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初吻
京都中人對這種高門權貴,世家公子的八卦消息傳遞的最是迅速,不過片刻功夫,大名府外面已是擠了個水泄不通。
「哎,聽說了嗎?那黑市背後的主使,就是這薛家公子!」
「不會吧,那他怎麼還敢隻身來這大名府認罪?」
「什麼認罪,你沒看他敲的是登聞鼓嗎?那可是鳴冤用的!」
「莫非他是清白的?要不然怎能有這等底氣?」
「誰知道呢!咱們再看看唄!」
公堂之上,裴然在上首安然落座,掃了一眼堂下跪著的薛顯乾,聲音清冷。
「方才,是你敲的登聞鼓?」
「正是小人。」
薛顯乾雖然是跪著,脊背卻挺的筆直,揚著頭,直直的迎向裴然的的目光。
「京都如今流言紛紛,竟說殿下已經查出,我就是那黑市的幕後主使!這可真是無事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平白竟受了這等冤屈!若是等您上門拿人,豈不是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臉上抹黑?我雖無能,卻也不是那等毫無擔當之輩!所以,我就自己過來了!殿下是要為我洗刷冤屈還是要把我屈打成招,我都無異議!」
這番話,說的還真是理直氣壯,大義凜然,細細一想,卻是暗地裡給裴然挖了一個深坑。
若是裴然真的將他收監訊問,那就是想屈打成招,想以此來給太子的聲譽抹黑。
若是裴然頂不住輿論的壓力將他無罪釋放,那就是做賊心虛,之前那般大張旗鼓的抓人,不過是為了構陷他和太子而已。
那些家中有人被抓的高門大族,已經在暗地裡聯合,準備一起上奏彈劾裴然了。
到那時,無論裴然怎麼處置薛顯乾,都是別有用心,都是錯了!
裴然看著隱在薛顯乾眼神的那一抹得意之色,唇線冷冷的挑起。
「本朝律法明示,敲登聞鼓等同與告御狀,為避免有那居心叵測之人肆意誣告,凡事敲鼓首告之人,都要先打五十殺威棍,你既已承認剛才是你敲的鼓,那就先去受刑吧。」
說完捻起一隻令簽便擲了下去,當即便有兩個高大威猛的軍漢上前,一把架起薛顯乾的兩隻胳膊,就要拖他去受刑。
薛顯乾一時間腦子有點懵。
來之前他已經把裴然所有可能做出的反應都猜測了一遍,並想好了應對之法,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怎麼能這樣呢?!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薛顯乾的父親,光祿大夫薛致遠聽到自己的兒子被裴然用刑下獄之後,怒髮衝冠的就要去討個說法,卻在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后,生生的把一肚子的怒火又憋了回去。
誰讓自己的兒子這樣作死,背後搞什麼黑市撈撈錢就算了,還偏偏不長眼去招惹裴然。
誰不知道裴然剛被皇上派了大名府尹的差使,正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抓個典型立個威的時候,你倒是瞌睡遞枕頭,自己送上門去了!
這件事,連太子都不好出面,看來,只能自己捨出這一張老臉去求求臨安王高抬貴手了!
薛致遠備了重禮,去了大名府求見裴然,沒等他把自己那套痛心疾首,聲淚俱下的戲碼錶演完,裴然卻是收下了他的禮單,雲淡風輕的讓他去接回自己的兒子。
薛致遠也有點懵。
原本以為裴然會抓著這個把柄不妨,大做文章,好用來要挾太子,樹立自己的威信。
他也做好了打長期戰的準備。
卻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放人了······
難道是自己剛才哭的太投入,把這位年紀輕輕的臨安王給感動了?
儘管一肚子狐疑,可既然能馬上接回自己的兒子,薛致遠也顧不上想那許多,匆匆忙忙的帶著人就去了大名府的刑獄門口,準備進去接人。
「薛大人稍等,還有些手續需要辦一下。」守在門口的小吏一臉和善的笑。
「什麼手續?」
小吏拿出一張取保候審的文書,遞了給他道:「您還得在這上面蓋上印章,並照著上面的數額付清押金。」
啥?!
薛致遠看著那文書上密密麻麻的規矩條款,還有那匪夷所思的銀兩數目,眼皮子氣的都要跳飛起來。
什麼叫不可離開居住地,每日還要到大名府報到,若是案件開審,還得無條件的配合,隨叫隨到?
那這跟預備的囚犯有什麼區別?
還有這押金數目,還真有膽子要這麼多錢啊!
你怎麼不去搶啊!
「殿下這是何意?既然已經寬宏大量的不予追究,為什麼又要這樣的刁難?」薛致遠陰沉著一張臉說道。
「薛大人既然覺得是刁難,那就請回吧,小人職責在身,不能讓您進去接回令公子了。」小吏依舊是一臉和善的笑,說出的話卻是冷冰冰。
薛致遠一噎,雖然很想拂袖而去,可想想自己那剛受了重刑的兒子,只得咬著牙忍了下來,在文書上蓋了自己的私章,又讓心腹去鄰近的錢莊取了銀票,付清了押金,這才接回了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倒霉孩子。
大名府的偏院,顧無憂興緻勃勃的數完一打厚厚的銀票,嘴角彎彎,笑眯眯的像一隻滿意的招財貓兒。
「殿下,雖說是我出的點子,你也不用都給了我呀,這叫我多不好意思啊!」
「是嗎?」
裴然挑著眼看這她,慢悠悠的說道:「那你現在把銀票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做什麼?」
顧無憂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湊了過來,笑的一臉的人畜無害。
「一時高興給忘了,應該塞到殿下的袖子里才對。」
說著熟門熟路的去摸裴然的手,剛碰到袖子,卻被裴然反手一拉,順勢帶到了自己的懷裡。
裴然的身上,有著淡淡的清香,清幽如漪蘭,那暗暗浮動的旖旎意味,一時間,撩人慾醉。
顧無憂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只覺的心跳如鼓,臉上騰的紅了。
「殿,殿下······」
裴然瞧著她窘迫的樣子,不知不覺的挑起嘴角,黑玉似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
「我還只當你什麼都不怕呢,原來是個紙糊的老虎,一戳就破了。」
「誰,誰說的!」顧無憂死鴨子嘴硬,心一橫,閉了眼睛說道:「我若是大膽起來,只怕殿下也會被嚇著,唔······」
話未說完,唇已給什麼堵上來,她頓時只覺的昏天黑地,耳內嗡嗡響成一片。
裴然的吻,如蜻蜓點水一般,時輕時淺,帶著些淡淡的青澀,卻越發讓人覺得難以自持,想要沉溺其中,不願清醒。
顧無憂連意識都有些不清明了,軟綿綿的倚在他的懷裡,呼吸紊亂而顫抖。
就這麼靜靜的吻了一刻,裴然才輕輕的放開了她,咬唇笑了一下。
「現在是誰被嚇著了?」
顧無憂帶著點窘意悄悄別開了頭。
「殿下,你學壞了······」
「是嗎?一定跟你呆的太久,變聰明了。」
裴然微微一笑,眉宇間那一團清朗朗的光彩,說不出的俊雅風韻,格外的魅惑人心。
顧無憂拿眼角偷偷的瞄了過去,心跳的撲通撲通,熱的越發厲害了。
裴然將她手上散落的銀票卷好,緩緩的塞進她的袖子里,握著她的手一笑。
「還是你替我收著吧,萬一以後我被削位抄家了,便只能靠你了。」
雖是玩笑,顧無憂卻莫名的心中一緊,想起歷史上那些被人斗垮,處境凄慘的親王,便再也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他,小心翼翼的將臉貼到他胸口。
「殿下,不管你是削位也好,抄家也好,都不用怕,我會養你的!」
裴然的嘴角輕輕一抽,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被顧無憂打斷。
「再說,殿下你現在跟我學的這麼聰明,是不會給機會讓別人害到你的,對不對?」
裴然:「······」
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真的好嗎?
話雖這麼說,可裴然的心裡,卻仍是有著一種莫名的愉悅。
倚著居高臨下的優勢,他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到顧無憂的身上,她的髮髻有些散亂,兩縷烏髮微微垂在耳畔,擋住了小半邊臉兒,卻是顯的別樣的柔婉秀美。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悄悄的走進了他的心裡呢?
裴然看著她微微出了一下神,卻又突然輕輕一笑。
清淺的笑意從眼睛溺出,很快的暈染到了嘴角,這樣一個由心底流露出來的笑,淡淡的,會心的,卻也是深刻的。
這是因為喜歡一個人,因她而生的。
「你這麼聰明,自然說的都對。」
顧無憂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聞著那襟上沉靜的衣香,往他懷裡蹭了蹭。
揣摩一個人久了,就成了一種習慣。
想著一個人久了,就會習慣性的想著他。
然後那習慣就成了習性再也放不下了。
裴然,我真的,很喜歡你。
心意相通的溫馨日子背後,裴然的危機卻在悄悄來臨。
在第二日的大朝會上,數十個御史並朝中重臣齊齊上書,彈劾裴然以權謀私,罔顧法紀,貪污受賄,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們請求皇帝將裴然交由刑部議罪,奪爵抄家,以儆效尤。
皇帝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小兒子,這是人所共知的。
所以,這場彈劾,在朝中眾臣看來,真的是十拿九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