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貳肆 焚香·顏允
他走在我麵前，卻是許久都未回我。
我轉了轉眼，正欲再問他才是答了我，清清冷冷的嗓音，卻隻有一個字，“好。”
我習以為常的點點頭，又是道：“那我阿爹，可有什麽消息麽？”
他帶著我走出長廊，朝南邊走去，“雲主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就是帝王成親的那次，他也未曾回來。”
我點點頭，忽是發現哪裏有些不對，抬起頭，嗓子裏卡了好久才冒出話來：“帝王成親？？你是說——央聿？！”
他點頭，神情淡寂，“對。”
我踉蹌了一下，不敢置信了一會，伸手便是扯住了他的衣袖，提高了音量道：“成親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連我都不通知一聲？！”
南庭抿了唇，唇線劃出涼薄的弧度。
他對上我的眼睛，清冷的嗓音傳入我耳底：“就是通知你了，你便會回來麽？”
我下意識的反駁，道：“我當然會回……”
最後一個字卡在喉嚨裏，卻是再也說不出來。
若是通知我了，那時的我，真的會回來麽？
陪在顏陽身邊，那麽多事情，那麽多糾葛，怕就是通知我了，我也不會選擇回來吧。
他像是早就知曉了答案，眼裏籠了一層說不出來的哀傷，淡淡的一層，似有若無，卻讓人無法忽視，直直的戳在心尖上。
我歎了口氣，終是鬆開了手，緩緩退後了一步。
南庭沒有再看我，像是努力壓下了某些情感，道：“前方便是禦書房了，他們都等在那裏，我就不過去了。”
說罷便是轉了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搖頭，抬了步子朝著禦書房去。
一進門，便是見到高座之上如畫般的三人。
左側淺黃色明衫的男子，眉目清俊，酒窩輕揚，眼裏的神采卻是成熟了不少。
舉手投足間風範十足，透著些王者的氣息，此時也不知是說了些什麽，惹得對側的顏氏二人難得的都一副笑的溫潤如玉，如出一轍的模樣。
我不禁有些感慨，沒想到這三人坐一起的畫麵，居然是這麽的和諧好看。
心底不禁有些嘚瑟，咱們家央聿比起顏陽他們來，也是不賴的嘛。
央聿轉眼看見我，眼裏的笑意快是要蕩漾出秋波來。
起身走至我跟前，輕輕的擁我入懷：“阿姐，你可是回來了，姑姑也再也不用逢年過節就念叨你個不停了。”
我嘴角上挑，語氣卻是不可避免有些酸酸的意味，道：“不是有你和你的小媳婦陪著姑姑麽？”
央聿笑出聲，鬆開我，眼裏神韻飛揚，道：“阿姐，你都知道了？”
我自是點頭，四下看了看，眉毛挑起來，不滿意著道：“你成親了也就罷了，怎麽現我回來了，也不知道帶她來給我見見？”
央聿笑，領著我往桌子旁坐好，才是輕輕笑道：“不急。”
他轉向顏氏二人，道：“先是把阿姐的事情處理妥當了才是為上。”
我佯是瞪了他，轉眼便是瞥見某人長眸半垂的模樣。
長長的睫毛灑在臉上，饒著光暈，不知在想著什麽的模樣。
想起方才他非常沒良心的行為，我嘴角撇了撇，暗哼了一聲，不再看他。
忽是有些納悶：“怎麽連姑姑也不在？”
“允允有些不舒服，姑姑在後方陪著她。”
我眉毛跳的厲害，嘴角一扯：“-——允允？”
央聿輕輕點頭，眼角眉梢盡是甜的膩不開的柔情，好像那兩個字，涵括著漫山遍野的美好，是全世界最好，最珍貴的東西，。
我忽是覺得哪裏有些酸酸的，一股子不著味。
好你個允允，我還不知你丫誰呢，居然就給我阿弟迷成這樣！
顏辰看著我們二人，不由輕笑，眼裏愈漸柔和，道：“好了，先談談正事吧。”
央聿應和了一聲，道：“方才具體事宜也是說的差不多了，既然阿姐現下也過來了，就再來商討一下具體的吉日吧。”
顏辰點頭，不置可否，接著空中便是浮現出了好些個黃道吉日。
他道：“這是未來裏最好的日子，我想著你們凡間可能會有更多方麵的考慮，便是想著將這些挑出來，容你們一起考慮。”
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倒是莫名想笑，明明是我和顏陽的婚事，怎麽現在我和他倒像是成了局外人，一點都插不上手呢？
顏辰忽是看向我，道：“你覺得呢？”
我愣了一下：“什麽？”
他抬眼看我，唇角微挑，道：“辜月十六是個好日子，你覺得呢？”
辜月十六？現在是辜月初九，那不是……隻有七天了？
“如何？”他又是問了一遍。
這麽快就要嫁過去了？
內心忽是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羞澀，我幹咳，偷偷瞄向顏陽，他卻是將視線灑在了翠玉瓷杯上，瞳孔裏泛著漆黑的光芒，寂靜綿長。
我心裏咯噔一聲，慢慢坐正了起來，半響才是深吸了一口氣，道：“不好。”
顏陽眉間一皺，下秒便是抬眸看了過來。
顏辰倒還是溫潤的模樣，道：“那你說說，該定為何日？”
我垂了垂眸，道：“自古以來，凡間嫁娶都講究良辰吉日，各種聘禮禮節缺一不可，仿佛哪裏出了過錯，都是會影響這對新人，我小時候便是聽人說過，有些丈夫成親之後與妻子感情僵化的，都歸咎於當時的這些原因，從成親時就有了一個不好的兆頭，凡間的人怎麽想我幹涉不了，也改變不了，隻是現在到了我自己這裏，我就不想把我自己將來的命運交給良時吉日了。”
我眼神躍過顏辰,落在顏陽身上，輕輕緩緩，仿佛沉入他的眼底：“良辰吉日隻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顏陽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娶我，我和和他的感情也不會因為這些表麵的東西就發生改變，”我頓了頓，接著道：“所以，”
顏陽看著我，眸裏低沉的氣息拭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溫暖的氛圍。
薄唇勾起，道：“所以呢？”
我眉眼彎了彎，笑意落在他眼裏，“三日之後，我們成親。”
今年的冬日，仿佛格外的清寒。
也不知是不是在仙界待了段時間的原因，現在回來，溫差一對比，越發覺得氣候寒冷，像是所有寒冷的味道全部都藏在了空氣裏，一張口，冷的連喉嚨裏都像是打了個大寒顫。
我搓了搓手捂在耳朵上，使勁縮著脖子，想著畢竟能暖一分是一分。
一旁跟著的丫鬟倒挺有眼力勁，不知從哪尋來個暖爐遞給我，伸手接過，熱乎乎的，忙是裹進了長袍裏。
剛準備誇她幾句，卻是掃見了一個大紅色的人影。
站在遠處，裹著長袍，晃悠悠的轉悠著，像是在四處張望著什麽。
不過隔得距離太遠，看不清長相，隻是依稀看的出，是個較為豐盈的女子身影。
問身邊人道：“是誰在那裏？”
她抬頭看了看，才是低下頭道：“應是王後在那裏，王後聽說大小姐您今日回來，本是想親自過去迎接的，隻是身子太重了，不得已才留在內宮等候著。”
我有些不明白，道：“身子太重？…什麽意思？”
“王後已經懷上身孕八個多月了，禦醫說王後的身體有些異於常人，現在的日子又是越來越臨近產期了，可得分外注意著，一點差池都不能有。”
我差點咬住舌頭，好半天嘴裏才蹦出話來：“懷懷懷懷孕？！”
她點頭，又是道：“看王後的樣子，應該是在那裏候了許久了，大小姐您還是快些過去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費了好大勁才是將內心的攪得天翻地覆波濤洶湧的一切給平複下來。
緩緩看向那女子的方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道：“過去瞧瞧。”
“是。”
我跟著她們往那邊去著，腦中思緒卻是飄蕩不停，道：“王後的姓氏為什麽？”
“回大小姐，王後的尊姓為顏。”
“嚴嵩的嚴？”
“綠鬢朱顏的顏。”
我腳步一滯，道：“顏？”
她與顏陽是一個姓氏？
耳邊想起方才央聿喊她的話語，允允，我微微皺了皺眉，顏允，顏允這個名字，怎麽這麽奇怪？
不由加快了腳步，往那邊去，卻是見到她一個人停在那裏，背對著我們，隻留下一個背影。
我暗自想了想，便是將暖爐遞給了身邊人，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自己過去就成了。”
“是。”
我點點頭，便是三步並作兩步的朝她疾步過去，她像是聽到了腳步聲一樣，有了些察覺，卻又像是因為身孕的緣故，緩慢的才是回過頭來。
忽像是一道晴天霹靂打了過來，我看著她熟悉的臉，詫異的眼睛都快要瞪了出來。
她咬了咬嘴唇，轉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我，像是有些莫名心虛，連著手指都是不由自主的絞在了一起。
這絕對是錯覺，我在心裏不住安慰自己道。
伸出手揉了眼，是她，再揉眼，還是她，繼續揉眼，站在麵前的依舊是她！
我眉毛跳的厲害，而那些藏在往事裏的蛛絲馬跡，此刻終是浮出了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