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陸擎似乎被陸徵的話給嚇了一跳,抬手就是一掌:「瞎說什麼,你不是老子的兒子,還是誰的兒子?」
陸徵捂著被拍紅的額頭,原本感傷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拍沒了,想說的話也直接咽了下去。
陸擎瞪了他一眼:「再瞎說,老子還揍你!」
「知道了。」陸徵又揉了揉額頭,又抱怨,「爹你下手也太重了!」
「重一點你才知道疼!」陸擎又罵了一句,過了半天才裝作不經意道,「一會要是還紅,就找郎中給你擦點葯。」
陸徵的唇角慢慢地翹起來,原本浸在冰水中的心也慢慢回暖,他揉了揉鼻子,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馬車輪骨碌碌地轉著,檐上掛著小小的風燈,竟在這冰冷的冬夜中顯出別樣的溫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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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陸府,大少奶奶林氏神色匆匆穿過一條小道,卻在看見前方站著的人影時定住了腳步。
「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林氏慘笑著,用力摟緊了手上的布包。
那個人影沒有說話。
林氏卻彷彿認命了一般,低聲道:「我早該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她的嘴唇抖動著,「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那個人影朝前邁了一步,女子的聲音隔著幕籬的輕紗傳來,在風中顯得飄渺而模糊:「你看到不該看的……其實我本不想殺你的。」
「你……」林氏忽然想起什麼一般,臉色頓時變得兇狠起來,「我的丈夫,還有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殺的?」
對方嘆了一口氣:「是。」
林氏目眥盡裂:「為什麼!!」
「他們擋了路。」女子輕飄飄的聲音傳來,「他們去的很快,沒有受什麼痛苦。」
「你這毒婦!我要殺了你!」林氏的聲音裡帶著刻骨的仇恨,她直直地朝女子衝過去,卻在半道臉色一變,雙手緊緊地摳住自己的脖子,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
她伸出手向前抓去,卻只能徒勞地摔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手中的布包被一隻纖長的手拿走。
林氏用儘力氣去抓她的衣服,卻因為中毒而無法控制手指,只能看著她拿著布包的背影漸漸走遠。
林氏的目光逐漸變得模糊,她從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詛咒:「……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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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家人正在吃早飯,就接到陸府的消息,昨夜,大少奶奶林氏中毒身亡,屍體被發現在廢棄的園子里,今早才被僕婦發現。
陸徵愣了一下,才想起是那個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大少奶奶,幾天之內發生兩起中毒案子,陸擎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走,去看看。」
父子二人領著一群護衛到了陸府,就發現所有的下人都面色惶惶,主子們也是不知所措,家中幾乎是一片混亂。
來之前,雲氏就意識到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讓余嬤嬤也跟了過來,見此情景,余嬤嬤得了陸擎的首肯,便徑自上前指揮陸府下人,好歹讓人有了主心骨。
老二陸源被關在京兆府,家中暫時由老三陸澄和老四陸涓在管,只是這兩人從未理過家,從前一直是無所事事,突然當頭砸了這麼多事情下來,人都是暈的。
大太太吳氏借口受了風寒,躺在房間里,二少奶奶屈氏自從二少爺被帶走後,精神似乎也有些不太對勁,加上身體不好,也在房間休息,三少奶奶李氏一向唯唯諾諾,最後竟只有童氏站出來理事。
「讓三堂叔見怪了。」童氏福了一福,「這府上如今人心惶惶,侄媳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了。」
陸擎便道:「讓余嬤嬤暫時在府上幫幾天忙。」
童氏連忙感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謝三堂叔。」
陸擎還待問事情發生經過時,唐敏和趙學謙也帶著一行捕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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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是女子,身為仵作的石斛自然不能脫去她的衣服去驗屍,只能從她的面上觀察,確認是中毒,且也是鉤吻。
「那她究竟是怎麼中毒的?」唐敏問道。
石斛圍著林氏繞了幾圈,卻不經意發現她的腦側有一些斑禿,他伸出手撥弄著林氏的頭髮,又湊過去聞了聞,臉色突變。
「怎麼了?」
石斛沒有理會,而是小心地拔了林氏的幾根頭髮,在隨身攜帶的銀針上輕輕一擦,銀針立刻就變黑了。
頓時,周圍的人都明白了。
「□□下在她的頭上?」
「不,應該是頭髮上。」趙學謙立刻道,「唐兄,請立刻派人去將大少奶奶的房間圍住,毒|葯或許就在房中。」
幾人匆忙趕去林氏的房裡,因為是守孝,林氏的房中極為素凈,她的妝台上除了幾支木簪和一對已經泛黃的珍珠耳環,就再也沒有別的飾物,這哪裡像是個大戶人家少奶奶的妝奩,連小戶人家都要有幾件金銀飾物呢。
林氏的大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丫鬟抖著聲音道:「二少爺被抓那天……少奶奶出了一趟門,回來以後臉色就一直很難看……奴婢、奴婢問她,還被她罵了一頓,奴婢就……就不敢再問了。」
「昨日,少奶奶突然神色慌張地回了院子……她還把我趕出去,奴婢不放心,就躲在窗戶後面偷看……看到少奶奶拿了個布包急匆匆地往外走,奴婢以為……是大舅爺他們又來……又來問錢,就沒跟過去,直到很晚都沒見少奶奶回來,奴婢……奴婢便去找了太太。」
「可……可太太房中的姐姐說,太太身子不爽利,早早地睡了,奴婢別無他法,就……就……」
丫鬟泣不成聲:「少奶奶……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
唐敏和趙學謙對視一眼,陸徵則低頭思索著,正在這時,一旁尋找毒|葯的捕快說道:「大人,找到了。」
他手中舉著一個畫著仕女圖的圓形盒子,打開裡頭是淺黃色的油狀物體,聞著還有淡淡的香氣,只是上頭插著的銀針已經變成了黑色。
「將證物收好,帶回衙門。」
唐敏鬆了口氣,這案子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雖說抓住了陸源,但陸源咬死不認,證據也並非決定性,他又不能屈打成招,萬一再這麼僵持下去,按照慣例就要將案子交給刑部了,到了陸徹手裡這案子指不定就變成什麼樣了。
如今雖說又死了人,但好歹發現了關鍵性的證物,這就有了讓他查下去的本錢。
唐敏又問那丫鬟:「這頭油是哪來的?」
丫鬟小心地抬頭看一眼:「頭油是府中的份例,是奴婢……奴婢去管家嬤嬤那裡拿的……」
「管家嬤嬤?」
「是……是太太的陪房……」
這時,石斛的消息也傳來了,根據林氏的癥狀,不是像陸摯那樣猛然中毒,而是日積月累的慢性中毒,看林氏的樣子,至少在半年以上,鉤吻毒性劇烈,要使之做到這種程度,兇手定然是個使毒高手。
陸徵卻突然問丫鬟:「大少奶奶是不是從來不戴金銀飾物?」
丫鬟小聲道:「自從大少爺過世后,少奶奶為了守孝就將大部分首飾都收起來了,平日里也戴的少,直到小少爺也過世,少奶奶信了釋道,這才將所有金銀首飾都收起來,平日里也只戴木簪,吃素。」
陸徵點點頭,又問:「你先前說你以為大堂嫂去見舅爺,那是誰?」
「那是少奶奶的親兄長,自從少奶奶娘家老爺去世,舅爺不善經營,就經常來找少奶奶接濟,少奶奶的嫁妝幾乎都……貼補了上去。」
陸徵問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得到了趙學謙一眼關注,但很快,他就跟著唐敏去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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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的臉色不太好,偶爾還咳嗽兩聲,一旁的嬤嬤扶著她,抹著眼淚道:「青天大老爺,老奴冤枉啊!這頭油都是管事採買回來,雖說是在老奴這兒領的,可誰領什麼都是自個拿的,老奴哪裡知道這一盒子里就有毒,老奴冤枉啊!」
陸府雖說有些混亂,可終歸有著大戶人家的規矩,採買的賬簿和管家嬤嬤使各院領取的賬簿都能對上,說明她並沒有說謊,那這毒莫非是在領到之後才下的毒?
想要積年累月地往林氏的頭油里下毒,必然是她十分親近的人才行,可林氏在府中深居簡出,也不怎麼與人來往,又加之她喪夫喪子之後性格變得十分古怪,連丫鬟也不敢輕易靠近她。
唐敏派人去查林氏平日里的關係,一邊又問吳氏:「陸夫人昨夜去了哪兒?」
吳氏臉色一白,聲音頓時尖利起來:「唐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更深露重,陸夫人還有雅興去園子里賞景,難怪會得了風寒。」
眾人順著他的眼光看下去,果然發現吳氏裙子下方露出的繡鞋上沾滿了泥土。
陸家院子幾乎都用青石板鋪了地,除了花園,的確沒有哪裡能粘上這麼多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