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四十五、可怕致極
尼雅眼下只顧將油門一踩到底,他簡直要將領頭的這輛裝甲車開成貼地疾馳的火箭了。
而他的首領——那位面容冷竣的混血長官,則是緊緊抓著車窗上的把手,也顧不得橫衝直撞的車子已將他的身子擺弄得幾近失控,還一再聲嘶力竭地催促尼雅,將車子開得快些,再快些!
「這種喪心病狂的勾當,只有端木那個狗娘養的才幹得出!」長官一邊咆哮著,一邊低下頭,看了眼被他的左臂緊緊護在懷裡的那個血淋淋的包布,裡面包著的,正是不久前把他跟尼雅都嚇得心驚肉跳的露茜雅的腦袋。
是長官親手把它從那輛車裡解下來的——那輛害得他們差點兒車毀人亡的破車,顯然是端木讓他的「手下」故意停在那座土堆下面的。
如果不是尼雅及時踩住了剎車,一旦迎面撞上去,那後果——
一想到這兒,長官就氣得臉色鐵青,他把牙齒咬得「咯咯」響,聽得尼雅再怎麼集中注意力開車,還是經不住汗毛倒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總裁命我們搜尋了端木這麼久,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就應該意識到——啊呀,這隻狡猾的白面狐狸,絕對是他藏匿了杜莎!」
「可杜莎已經失蹤五年多了,而端木呢,只是這一個多月才不見了蹤影的,會不會只是湊巧呢?」
「湊巧?十年前,就是他因為無力對抗總裁,才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那個妖精一般的杜莎親手放到了總裁的床榻上——之後,據說總裁施盡暴行,將杜莎蹂躪得半死不活,還將那些錄像帶都寄給了端木,就是想以此來將這個向來不可一視的男人的尊嚴徹底擊碎,讓他從此認清自己根本不是總裁的對手!啊呀,換成任何一個有點兒骨氣的男人,都不可能再接受這樣一個女人了!更何況——更何況為了製造『狼靈』,總裁還讓那女人跟惡狼交一配過!所以杜莎潛逃后,總裁一直嚴密監視著端木,但也根本不相信他真的會收留那女人——然而,現在看來——」
「可是僅憑一種變態的殺人手法,您就真能斷定,這是端木乾的?他跟露茜雅並不曾遭遇過,更不可能懷有什麼仇怨,那又為什麼要將她置於死地啊!」
「是端木的手下,殺人的是他的手下!」說著,長官抓起布包,在尼雅的面前晃了晃。「你是不認得吊起這腦袋的繩結,那種花哨的打法兒,恰恰是靠走私起家的端木的手下,在走私船上綁纜繩時,才會用上的。」
「哦,我倒是聽說了,走私船上一般不會有什麼明顯的標識,往往就是靠纜繩呀、水手紋身呀——這些細微之處,道兒上的人才能分辨出哪些船是,哪些船不是。」
「看來你還有點兒腦子!最近沒少去『機要室』查閱往年的卷宗吧?」
「我是笨鳥,得先飛!既然來得最晚,還不勤快些,那不是等著被您淘汰嘛!」
這話說得長官很受用,尼雅異於常人的機靈和熱忱,也是他極為喜歡的。於是長官點點頭,接著說道,「你們美國人的腦子活泛,不像我部隊里的那些中國人,光知道拚死力氣訓練,各項考核一旦達了標,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哎呀,還總說在我的手下做事沒前途,整天削尖了天靈蓋兒,想往總裁的保鏢隊伍里鑽,也不覺著自個兒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我給他們機會,憑他們那不開竅的心眼兒,又有幾個人能把握住——」
長官的嘮叨,尼雅早就聽慣了。
放下平日里總是端著的架子,私下裡的他更像個總愛碎碎念的長輩。也許是太孤獨的原因吧,上了年紀后,不知不覺的,他時不時就會把手下的特種兵當成自個兒的孩子來看待,因此對他們的管理也極嚴極寬,不管是每天雷打不動的特訓,甚至吃喝拉撒,他都要一一過問,更不用說年輕人都很難穩定下來的思想動向了。
所以背地裡,大家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他「混媽媽」。長官雖也聽到過幾次,但全當耳旁風,一吹就過了。
尼雅倒是理解他的,他對手下的這支部隊投入了太多,幾乎已將它視為了自己的全部,與「生命」本身都是等量齊觀的,所以他才會如此的處處在意,在意到令大家都感到難以忍受。
尼雅一邊點頭應和著長官的嘮叨,一邊駕著車子,在看似無邊的夜色里賓士。無意間,他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鏡子里的後座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什麼。但尼雅的雙眼在後視鏡里越瞪越大,到最後,他竟一腳將剎車踩到了底。
「啊呀!」長官正說得起勁兒,完全沒有防備,一下子撲身撞到了前面的玻璃窗上——為了便於行動,他從不系安全帶——應該是出於自衛吧,他下意識地將手裡的布包舉在了前面,於是「撲」地一聲,從露茜雅被切開的脖腔里壓出的一股鮮血,透過薄薄的布料,全都噴到了玻璃窗上。
面對著從玻璃窗上流下來的鮮紅的血水,尼雅都沒有感到多麼恐怖,因為他從後視鏡里看到的情景,才真叫可怕致極。
長官顯然惱火到了極點,他怎麼也沒想到尼雅會突然把車停下來,聽著後面的車隊接連不斷的急剎車的聲響,他抱著布包坐回到座位里之後,就朝他的副官轉過了一張**的面孔。
這是他在醞釀咆哮之時慣有的表情。
就在他要張口,吼出第一聲斥責的時候,尼雅仍死死盯著後視鏡,然後他抬起一隻手,指了指後座。
長官看著他額頭上冒出的一片亮晶晶的冷汗,意識到一向謹慎的尼雅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非比尋常的跡象,不然他怎麼會——想到這兒,長官趕緊扭過頭去,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後座。
與此同時,尼雅按亮了後座頂上的燈。
長官一清二楚地看到了,後座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那瓶被他丟在上面的「基因水」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