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月票·都市】六十一、孤獨求生(六)
也許是被月光照的,楚凡看到了一雙湖藍色的,在瀅瀅閃動的眼睛,就像兩個微微跳動在那張黑色貓臉上的精靈,這又把他嚇了一跳。
「真是活見鬼!藍爵,你快看那隻貓,它的眼睛太奇怪了!」他一邊說,一邊朝藍爵扭過頭去,這才發現他的弟弟已經在眼巴巴地看著那隻貓了。「哦,你也發現了!」
不知道為什麼,藍爵側臉上的那隻眼睛讓楚凡的心狠狠抽動了一下。天生了一雙幽藍眼眸的藍爵在幾個孩子看來,他的身世本就像是充滿了疑團。
從輪廓上看,這孩子的確很像混血兒,他的眼睛又像極了一個有力的證明。神父也時常罵藍爵「雜種」,因為他根深蒂固的沉默,和對任何人總像視而不見一樣的不加理會,都令壞脾氣的神父異常惱火。
此刻,他的眼睛看上去,也像在閃動著,散發著幽深的光澤,顯得深邃極了,又透著足以令人神魂顛倒的神秘。
那隻黑貓讓藍爵的目光呈現出了難得一見的溫柔,彷彿他正含著一汪清澈的湖水在望向鐘樓。這又令楚凡想起了之前神父的那隻黑貓的名字——「小情人」。
沒錯兒,這隻能是望向情人的眼神,難道那隻貓就令藍爵如此的動心又動情?
忽然,楚凡像是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他張開嘴,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接著又以最快的速度把頭轉向了鐘樓那邊。
驚人的一幕恰巧在此時上演:小貓見兩個男孩兒都看住了自己,就像個驕矜的女人那樣,仰起頭,迎著從它頭頂的雲縫兒里露出的一片月亮的華彩,輕靈地叫了一聲,「喵——」
「天哪,怎麼可能?」楚凡突然意識到,從那麼遠那麼高的地方傳來的貓叫聲,自己又怎麼可能聽得到,而且還聽得那麼真切,就彷彿是小貓在他耳邊叫的。
隨著這一聲悠長的鳴叫,一陣無端颳起的夜風開始在庭院里遊走,就像一個閑庭信步的人兒,細緻又耐心地穿越過每一片樹葉、每一朵鮮花、每一寸池水、每一方殘磚……等到整個庭院都被這陣風毫無遺漏地撫弄過了,它才終於意猶未盡地攀上了高高的鐘樓,攀上了黑貓的臉頰。
楚凡跟另外幾個孩子都能著與生俱來的驚人視力,所以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黑貓臉上油滑的毛髮被風兒吹起時,浮現出來那一片近似深藍色的刮痕。
黑貓被風兒撫弄得愜意極了,它慢慢閉上雙眼,又把頭仰起了幾分,直到它的小腦袋跟整個後背都垂直了,才敏感地抽動了兩下濕潤的鼻尖兒。
眨眼間,那隻貓彷彿突然消失了一樣,只在鐘樓的頂端留下了一片在不斷閃動、流溢的身影。
起初,這身影是深藍色的——楚凡根本不會看錯——再往後又變成了翡翠似的幽藍,繼而是陽光下的藍水晶那種再清透不過的水藍……直到最後,那隻貓徹底變成了一團再閃耀不過的光芒,卻是最為純凈的天藍色。
這顏色好看極了,因為乾淨得一塌糊塗,又隱隱透著青色才有的詭秘之感,既在閃動又像在躍躍欲試,那一股只能用「蓬勃」二字來形容的生命力,讓看到的人的內心會無端生出萬般的歡喜。
楚凡根本沒感覺到他笑得有多陶醉,等他明白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站起身來,一雙小手還在身體兩側上下翻飛似的搖晃著。
「天哪,它在發光,在發光啊!」他聽到自己在這樣歡叫著,過度的激動和難耐的興奮讓他的聲音都在發抖。「它不就是一隻貓嘛,還是黑色的,怎麼就發起光來啦,太神奇了!」
「她來了。」藍爵像是什麼也沒聽到,在那自顧自地念叨著,「她總算來了。」
「你說什麼?她?那隻貓就是——她?」楚凡大聲問道,覺得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是貓身體里的光——那光就是她。」藍爵終於回應了楚凡,這卻讓他的小哥哥怔了好一會兒,才醒過神兒來。
「光?光就是光嘛!」過了半天,楚凡才皺著眉頭,不停地晃著腦袋,這樣信誓旦旦地強調道。
「可那光是有生命的,你沒聽說過『光體生命』嘛?」
「沒——有。」儘管不想承認,而且覺得竟然還有弟弟知道,自己卻不知道的事,真是好不丟臉,但最後楚凡還是不得不這樣說道。
「如果永燦在的話,他一定會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兒。」藍爵說著,把整個身子都轉向了鐘樓。「起初,我也是從他的畫冊里看到這種會發光的外星生命體的。」
「外星生命體?」聽到這兒,楚凡立刻把兩隻眼睛瞪到最大的程度,一眨不眨地看住了那個在發光的身影,「你——你再說一遍?它是個外星——外星?」說到最後兩個字時,他又「刷」地一下甩過頭來,瞠目結舌地看住了藍爵。
「沒錯兒,她的確來自非常遙遠的外太空,她是以超越光速不知多少倍的難以置信的速度,穿越了整個宇宙以及銀河系后,才來到地球的。」
「可你是怎麼認識她的,啊?」聽著藍爵所說的一切,楚凡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像在炸響著一道道的驚雷,他根本集中不起心志去思考什麼,更有些搞不清自己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此刻,他已被極度的震驚完全俘獲了,什麼叫做「暈頭轉向」,楚凡算是頭一回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她是從哪兒來的,你又怎麼會知道?」
楚凡瞪大了雙眼,看著藍爵的側面,在那張純凈無比的小臉上的那一隻幽藍色的眼睛閃動得如夢似幻,閃動得從未如此強烈又執著,一時間,一個念頭突然躥上了楚凡的腦際,把他自個兒都活生生地嚇了一跳,「他不會就是——外星人吧?」
看到這兒你也許會發笑,小孩子天馬行空,不著邊際的想象力有時的確令人忍俊不禁,但楚凡眼下有多認真地在反覆思考這個問題,他又被滿心的震驚折磨得有多想尖叫跟抓狂,卻是用上再多的言語,也難以完全形容出來的。
「她最早出現在我的夢裡——在我剛剛有記憶那會兒,她就毫無徵兆,又很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這麼久以來,我們一直在以意念的方式交流著,交往著。那時她還在遙遠到無法想象的宇宙的那一端。」
聽藍爵這樣說,楚凡才默默地把頭點了又點,「意念——好吧,無所不能的意念,還有誰會比我跟藍爵,以及另外幾個弟弟更了解它的奇妙呢?」
但在嘴上他卻這樣問道,「她是為了你才來的?」
「是啊,她在夢裡對我說,她早已愛上我了,所以就不畏旅途遙遠,也不畏任何艱辛地來了。」
這話著實把楚凡噎住了,藍爵才不過四歲,「愛」或「不愛」的那些事兒,他又懂什麼?——但如今,再次回想起那一晚的情景,置身在萬米高空的航班裡的楚凡才終於明白過來,因為不久前,他不就對那個美得如夢似幻的可可動過心嘛?他不是也只有七歲嘛?
而且前一晚,通過神父跟司機的對話,楚凡也了解到,他們這幾個「小狼靈」都有著驚人的高智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都有著超乎尋常兒童的心智——而心智往往意味著什麼?或許「早熟」正是其中的一面吧。
尤其是藍爵,平日里不聲不響的他,似乎就是以無聲無息的「心智」的力量在一點點長大的。
其它幾個男孩兒總覺得他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那個世界純凈而又封閉,親在眼前,卻又總彷彿遠在天邊。藍爵在其中默默地出神,默默地安身,以至於他的歡喜和悲愁也都是默默的,從不對哥哥或弟弟們提起,也從來都想不到要跟他們分享什麼。
現在聽他這樣說,說什麼「愛」和「來了」,楚凡才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原來他是一直跟這個「她」在一起的啊!
「那你——愛她嘛?」楚凡小心翼翼地問道,其實打心眼兒里,他實在好想笑。
「我也不知道,我沒想到她會來——而且來得這麼快!可你瞧,她來了又怎麼樣?她似乎看到了我,又不願跟我親近了。」藍爵雖然這樣說,你卻在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委屈或不高興。
「今晚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她來了有些日子了,地球上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新奇極了。所以啊,這些天來,她繞著地球轉了幾好圈,抓住一切機會鑽進各種各樣的生物的身體里去,想把一切都弄明白。」
「估計你要是去了哪個外星球,也會像她一樣的。畢竟你只是個小孩子,跟大千世界里那麼多的奇妙事物相比,就不那麼起眼兒,或重要了。」可楚凡越說,越覺得這一切都好離譜——他難道真的在面對一個外星生命體嘛?而且還會發光?
可那隻貓就不在鐘樓上發著光嘛,他不是也都一清二楚地看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