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陸徵緊緊地握著拳頭,他現在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那具無頭屍體究竟是誰?他為什麼會被藏在盧府的冰室里?而安子承他們又為什麼要將這具屍體偽裝成李四的樣子呢?
陸徵邊想邊往義莊走去,希望石斛能夠給力點,能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然而就在陸徵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忽然迎面衝過來一個黑衣男人,他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閃,卻是正好沖著陸徵的胸口而來。
陸徵被這變故給驚住了,好在身體及時反應過來朝旁邊一滾。那黑衣人見一擊不中,又握著匕首欺身而上,陸徵沒有功夫,只能狼狽躲閃,一個不慎,左臂被那匕首劃開一道,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陸徵咬牙忍住痛意,他先前一邊想事情一邊走路,沒有注意這附近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敵人做了如此埋伏,一定是要置他於死地,只怕殺手不止眼前這一個,只是也許他們覺得這個黑衣人能殺他,所以才沒有出現。他的手|弩上有三支□□,但這卻是他唯一的底牌,他必須保證在這三支弩|箭用完之後,自己能夠逃出去。
在這種時候,陸徵的思維突然變得十分清晰,他謹慎地計算著自己的體力和逃跑的方向。他剛來青溪縣的時候就看過地圖,他知道這裡離城門不遠,只要他能逃到城門處,應該就可以得救了,城防兵手中有弓,對付幾個刺客應該沒有問題。
可即便如此,陸徵的身上依然添了好幾道傷口,好在只有這一個殺手,所以陸徵才稍微有了一點喘息之機。
那黑衣人見好幾次都被他逃了過去,心中也難免有了些許煩躁,逮住一個機會一把抓住陸徵的肩膀往後拖,另一隻手則拿了匕首往他的脖子處劃過去,卻不想陸徵一彎身,手中的手|弩飛快地發動,直接射中了黑衣人的要害。
黑衣人捂著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陸徵卻在脫險之後險些腿軟,可他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只能邁著酸軟的腿拚命朝城門跑去,這裡離城門已經很近了,陸徵精神一振,誰知就在快到巷口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陸徵心頭一沉,他剛剛怕射不中,所以連發了兩次,手|弩上現在只剩下一支弩|箭了。
而噩耗不僅於此,從陸徵的身後也圍攏了兩個黑衣人。三人夾擊,陸徵已然沒有了逃出去的機會。
事已至此,陸徵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他的腳步慢了下來,看著那巷口的人影慢慢接近。
「看來鄙人真是低估陸大人了。」清朗而熟悉的聲音響起,讓陸徵心底一沉。
陸徵抬起頭看著對面的人,不帶感情地吐出他的名字:「謝朝宗。」
謝朝宗微微一笑:「陸大人安好。」
陸徵知道自己今天逃不了了,索性直接問道:「你是誰的人?」
謝朝宗似乎有些意外:「生死關頭,陸大人竟然不想著求饒,反倒好奇這個問題,實在是有趣。」
陸徵冷冷道:「反正求饒你也不會饒了我,我還是問點有用的吧,至少死了也知道是誰殺的。」
謝朝宗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鄙人倒真有點捨不得你死了。」
陸徵沒有說話。
謝朝宗大概也覺得陸徵逃不了了,竟然沒有立下殺手,反倒好整以暇道:「鄙人聽說陸大人少年天才,破了燕京好幾樁大案,既然如此,你不如猜一猜,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你們已經拿到了盧恩光手中的藏寶圖,如果只是求財的話,大可不必要繞這麼大的圈子,你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挑起朝廷和海盜之間的戰爭。」陸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具被偽裝成李四的無名屍體是朝廷的人吧,你們早就買通了盧府的管家,將屍體放在盧府的冰室中,卻又不厭其煩地割掉了頭顱裝成李四,甚至讓安子承散布殺人的是紅衣盜的謠言,就是為了讓這樁案子變為懸案,死者身上有如此明顯的特徵,且又承載著嫁禍盧恩光及至嫁禍海龍王的重擔,想必地位不會太低吧,我想,哪怕我沒有發現那些蛛絲馬跡,你們也會想辦法讓我發現的,你們對人性了解透徹,知道越是艱難拿到的證據就越會確信,就算最後我什麼也沒發現,你們也會讓管家將這事情說出來的。只可惜我卻是一開始就陷入了這個案子之中,所以你們才不得不打亂計劃。」
「而盧恩光殺了李四,卻沒想到屍體被人割掉了頭顱,他把這當成是海龍王對他的警告,心慌意亂之下找你們求助,你們殺了他,卻故意設計了一個錯漏百出的嫁禍,為的就是通過我的口,將你們設計給盧恩光的假身份給捅出去,甚至通過我的手將那份海圖交給朝廷,海龍王會認為朝廷得到了藏寶圖,而朝廷又怎麼不會藉由這麼好的機會除去這樣一個心頭大患呢?」陸徵冷笑了一聲,「可是為什麼這個計策就非我不可呢?我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了,因為你們希望這份海圖最終流向的人,是楚王。」
「你們算到了我的性子,也算到了遠在燕京的陛下的性子,甚至連楚王的選擇也一清二楚,這樣的人世上並不多,而對陛下和楚王抱有如此大恨意的人也不多……」陸徵頓了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的主子是魏王吧。」
謝朝宗臉色微變,卻還是慢慢地拍了拍掌:「這番分析實在是漂亮,只是陸大人你這般聰明,鄙人就更不能讓你活下去了。」謝朝宗向陸徵身後的兩名黑衣人微微示意。
誰知陸徵竟然直接向他沖了過來。
「找死!」謝朝宗雙眼微眯,卻已是拔劍出鞘,直直地朝陸徵刺了過來。
陸徵卻不閃不避,直接撞了上去,劍尖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被阻了阻力道,謝朝宗心道不好,正要退後,可陸徵已經按下了手|弩的機關,如此近的距離幾乎是避無可避,誰知謝朝宗的身體直接向後做了個鐵板橋,那□□擦著他的下巴直接飛了出去。
陸徵的心頓時沉了下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他在看到謝朝宗帶的劍后,就有了這樣的打算,簡余給的令牌他一直帶在身邊,剛剛趁著和謝朝宗講話的當口將令牌放在了胸口,他用胸膛直接撞上了謝朝宗的劍尖定會讓他覺得驚愕,而人在驚愕之下通常會有一瞬間的停頓,他在這麼近距離發出的□□,就算不能殺了謝朝宗,至少也會讓他受傷,自己至少能博得一線生機,誰知這□□竟然半點都沒有傷到謝朝宗。
謝朝宗躲過那箭也是僥倖,回想起來也是冷汗涔涔,想到自己竟然差點栽在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手中,心中殺意再也忍不住,利劍朝著陸徵的脖頸劃了過來。
陸徵輕輕地嘆了口氣,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誰知他並沒有等來劍劃破脖子的痛意,反倒聽到耳邊傳來幾聲重物倒地之聲。
陸徵的睫毛動了動,試探性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謝朝宗和那兩個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而一旁站著一個擦拭劍鋒的青衣男子。
見他睜開了眼睛,那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陸少爺受驚了。」
陸徵有些不可置信:「是……你救了我?」
青衣男子將劍插回鞘中,對陸徵拱了拱手道:「在下青鸞,忝為楚王座下,夜梟副統領。」
陸徵呆了呆:「你是楚王的人?」
青鸞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命在下保護陸少爺,在下卻險些害您喪命,實在是失職。」
陸徵連忙搖了搖手:「不不不,是我該感謝你才是。」他頓了頓,又問道,「順便勞駕,這個保護是怎麼回事?」
青鸞撓了撓頭:「就是讓在下跟著您,向殿下時時彙報您的消息,哦,您要是有什麼話要和殿下說,在下也是可以轉達的。」
陸徵的臉都黑了,可他剛剛承蒙對方相救,實在不好對對方發脾氣,只能將一腔怒火全部轉嫁到遠在北疆的楚王殿下身上。
不過現在討論這個也有些不合時宜,陸徵壓下心底的怒氣,指著地上的幾具屍體道:「這要怎麼辦?」
青鸞道:「您不必擔心,自會有人來打掃乾淨的。」
他這麼說了,陸徵也就不再擔心,反倒是青鸞道:「您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陸徵納悶道:「什麼怎麼做?」
「那份海圖啊!」青鸞理所當然道,「您既然看出魏王有陰謀,那那份海圖您打算要怎麼處置呢?」
陸徵的臉這次是真的黑了:「你一直都在?!」
青鸞十分無辜地回答:「也沒有一直,就是在那人說『有趣有趣』的時候在下才來的,因為看到您安危無庾,所以才決定多等一會。」
陸徵一口老血哽在喉頭,不知是直接噴到青鸞臉上去比較好,還是攢著到時候一併噴到容禛臉上比較好。
青鸞居然還非常認真地跟他分析:「其實這人功夫也不算太差,但運道不好,所以說跟對老大真是太重要了,陸少爺您說對不對?」
陸徵幽幽地看著他:「不,從他的下場,我只看到了另外一個道理。」
青鸞立刻感興趣地問:「是什麼?」
「反派死於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