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壹伍 焚香·惑衣
顏辰長眸輕揚，道:“長兄為父，顏陽的婚姻大事，自當是由我這個兄長來操辦。”
他輕輕一笑，又道:“不過你和顏陽，理所應當也是該商量一番。”
我看著他，眉間放鬆開來，點點頭，道:“我知道的。”
顏辰輕輕轉了輪椅，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你們商量好了，再告訴我一聲。”
我點頭，又是嗯了一聲。
他徑自轉了輪椅往外間去，那裏還遍布著未融盡的積雪。
他靜靜停在那裏，目光像是落在了某個地方，似緩似疾，幽遠至深。
我站在那裏，複看了他一眼，終是踏了步，轉向後去。
打開門，腳步卻忽是有些虛晃。
我額間有虛汗冒出來，強撐著腳步，半響才是走至了玄鏡前。
身體裏像是有著什麽東西在不斷叫囂翻滾著，帶著湧動不歇的熾熱，似是要破開我的身體，擺脫束縛一般。
我擰緊了眉，扯開胸前的衣襟。
大片皮膚裸露在空氣中，將那灼熱感倒是刺激的減了幾分。
我看向鏡中，那原先布滿猙獰傷口的地方此時卻是完好無損，一絲傷痕都沒有，光滑的如同嬰兒的肌膚一般。
我抬了手，輕輕撫上去，指腹剛觸碰到，便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熱流，透著我的身體傳遞出來。
我心中一驚，瞬間便是收回手去。
身體的熱度卻又像是在頃刻間褪去，幾縷寒風襲來，冷的我倒是打了個大大的寒顫。
我皺著眉，心思又成了亂糟糟一片，伸手，終是緩緩拉上了衣襟。
轉了身，坐在床榻。
外間靜悄悄的，竟是攜來幾些倦意，我閉了眼躺下去，不到一會便是睡了過去。
“帝姬，帝姬…”
我恍恍惚惚睜開眼，道了聲，“進來。”
小萌自外間推門進來 對著我行了個禮。
我躲在被窩裏，隻探出一個腦袋，迷迷糊糊的道:“何事？”
小萌過來，對著我笑的十分燦爛，道:“帝君說您最近幾日勞累了，讓小萌請您去後山溫泉沐浴。”
我往棉被裏更縮了縮，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道:“不去。”
小萌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又道:“可是帝君說您身上還有傷，泡下溫泉身子會舒坦很多的。”
我閉著眼睛點頭，實在是倦的很，含糊著道:“那就明日…再去……”
小萌愣在那裏，像是不知道怎麽再勸我，半響又接著道：“帝姬，後山溫泉那裏水溫適宜，在這冬雪裏泡上一泡還能美容駐顏呢……”
我側了麵轉向裏間，實在沒了力氣答她。
“帝君……”
有腳步聲走進，清淡的嗓音，道：“你先下去準備。”
“是。”
我閉了眼，隱隱約約像是覺得顏陽過來了，嗓音糯糯著道：“離尉呢？”
“退回魔界了。”
我嗯了一聲，鼻子裏湧進一些熟悉的味道，但實在是不想起，“你讓我睡會，我覺得頭好沉。”
有手伸過來，搭在我額上，又是退了回去，道：“你若再繼續睡下去，夜間可就睡不著了。”
我沒聽太清，含糊了幾聲應付。
他卻是低身靠了過來，湊近我臉頰，輕輕緩緩的吹起氣來。
我擰了眉，更是蜷了身子，整個人都是鑽進了棉被裏。
他笑，將我往上提了提，便是伸手過來揪我臉。
我被他打擾個不停，終是睜開眼，佯裝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他笑的眉眼如畫，頃刻間卻是吻了過來。
我一愣，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放大的眉目，腦子裏懵的不行。
他捧著我的臉，輕輕緩緩撬開我的唇，仔細而霸道，柔情而喧囂。
特有的香氣湧進來，刺激的頭皮一陣發麻，心底深處卻是一片柔情泛濫。
我緩緩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半眯了眸子，眼底忽是閃過一抹難耐的情緒。
伸手推開了我，嗓音有些壓抑，道：“等等。”
我愣，隨即便是大窘起來，慌忙別開了臉，卻還是燒的紅了大片。
矜持，矜持，我怎麽忘了這兩個字……
他像是深吸了一口氣，半響才是開了口，道：“讓小萌帶著你去沐浴。”
我麵上尷尬，不敢看他，便是一個勁的點頭。
身前響起一聲輕笑，下巴被他挑過去，盯著我的眼，半挑著眉道：“你害羞什麽？”
我避著他的視線，吞吞吐吐，道：“有有有麽？”
他揚眉，迫使我迎上他的眼，道：“不用害羞的，我們早晚都是要成親，很多事情，也隻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我一愣，卻又是立刻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麵上卻是更加燙熱起來。
他伸出手，卻是往下半捏住了我手腕，笑意收了幾分，道：“傷口還疼麽？”
我怔了怔，道：“不疼了。”
顏陽瞥了我一眼，鬆開我的手腕，頷首示意，道：“給我看看。”
我“……看什麽？”
“傷口。”
我黑線，隨即便是一個枕頭砸過去。
他斜身躲開，挑眉，道：“怎麽了？”
我咬牙，翻白眼，道：“那是在胸口！胸口！！”
他淡然的看著我，目光澄淨，像是在說那又是什麽關係。
我終是搖了搖頭，無奈著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看了，你不是想讓我去泡溫泉麽，我這就起來過……”
他忽是將我摟進了懷裏，嗓音低了一些，道：“對不起。”
我心裏有根弦動了動，嘴邊慢慢漾起了弧度，趴在他的胸口，輕聲道：“沒關係。”
“帝姬，這就是了。”
小萌蹦蹦跳跳的，歡快的跟著我道。
我點了頭，抬眼便是見到一片雲霧繚繞著的溫泉。
偌大的泉水上湧，咕嚕咕嚕的冒著氣泡，還摻雜著十分好聞的花香味。
小萌伸出手，吩咐後麵仙娥道：“將東西都放下來。”
“是。”
我看了她們幾眼，剛才便是見到她們幾個各自都提著個精巧的提籃，也不知裝著些什麽。
隻見她們散開去，打開了手中提籃，伸出手拿出一些灑了下去。
我有些好奇，問道：“那是什麽？”
小萌道：“是帝君讓我們拿過來的一些宜補的散露，聽說，還是帝君親自盯著藥仙調製的，功效可好了，帝姬，帝君對您可真上心啊…”
我似有若無的噢了一聲，眉眼卻早已彎了半彎。
小萌對我行個禮，道：“帝姬，我現在幫您更衣吧。”
我忙是搖搖頭，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小萌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語氣有些曖昧，道：“帝君也這樣說……”
我有些窘，道：“說什麽？”
“帝君說，帝姬您沐浴的時候不喜歡其他人在場，讓我們守在外麵就可以了，看來……”
我幹咳，打斷她，道：“那就聽你們家帝君的，別多想了，快去外麵。”
小萌偷笑，便是帶著一幫人退了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四下看了一眼，便是解開了衣服，緩緩走入了溫泉裏。
一陣香味彌漫開來，整個身體都是被溫暖的泉水包圍著，仿佛連著思緒都是逐漸開始幹淨明了。
我伸了手，心情愉悅，手指卷起一陣水花散開。
落在水麵上，蕩漾起片片漣漪。
我捧了泉水，揚起臉潑在身上。
像是一股清新的感覺自頭頂湧進身體裏，全身上下像是被打通了筋脈一般，暖洋洋的，舒服的說不出話來。
我散開了頭發，用手舀了些水澆上去，想了想，又是將整個人都埋進了水裏。
泉水湧過來，我緊閉了眼，隨即又是從水中出來。
迷糊著睜開雙眼，視線卻是掃到一個陌生的身影。
心裏一驚，睜開眼，卻是發現空無一物。
我揉了揉眼，又是四下看了一眼，還是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是看錯了吧…這裏是顏陽的地方，外麵還有小萌她們，怎麽可能會有人來？
我放鬆了下來，剛準備往旁邊走去，忽然卻是被什麽東西抓住了腳踝。
一股寒顫心扉的感覺傳來，我來不及喊人，瞬間便是被拉入了水中。
泉水嗆進口鼻，我閉了眼掙紮，胸口卻忽是傳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
像是被人直接劃開了胸膛，濃鬱的血腥味蔓延開來，碧色的泉水即刻便是被染至成了殷紅色。
那東西緊緊抓住我的腳，一直將我往水下拖。
我眉間緊皺，泉水一陣接過一陣的湧進來，窒息感充滿了整個腦袋。
我再沒有了任何力氣，閉上了眼睛，緩緩沉入了水底。
“我以這滿城的血來詛咒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眾叛親離，孤獨至死。”
“你一輩子，都是一個人，直到你死了，你也永遠隻是一個人。”
我心裏一驚，瞬間便是睜開了眼睛。
剛才那道聲音像是從地獄而來，陰冷至極，像是要將人碎屍萬段一般，帶著說不出的怨恨。
“你醒了。”
寒冷的聲音傳來，我不由自主卻是打了個寒顫，循著那道聲音望去。
那是個女子。
一身鮮紅色的喜袍，衣袂處卻像是因著太過破舊，而淩亂不堪。
長發散在肩上，眉眼雖是端正，可皮膚卻是一種詭異的白，白的像是許久都未見天色一般，透著一股陰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