壯又有功夫在身,只怕三天都挨不過,如今,老朽也只能說是儘力而為吧。」
一聽見他這話,宋之意的眼睛頓時就紅了,一言不發就要朝外頭走,卻被聶止疏一把攔住:「你要去哪裡!」
宋之意咬牙切齒:「老子要去宰了那幫土狼!」
「你不要添亂了!」聶止疏忍著揍他的欲|望,壓低聲音道,「上陣殺敵那是我的事,你是夜梟的首領,你要做的,就是查清楚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還有就是羯人如今的軍情信息,其他的,等主人好了再說!」
宋之意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不是不知道聶止疏的話沒錯,可滿心的仇恨與悔恨卻要把他燒成灰一般。他恨羯人,更加恨自己,表哥明明說了羯人的舉動不正常,讓自己萬分小心,可自己不僅沒有幫到他的忙,反倒還讓他因為自己受了傷,想到這裡,宋之意只想狠狠給自己幾拳。
聶止疏見他並未因自己的話而清醒過來,仍舊是一副失控邊緣的樣子,乾脆一掌打暈了他,免得自己沒看到他又去做什麼傻事。
做完這些,聶止疏才走出帳篷,對一直等在外頭的朱雀道:「現在外頭怎麼樣了?」
朱雀也是夜梟的副統領,只是相比戰力取勝的青鸞,他更擅長的是腦力,這次容禛受傷,也讓他分外自責,聽見聶止疏這麼問,他連忙答道:「所幸退的及時,受傷的人並不算太多,只是士氣大跌,短時間內恐怕無法出戰。」
聶止疏眉間湧起煞氣,惡聲道:「這究竟是他娘的什麼玩意!」
朱雀道:「探子回報,說羯人管這東西叫火霹靂,並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不過從皇廷傳來的消息,說這是由一個神秘人給蘇依兀牙的。」
「那神秘人是誰?」聶止疏連忙追問。
朱雀搖搖頭:「那人住著的四周都有重重守衛把守著,我們的人只遠遠看見了一個側影,只知道是一主一仆,都是男人,其他的就再也無法知道了。」
聶止疏道:「如今主人有傷在身,這營中更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池,青鸞功夫高強,由他守著主人,我才能放手施為。」
朱雀點點頭:「一出事我就已經給青鸞送信了,若是他收到信後日夜兼程,二十天之內應該可以趕到。」
聶止疏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火霹靂究竟是什麼,為何從未聽說過……」
其實如果陸徵在這裡,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所謂的火霹靂對於現代的人來說簡直是熟的不能再熟,正是我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的火藥。
然而陸徵還不知道容禛危在旦夕,他此刻正從包錚帶回來的資料中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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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覺打定主意做甩手掌柜,對陸徵是有求必應,雖然案卷不能外借,卻派了幾個文書連夜抄好,包錚又快馬加鞭地送回來。
陸徵拿到手上以後總算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年郡尉為什麼要攻打蔣文昌他們的山寨,正是因為晉漢軒的一封書信,甚至後來攻打過程如此順利,也與晉漢軒脫不了關係。而這一切都發生在江家二老被殺之後。
現在問題就是晉漢軒殺了柴霜又殺了蔣文昌,他究竟是為了要掩蓋什麼?當年紅衣盜所犯下的那樁滅門案究竟有什麼內情?還有就是江三娘,究竟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何種角色?
陸徵嘆了口氣,不得不再次來到江三娘的豆腐鋪,江三娘聽了他的敘述,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慘然道:「大人果真查到這裡了……」
陸徵敏銳道:「你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
江三娘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與大人說實話了,我本不姓江,而是姓蔣。」
陸徵睜大了眼睛:「那……蔣文昌是你的……」
「他是我的哥哥。」江三娘自嘲地笑了笑,「我本名叫做蔣文姍,當年我師父殺了我全家,我年紀小又被嚇昏過去,醒來后就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他遂收養了我,又編了謊話騙我,可笑我竟然把真兇當做恩人,居然從未懷疑過他,真是傻的可以。」
「我哥哥當年在外求學,歸家之後才發現家門被滅,他一路追查紅衣盜來了青溪縣,認出了我,卻又怕被人發現,所以找了柴霜來接近我,只是不管我們多麼小心還是被發現了,柴霜連夜逃走,那兩個老傢伙怕被我報復,也逃了,不過還是被哥哥抓住,可惜他們也不知道當年紅衣盜為什麼要殺我們家滿門,所以哥哥只能殺了他們告慰父母在天之靈。」
說到這裡,江三娘面露悲哀之色:「只是沒想到柴霜被他們找到,我當時就覺得不妙,想要勸兄長一同離開這裡,重新開始生活,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哥哥就已經被人抓住,當做匪首給殺了。我知道這一定就是那一伙人乾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一起殺掉我,但我卻是一定要殺了他們,給我的全家報仇!」
江三娘擦掉臉上的淚水,對陸徵道:「我知道大人本事高,您既然可以一直查到這裡,想來一定可以查到那一伙人究竟是什麼人,只要大人查出來,小女子願做牛做馬報答大人。」
陸徵心中頗不是滋味,他怎麼都想不到,這件事竟然還有這樣的內情,可現在他卻不能告訴江三娘對方的身份,因為他還需要查清楚,蔣家當年被滅門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
陸徵有一種預感,這個才是這一連串案子中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部分。只要知道這個,恐怕這一樁樁案子中的巨大謎團也將會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