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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真心你得不到

  濃煙越來越多。


  幾乎是頃刻之間,滿屋子都是煙霧和火苗,熏的顧無憂的雙眼都快要睜不開。


  她從袖子里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彎著腰一路摸索著到了門口,卻發現樓梯上的火勢更為猛烈,跟本不可能容她逃下去。


  她來不及多想,立刻轉身又朝窗口處跑去。


  這是九層高閣,窗外是堅硬的花崗岩鋪就的寬光平台,並沒有顧無憂所期望看見沙地或者湖泊。


  今兒入宮,盤查森嚴,她可沒有帶暗衛。


  不是吧,難道我要活活被燒死在這兒?


  煙塵嗆入喉嚨,顧無憂開始劇烈的咳嗽。


  她想著以前在電視上看的火災逃生知識,整個人匍匐在了地板上,這樣可以減少一點吸入煙塵的分量。


  她雖還不知道到底這火是怎麼燒起來的,是意外還是有人惡意縱火,但這是皇宮,失火是件大事,很快就會有人來救火的。


  一定要堅持,一定要活下來!

  死在這兒,連撫恤金都拿不到,也太冤枉了!


  儘管極力支撐,可她的意識還是逐漸的開始模糊起來。


  為了保持清醒,她把手腕放到嘴裡死命的一咬。


  好疼······

  濃煙中,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顧無憂努力的半睜開眼睛,想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定是煙把嗓子嗆壞了!

  我這這兒,我在這兒!


  她在無聲的呼喊。


  是誰,是誰,來救我了······

  快點,快點看到我······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看到一個身影正飛快的向她跑過來。


  這個人。


  好像裴然啊······


  她沒來由的心頭一松,頓時昏迷了過去。


  顧無憂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沉香木的羅漢床上,床邊懸著鮫紗珍珠帷帳,風起紗動,如雲山幻海一般。


  太子正坐在她的身邊,低頭看著她。


  嗯?

  怎麼是他?


  我記得明明是裴然啊!

  難道是我腦子燒糊了看錯了?


  「你······」


  顧無憂想出聲詢問,卻發現自己的嗓子粗啞不堪,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你嗆了煙塵,損了喉嚨,暫時就不要說話了。」


  太子臉上的神情難得正經了起來。


  「你且在這裡休息會兒,等會兒喝葯。」


  顧無憂一點兒也不想在這裡多呆。


  差點被燒死,再呆下去誰知道會不會被人在葯里下毒給毒死?


  自己是想要錢沒錯,但更想要命啊!

  我還是快點走吧!

  顧無憂掙扎著就要起身,卻被太子一把按住。


  「太醫說你現在必須要卧床休息,還有,你的嗓子要立即喝葯醫治,除非,你以後想有個老太婆一樣的破鑼嗓子。」


  顧無憂被他臉上認真的表情唬住了。


  有這麼嚴重?


  老太婆一樣的破鑼嗓子······

  這麼一想,她覺的自己的嗓子更加的疼痛干啞了。


  現在出宮回到家中,最快也得近兩個時辰,魏凌又不在,小禎又病歪歪的,上哪去找比太醫更好的醫生?


  罷了,先讓太醫治一治再說吧,宮中診病都是要試藥的,應該沒那麼容易動手腳。


  只不過,剛才的火災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子看懂了她詢問的眼神。


  「是樓下的香爐擺放不穩,倒在了灑落在地上的賬冊之上,飛霞閣的木料又極易燃燒,所以,火勢才會起的那般的快。」


  真的嗎?

  顧無憂表示懷疑。


  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再說,火勢再怎麼快沒有助燃的油料等物也不可能會燒的那般迅速猛烈。


  還有,這飛霞閣裡面雖然沒有人,那外面呢?


  自己從窗台上向下看的時候,可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瞧見。


  那些巡查的侍衛,侍立的宮人婢女呢?


  都去了哪兒?

  儘管一肚子的疑問,可眼下顧無憂也沒辦法去探查真相,只得往後靠在了織花錦緞的大迎枕上,打著手勢表示自己要休息會,請太子出去。


  太子倒是很順從的就站起來了,看著偏過頭去閉上眼睛假寐的顧無憂,嘴角微微上翹。


  「阿重,你現在這個樣子,可真是好看。」


  顧無憂仍舊閉著眼睛,當做沒聽到。


  這變態的話不能搭理,越搭理越來勁。


  太子看著她,輕輕笑了笑,轉身抬步離開了。


  顧無憂聽著身後徹底沒了動靜,這才睜開了眼睛,低頭一看,頓時臉黑成了碳。


  大紅輕紗金線綉海棠寢衣······


  我現在的身份是男子!男子!


  這麼娘氣的衣服是哪個混蛋給我選的?!


  這大冷天的,你是想凍死誰?!

  她咬著牙扯過身下的厚厚的錦被,把自己裹的像蠶寶寶一樣嚴嚴實實。


  太子踏進另一間偏殿,看著重重圍在床榻前的太醫和宮婢,安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傷的如何?」


  為首的太醫上前行了個禮,謹慎的回稟道:「臨安王身上的外傷都已上藥包紮妥當,並無大礙,只是他的後腦被那坍塌的火梁砸中,這一時半會的,只怕是醒不過來。」


  太子捻動著自己袖口上綴著的細小米珠,嘴角微微的勾起。


  「傷在頭部,那可得好生用藥才是,怎麼的也得睡上個十天半個月的,才能養足精神不是?」


  太醫心裡「咯噔」一下,小心的問道:「太子的意思是······」


  「孤的意思就是讓你們好好醫治啊!怎麼,你聽不懂?」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的腦子也被燒壞了?」


  太醫的額頭有密密麻麻的細汗冒出,腿一軟,跪了下來。


  「臣懂,臣懂,臣一定會好生醫治臨安王,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又有一內侍邁著小步急急的到了太子的跟前,附耳說了些什麼,太子挑了挑眉,起身站了起來,離開了這裡。


  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想站起來,卻發現腿軟綿綿的沒一絲力氣,一旁的年輕太醫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學生,看到他這個樣子,連忙上前攙扶。


  「老師,這太子究竟是何意啊?」


  太醫搖著頭,重重的嘆了口氣。


  「太子,恐怕是想讓臨安王就這麼昏迷下去,再也醒不過來。」


  學生赫然。


  「這······這可如何是好?若是以後被查出,那咱們可都是殺頭的死罪啊!」


  「可若是不照著太子的吩咐去做,咱們現在就是個死。」太醫眉頭緊皺的說道。


  「那怎麼辦?咱們就這樣等死嗎?老師,你可有什麼辦法?」


  太醫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四周,將學生拉到了偏僻的角落,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那邊的內侍每日都會來太醫署取皇上的湯藥,你想辦法把這事兒傳到他的耳朵里,記著,一定不能暴露是咱們傳出去的,得是他自己猜到的,事關咱們的身家性命,你可得辦的萬無一失!」


  學生咬了咬牙,用力的點了點頭。


  「老師放心,我一定辦好!」


  淑芳殿。


  空曠的大殿里,除了太子和太子妃薛梓容,再無旁人。


  「殿下這是何意?軟禁?」


  並無宮人通稟,只是聽到了腳步聲,薛梓容並未回頭,猶自對著描金銅鏡理妝。


  「孤是來,滿足愛妃的心愿的。」


  太子微微一笑,將手中的一個瓷瓶扔在了她的腳下。


  薛梓容掃了一眼,捏著螺子黛的手微微一頓,在眉尾拉了一條細長的線來。


  「殿下的意思,妾不懂。」


  「是嗎?這是愛妃費了無數心力才拿到手的假死葯,這麼快就不認得了?」


  太子看著他,面色如常,連聲音都和往常沒有絲毫不同。


  「不過孤已經替愛妃你把這假死葯換成真死葯了,只要一滴,愛妃你就可以心想事成了,如何,是不是感激的想哭?」


  「裴寧!」


  薛梓容手上的螺子黛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你到底想要如何?!」


  「這話,應該是孤來問吧。」


  太子負手而立,面色如常。


  「愛妃你挪空了孤的私庫,又準備了假死葯,想要金蟬脫殼,愛妃是想要如何呢?」


  他一步步的走上前,直視著薛梓容的眼睛,倏地,勾唇一笑。


  「五哥他,沒死對不對?」


  薛梓容一雙美目死死瞪著太子,鮮紅的指甲在妝台上幾乎要抓出印子來。


  太子直起腰來,悠悠的說道:「想當年,你與五哥可是見面就吵,五哥那般好的性子,卻總是被你氣的面紅耳赤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每年你生日,他都費盡心思的為你準備禮物,我們都笑他,是怕了你了,後來,父皇把你賜婚給我,他在大婚宴上喝了個爛醉,大家都說,他是在為我們高興,可是,他為什麼會哭呢?還有,為什麼我掀起你的鸞鳳蓋頭時,你也在哭呢?我當時不懂,現在,倒是都明白了。」


  「別說了!」


  薛梓容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聲音也抖的厲害。


  「所以你起了疑心,所以你這麼些年,從未碰過我一下?你在外人面前對我尊重愛敬,無人時卻對我冷漠如冰,你,你都是故意的!」


  「咦?這不是愛妃所希望的嗎?愛妃你對五哥情深一片,孤也甚是感動啊。」


  太子揚著眼角,唇邊帶著一抹涼薄的笑意。


  「只可惜,你不該把那些小心思,小手段,動到孤的頭上來。」


  「你若殺了我,那些銀子,你就永遠也別想追回來!」薛梓容不死心,恨恨的說道。


  「是嗎?」


  太子勾唇一笑,拍了拍手。


  從殿中屏風處轉出來一個人,走進前來,低眉順眼的跪在了地上。


  「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芝羽!你,你竟然!」


  薛梓容大驚,幾乎連站都要站不住。


  芝羽是她最信任的心腹,挪出私庫的財物,轉移到外間地下錢莊,這一切,都有她參與其中。


  可她,什麼時候竟已經投靠了太子?!


  那,那不就是說,自己苦心籌謀的一切,全都化作了一場泡影,一處笑話?!


  芝羽從地上撿起太子扔的那個小瓶子,起身恭恭敬敬的呈給了薛梓容。


  「娘娘,咱們主僕情分一場,就讓奴婢送您上路吧。」


  薛梓容怔怔的看了她半響,突地笑了起來。


  「好好好,好奴才!你忘恩背主,畜生不如!你以為,你會有什麼好下場嗎?!」


  芝羽舉著那個小瓶子,仍是恭敬如初。


  「娘娘您錯了,太子殿下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要對他忠心不二,反倒是娘娘,您才真的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薛梓容的笑聲頓了一下,隨即拿袖子掩著口,直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太子看著她,雍容一笑。


  「不過,孤還是要謝謝愛妃的,鬧了這麼一出,卻是一石二鳥,替孤可解決了不少難題呢,你放心,等你踏上黃泉路,孤一定給你辦一場聲勢浩大的喪事,好答謝你。」


  薛梓容拿過芝羽手上的小瓶,一步步走向太子,綻開笑靨,聲音輕柔的近似空靈。


  「裴寧,你冷心絕情,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去搶,你是搶了許多,太子位,薛家的支持,謝家的支持,還有無數的珍寶和美人,可是,有一樣,是你夢寐以求,卻是永遠也得不到的······」


  她走到太子的身前,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


  「那就是,別人的真心。」


  太子鳳眸微眯,看著她,唇線冷冷的挑起。


  「真心這種東西,孤從來都不稀罕。」


  薛梓容對上他毫無感情的視線,笑的越發婉轉。


  「那就祝殿下您心想事成了。」


  語畢,她拔出瓶口的木塞,仰脖將瓶中的毒藥一飲而盡。


  藥性發作的很快。


  幾乎是頃刻間,她已是呼吸困難,轟然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兩下,沒了聲息,只那一雙眼睛還是在圓睜著,在這空蕩蕩的大殿里,看著格外的滲人。


  芝羽有些害怕,朝太子這邊挪了兩步,低聲說道:「殿下,人手都已經安排好了,奴婢讓人進來收拾下吧?」


  太子笑了笑,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嗓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戲謔。


  「怎麼,好歹也是你的舊主,不好好哭一哭?」


  芝羽的臉頓時紅了,低了頭,有些羞怯的說道:「奴婢只當太子您是主子,其他的,奴婢都已經忘了。」


  太子的手指順著她光滑的脖頸滑動,看似無意的說道:「既然當我是主子,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去放那把火?」


  芝羽一怔,結結巴巴的說道:「那,那是太子妃的主意,奴婢事先也不知情啊。」


  「是嗎?」


  太子貼近她的耳側,語氣低啞勾人。


  「她想了這個主意,難道不是你慫恿的?從計劃到放火,可是有一段時間的,你為什麼不來報我?」


  芝羽只覺的心頭有無限的寒意瀰漫而上,聲音也越發的顫抖。


  「奴婢想著,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死便死了,正好可以逼的太子妃無路可退,讓您可以順勢處置了她······」


  太子打量著她發抖的嘴唇,悠悠一笑。


  「你應該知道,孤最討厭有人,自作聰明。」


  芝羽抖的愈發的厲害。


  「奴婢,奴婢知錯,求殿下恕罪。」


  太子施施然的放開了她,又從袖中掏出了一瓶同剛才一樣的小瓶,拉過芝羽的手,放到了她的掌心裡。


  「太子妃暴病而亡,你這個忠僕傷心欲絕,自盡追隨,孤感念你的恩義,一定會厚賞你的家人的。」


  芝羽的臉上慘白一片,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已是害怕到了極點。


  「怎麼?覺得這個死法不好?」


  太子挑起長眉。


  「那是要孤讓人拿弓弦勒死你,還是拿桑皮紙悶死你?孤這兒的死法可多著呢,你好好挑一個,孤一定滿足你。」


  芝羽終於支持不住,頹然的癱在地上。


  太子的狠厲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暗暗僥倖,也許自己在他心中,會有一點點的不一樣······


  原來,自己真的是痴心妄想。


  她看著薛梓容死不瞑目的雙眼,艱難的爬到了她的身邊,給自己這位昔日的主子輕輕合上了眼皮。


  「小姐,奴婢這就來,給你賠罪了。」


  她閉上眼睛,將手中的毒藥一口喝盡,趁著還有最後一絲力氣,躺到了薛梓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太子掃了她們一眼,神情怡然,轉身向大門走去。


  「來人,太子妃急病而亡,報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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