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盧恩善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直接坐在了地上,慢慢道:「我大哥娶了大嫂之後,對她非常好,我擔心我大哥會把財產都留給她,更別提萬一我大嫂生個兒子,那就更沒我什麼事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殺了你大哥?」
「不不不!」盧恩善慌忙搖頭,「我再怎麼狼心狗肺也不會殺我大哥啊!我……我是想殺了我大嫂,如果沒了她,我大哥仍舊會把財產留給我的。所以我就找了個殺手,只是還沒來得及動手,我大哥就……」
「那殺手是誰?你是怎麼聯繫他的?事成之後他又怎麼來拿報酬?」
「他叫煌九,我也是通過朋友聯繫上他的,先前我給了他五百兩的定金,事成之後他會來找我拿剩下的報酬。」
陸徵沒有說話。
盧恩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大人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沒殺我大哥啊……」
陸徵不置可否:「事情真假我會去查。」他頓了頓,忽然想起在事發前一天盧恩善在酒樓宴請的男人,問道,「前兩天你在酒樓宴請了一個灰衣男人,是否就是那煌九?」
盧恩善的臉上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回憶起來,他搖搖頭道:「不是,他叫謝朝宗,是我大哥的生意夥伴。」
「生意夥伴?」陸徵皺了皺眉,「你見你大哥的生意夥伴做什麼?」
「他和我大哥有些齟齬,想找我幫忙說和……」
陸徵微微提高了聲音:「說實話!」
「老謝與我大哥是發小,當年也是一起做生意的,不過這幾年我大哥生意越來越大,與老謝的關係也不如從前了,上一次老謝找我,說覺得我大哥的生意有些問題,讓我幫忙去查,我……我想著萬一有把柄了,也可以藉此威脅我大哥,就答應了。不過我大哥的生意我也不太懂,他平日里賬本都是鎖的嚴嚴實實的,也不許我插手生意上的事,所以我就偷了賬本,把它交給了老謝,就是我大哥死的前一天……」
陸徵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去找謝朝宗,你就在這待著,仔細再想想還有什麼遺漏的沒有。」
盧恩善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陸徵和包錚離開牢房,他看了一眼包錚,問道:「你怎麼看?」
包錚皺眉道:「這案子看起來越來越複雜了,如果這小子沒說謊,難道是謝朝宗殺的人?」
「我不知道。」陸徵搖搖頭,「讓游小五去查煌九,我們去和那謝朝宗打個交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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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在南夏郡也是很有勢力的,謝朝宗是謝家旁支,他做生意頗有手段,在青溪縣買了一幢大宅子。
謝朝宗身材清瘦,氣質文雅,看起來不像是商人,反倒像是秀才一般。他的身體似乎不太好,總是不停咳嗽。
陸徵與他見過之後,就開門見山地問道:「謝掌柜可曾聽說盧大善人被殺一事?」
謝朝宗點點頭:「有所耳聞。」
「不知您有何見解?」
謝朝宗咳了兩聲:「大人來問鄙人,想來是盧恩善說了什麼?」
「既然謝掌柜是明白人,就將事情真相都說清楚吧!」
「鄙人與盧家兄弟自小認識,盧恩光當年做生意的本錢還是我借他的,這些年他生意做的風生水起,老實說,鄙人的確是有嫉恨的,不過這點事情還不足以鄙人去□□。」謝朝宗慢慢說道。
「那你為什麼要指使盧恩善去偷賬本?」
謝朝宗輕輕地笑了:「大人,鄙人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從未見過有什麼生意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利三番,不知大人可曾見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盧恩光的能耐鄙人很清楚,他的確有些頭腦,可做生意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穩賺不賠的,可這些年不管市價如何,他的倉庫里始終能賺進大把銀子,鄙人好奇,這才讓盧恩善去偷賬本,就是想看看這青溪縣的大善人做的究竟是何種生意。」
「你既然好奇,怎麼早不讓盧恩善去偷,偏偏在這時候?」
「早些時候盧恩光要把全部財產留給盧恩善,這盧恩善根本就不屑與鄙人來往,直到盧恩光娶了妻,他這才著急了。」謝朝宗慢條斯理道,「他擔心財產被嫂子和未出世的侄子搶走,鄙人適時添一把火,才說動了他,只是沒想到這盧恩光竟然死了。」
陸徵頓了頓,又問道:「你看了那賬本,這賬本可有什麼問題?」
「這賬本沒有任何問題。」謝朝宗話鋒一轉,「可正是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按賬本來看,盧恩光的生意幾乎年年都是賠的,可這些年他的藥店越開越大,還時不時接濟窮人,這怎麼可能呢?」
陸徵沒有說話。
謝朝宗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突然說道:「不止如此,他突然娶妻也讓鄙人感到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
「大人恐怕不知道,他年少時曾有一個喜歡的姑娘,可是兩人門不當戶不對,那姑娘對他情深義重,不肯另嫁他人,竟然絕食而死。盧恩光當時便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終身不娶妻,所以這麼多年了,他身邊除了一直跟著他的一個妾,就再無他人。誰想得到臨老了,他自己卻打破這個誓言了。」謝朝宗搖搖頭,「他這人沒什麼別的優點,但重諾這一點卻是不差的,所以他娶親那天,鄙人拿了這個問題去問他,他臉色極差,我們的關係也正是由此惡化的。」
「我知道了。」陸徵拱了拱手,「多謝謝掌柜,卻不知那賬本在何處,能否讓我們拿回去當證據。」
「自然。」謝朝宗點點頭,「管家,去我桌上將那賬本拿過來。」
賬本被拿來后,謝朝宗將它遞給陸徵,又拱了拱手道:「大人若有什麼需要鄙人效勞的,鄙人一定義不容辭。」
陸徵收好賬本,對謝朝宗道:「麻煩謝掌柜了。」說罷,就與包錚離開了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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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謝府後,兩人走在街上,包錚說道:「我見那謝掌柜神情不似做偽,且他的回答也十分坦然,我覺得他與盧恩光的死沒有關係。」
陸徵不置可否,只是道:「這些還是要等游小五打探消息回來,另外,我想我們最好去見見那位盧夫人。」
包錚疑惑道:「莫非大人覺得是那盧夫人殺的人?」
陸徵說:「不管是不是她,她身上都有疑點。盧恩光並不是貪花好色之人,他在知天命的年歲還要娶妻,這本身就是一個疑點,更別提他對於弟弟接近妻子那如臨大敵的態度。而謝朝宗所說沒錯的話,這盧恩光身上還藏著一個大秘密,如果這個秘密解開了,我想著整樁案子都會迎刃而解了。」
「大人說的是。」
兩人此時正走到青溪縣的主街上,面前就突然滾過來一個人。陸徵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正是那寫小黃書的安子承。
安子承沒有看到他們,麻利地爬起來對那酒館的小二道:「不給賒就不給賒嘛,推人做什麼!」
小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還有理了,你上次欠的酒錢還沒還呢!」
安子承摸了摸鼻子:「子曰……」
「懶得聽你說,有錢就給沽酒,沒錢你滾一邊去。」
包錚看不下去了,直接走過來道:「我替他付賬。」
安子承這才看到兩人,露出驚喜的笑容:「兩位大人也來買酒?」
陸徵搖搖頭:「我們是恰好經過這裡。」又對那小二道,「他要欠多少酒錢,我來替他付,你沽酒吧。」
小二頓時有些吶吶道:「三……三兩。」
安子承連忙在一旁道:「胡說,分明是二兩八錢。」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包錚連忙拿了三兩銀子出來:「行了行了,你趕緊去沽酒了。」
小二走後,陸徵才說道:「既然沒事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安子承不好意思道:「這……哎,這太感謝您了。其實如果是我自己酒癮犯了,不喝就不喝,但我買這酒是為了李四,今天是他的頭七,我想拿酒去拜祭一下他。他無親無故的,如果我都不去,他這身後也太過凄涼了。」
他這麼說,陸徵才想起李四的案子還沒有破,他心中也有些愧疚,便道:「我與你一同去拜祭吧。」
「您若屈身去拜祭,那真是他天大的福分。」
陸徵搖搖頭:「沒有讓兇手伏法,這是我的無能,我於情於理都該去拜祭。」
安子承沒有再多說,等到拿了酒就帶著兩人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