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啪!」
陸徵將筆拍在桌上,怒而起身:「不練了!」
阿福咳了一聲:「少爺可要喝點茶或者吃點點心?」
陸徵抱著臂,煩躁地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最後又一臉鬱悶地坐下了,問阿福:「我還要寫多少張?」
阿福數了數,小聲道:「這還不到三十張呢……」
陸徵喪氣地一腦袋磕在桌子上,還沒抬起來,就聽見一個糯糯的聲音說道:「三叔你在做什麼呢?」
陸徵抬起頭,跟桌子前面的陸芷沅面面相覷,陸芷沅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陸徵連忙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接過她手裡提著的點心,然後牽著她到一邊坐下,這才問道:「你怎麼一個人來的?大嫂呢?丫鬟呢?」
陸芷沅乖乖地回答道:「娘親今日要盤賬,奶娘和玉梨姐姐在外頭等我,爹爹的書房向來是不許丫鬟過來的。」
「我們寶兒真是厲害,提著點心走了這麼遠!」
陸芷沅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是很遠啦。」
陸徵看到萌萌的蘿莉,心都快化了,連忙從袖子里掏出一對草扎蚱蜢遞到了陸芷沅手裡,他最近經常和陸芷沅一起玩,所以隨身備著些小玩意,說實話,整個國公府他只有在和小蘿莉一起玩才能放鬆一點。
陸芷沅笑眯眯地道了謝。
陸徵想了想,問道:「我要是有事去找你娘親,現在方不方便?」
陸芷沅掰著指頭想了會,才點點頭道:「娘親這一會應該歇著了,三叔跟我一起回去。」
陸徵立刻牽著她的手朝後院走去,還示威一般地回頭看了一眼跟著的常山常水。
兩名護衛無奈地對視一眼,他們是不可能出入後院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主子耀武揚威地離開他們的視線。
-
裴氏看完了賬冊正準備休息一會,就聽見丫鬟說陸徵來了,她對旁邊的嬤嬤笑道:「這小子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也不知今天是來求我什麼呢?」
陸徵牽著陸芷沅走了進來,陸芷沅笑著喊了一聲娘親就撲到了母親懷裡。
裴氏摟著女兒一會兒話才讓她下去,然後對著陸徵說道:「三弟今天怎麼過來了,說吧,有什麼事?」
陸徵不好意思道:「的確是有事想麻煩大嫂。」
「你有事不找婆母卻來找我,可見不是什麼容易的事。」裴氏促狹道,「先說說,我再決定幫不幫你。」
陸徵便將大哥不允許自己出門,還讓兩個護衛看著自己的事情告訴了裴氏。他沒說自己不找母親的緣由,裴氏也猜的出來,雲氏的性子說一不二,既然將陸徵交給了陸徹管著,便是再寵他,也絕不會反駁陸徹。最後,反倒是她這裡還有一二機會。
裴氏感慨了一下,陸徵自幼就有這種超乎尋常的直覺,然而不管他的父母亦或兄長,都只看到了他張揚跋扈的外表,反倒她這個局外人一直都看得很清楚他的這種本領,她甚至不止一次懷疑,陸徵的那些愚笨都是裝的,這樣通透的人怎麼能夠把自己置於那樣不堪的境地呢。
陸徵還在裝委屈:「……門房如今都聽大哥的命令,我想出去鬆快鬆快都不行。」
裴氏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抱歉三弟,這個忙大嫂幫不了你。」
陸徵頓時震驚地瞠大了眼睛,彷彿不敢相信大嫂竟然這麼殘忍。
裴氏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溫柔和藹:「你大哥是關心你,待犯人抓捕歸案,你自然就能出去了,先暫且忍耐幾天吧。」
-
離開飛鴻院,陸徵收起臉上的鬱悶,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來求裴氏不過是為了甩開常山常水,也未嘗不是抱著一點裴氏鬆口放他出門的美好願景,現在雖然希望破滅,他也沒有過於沮喪。
陸徵拍了拍衣服下擺,然後抬頭挺胸地走進了偏院,幾個車夫正坐在一起吃茶聊天,見到他過來,幾人臉色一變,趕忙站起來。
陸徵恍若未覺,頤指氣使道:「你們是哪個庄頭的?」
幾人戰戰兢兢地報了莊子的位置,他們不認得陸徵,卻也看出眼前這人衣著富貴並不好惹。
陸徵滿意地看著他們,從腰間摸出一個玉佩拿在手裡把玩:「我有東西要買,你們誰去。」
幾個車夫面面相覷,沒人敢應聲。
陸徵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他從荷包里倒出一地金銀錁子,盯著眼前的幾人:「誰去買,這些錢就歸他了。」
有幾個車夫的眼睛里都冒出了貪婪的目光,陸徵又加了一把火:「本少爺讓你們買那是看得起你們,別給臉不要臉,惹了我,信不信我讓大嫂直接把你們趕出莊子!」
幾人的臉色立刻變了,能在英國公府里如此自稱的又叫裴氏做大嫂的,除了陸家三少爺還有哪個?這位大少爺的名頭哪怕是在莊子里也是有所耳聞的,有心人想著要和這位受寵的小少爺打好關係,立刻迎上來毛遂自薦。陸徵卻指了站在角落裡不聲不響的年輕人。
「就你了。」
那年輕人抬起頭,一臉懵懂。
陸徵用腳尖踢了踢前面的金銀錁子:「拿著,快去快回。」
那年輕人腳步一動,就被一個身影給攔住了,車夫諂媚地迎到了陸徵面前:「三少爺,您有事吩咐小的也是一樣的,小的駕車快,省得您在這久等了。」
陸徵露出興味的笑容來:「你?」
眼見有戲,幾個車夫都擠到了他面前,不過總算記得尊卑有別,沒有被金銀沖昏了頭腦。
陸徵笑了笑:「也好,你們記得了,我想買味源居的八寶鴨,得鮮樓的蝦仁水晶包,百味樓的酥雀舌……」他一口氣念了十幾個菜名,分佈在整個燕京城,把幾個車夫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陸徵摸了摸玉佩,露出一個被寵壞了的驕縱表情:「你們一同去,若是回來的時候菜還是熱的,本少爺自然有賞。」
話音剛落,幾個車夫立刻混作一團,別說還有賞賜,單單對方陸家三少爺的身份就讓他們不敢不從,若惹了這位主不高興,別說他們幾個車夫,就是庄頭管事都落不著好。
就在一片混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陸徵把這個默默站在角落的年輕人給帶走了。
偏院的混亂自然會有人報告給裴氏,裴氏聽了陸徵的做法後有一點哭笑不得,一旁的嬤嬤帶著擔憂:「三少爺這是在發泄對您的不滿嗎?」話音裡帶出一點點對陸徵睚眥必報的怨怪。
裴氏搖搖頭:「他向來是這麼個性子,直來直去的,他心裡頭不痛快,發出來總好過記在心裡。」
「可是,終究是打了您的臉面……」
裴氏沒有說話,陸徵的做法讓她有些吃驚,她將這個孩子從小看到大,他的跋扈從來都是對著外人的,裴氏絕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隱隱約約彷彿猜到了一點陸徵的做法,這讓她難得猶豫了一下。
嬤嬤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著陸徵,卻沒看見女主人已然沉下了臉色,一旁的大丫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嬤嬤。
裴氏撫了撫手上的鐲子,曼聲吩咐道:「既然三少爺想吃,就讓他們麻利地去辦,一應吃食花費記在我的私賬上,那金銀錁子既是三少爺賞他們的,就讓他們收了用心去辦。」
大丫鬟應了一聲,嬤嬤還想說什麼,裴氏卻已然移開了眼神,開始處理起一應瑣事來。
-
有了大少奶奶的首肯,幾輛馬車魚貫開出了國公府,侍衛們粗粗掃了一眼,見馬車裡面沒有夾帶什麼,就放了他們出去,自然也就沒注意夾雜在其中的一個瘦小的車夫。
大約過了一刻鐘,常山常水面色焦急地跑過來,問了馬車朝哪裡走以後,又匆匆地追了過去。
順著大街走了幾百米遠,他們才在一個巷子口看到了停在一旁的馬車,他們的小主子正一臉興味地蹲在一旁看人澆糖畫,見到他們來了,站起身拍拍下擺的灰塵,理所當然地沖兩人伸出手:「快幫我付錢。」
兩人對視一眼,常山無奈地掏出荷包付了錢,陸徵已經拿著糖畫跳上馬車,指了指朝向城外的路:「走吧。」
「三少爺,大少爺說了不許您出門的。」常水徒勞地勸誡道。
陸徵笑眯眯的:「反正我已經跑出來了,你們要麼就把我打暈帶回去,要麼就乖乖跟著我,什麼廢話都別說。」
常水還想說什麼,被哥哥常山拉住了袖子,常山功夫不如弟弟好,在為人處世上卻要成熟許多,陸徵語氣雖然柔和卻掩蓋不住態度的強硬,他不止是在問此刻,也在問他們今後的選擇,他要的是忠誠於自己的護衛,而非英國公府的。
常山看的清楚,也在心底暗暗吃驚,他是陸徵受傷之後才被派來的護衛,並不清楚原主是怎樣的性子,只當是傳言不可信,小主子半點看不出被人稱作是愚鈍的樣子。
陸徵看到兩個護衛服了軟,心裡也是鬆了口氣,他跑出來一方面是和大哥賭氣,但更重要的是對案子感興趣,他雖然不想像某個死神小學生一般走哪死哪,但面前出現了這樣的案子勾著他的好奇心,他怎麼可能不抓心撓肺地癢,至於簡余,早就被他丟掉犄角旮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