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 焚香·空城
隨即抬了眼看向他，攥緊了衣袖，強忍著情緒道：“顏陽…那我走了……”
他沒說話，隻緩緩點了點頭。
“走吧。”
我扯緊了衣袖，半響才是嗯了一聲，跟著千秋子轉身。
他揚手招來一片雲，站了上去，對著我伸出手來，道：“上來吧，小有。”
我咬緊了唇，低了眉，緩緩才是向他伸出手去，指間卻是一滯，倏地便是縮了回來。
猛地轉身撲向顏陽，一把抱住他。
他身軀似是一震，定在那裏。
我埋了頭在他背上，哭的嗓音有些沙啞，卻是帶著小心翼翼的道：“你帶上我好不好…我會聽你的…我什麽都聽你的……隻要你現在讓我陪在你身邊…我真的可以什麽都聽你的……”
半響，他才是長長的唏噓了一聲，緩緩轉過了身，眉眼溫柔，恰如往昔。
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語氣寵溺直入我心底，道：“你要我，到底拿你怎麽辦呢？”
我抬著眼看他，握住他的手，笑的淚落了滿臉。
空城。
我攙著顏陽，緩緩抬了頭一看。
四周皆是繚繞的雲霧，煙波縹緲。
正中間卻是一座偌大的，似是二人高的城門，朱漆久落，尾根還爬滿了青苔，有著一股撲麵而來的蕭條之意。
“是這裏麽？”
顏陽緩緩半睜了眸子，看了一眼，點點頭，虛弱著道：“進去。”
我看了他一眼，咬了唇便是扶著他過去敲門。
城扣已經鍍上了一層深色的黑鏽，輕輕一碰，便是落了我一手。
我扣了好幾聲，卻是好久都沒有人回應。
顏陽倚在我肩上，微捏了我的肩膀，聲線低沉，道：“踢開。”
我一愣，點頭，便是伸腿踹了一腳。
沒料城門真的是吱呀一聲，便是緩緩的向後打開了一條縫，又像是太過沉重似的，卡在那裏再也踢不開。
我想了想，便是扶了顏陽去旁邊坐下，道：“你等我一下。”
他閉了目，沒回我，唇色幾近透明。
我心裏有些慌亂，又是強鎮定著站起來身來，便是往城門去。
雙腳蹬地，咬了牙便是使勁推起來。
怕是那城門實在是過於久遠，說卡在那裏便是卡在那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是推不開。
良久才是好不容易一聲低沉的響聲，往裏間開了一些，卻還是通不過人去。
我沒了力，趴在城門上大喘氣。
顏陽不知何時，卻是強撐著起了身過來，搭了手在城牆上，雙手並了力，皺著眉一推。
隻見吱呀一聲，城門應聲而動，雖不是完全打開，卻也是能通了我們進去。
我一喜，看向顏陽，卻見他身形一晃，忙忙過去扶住他。
他眉間幾蹙，看了我一眼，頷了首示意往裏間去。
我再不敢遲疑，搭了他的手臂在我肩上，便是進去了城裏。
入眼之處皆是一片荒蕪，破敗的不成樣子。
碎爛的木屑，丟棄的木偶，滿地蒙塵的琉璃珠，以及堆積成片的枯黃落葉。
顏陽低了眉，開了口輕聲道：“往南邊去。”
我點點頭，轉向南邊。
延邊風景一成不變，明明是晴空萬裏，氣氛卻是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街邊還吹起了一股陰寒的鳳，簌簌刮起落葉，落在臉上，也像是被人打了幾個耳光般的刺痛。
我騰出手，幫顏陽扣緊了長袍，縮緊了腦袋再往前走。
四下掃了一眼，不免有些納悶，這座城怎麽這麽荒涼，居然半天連個人影都沒有。
顏陽忽是一頓，一個猝然間又是吐出一口猩紅的鮮血。
眉目緊蹙起來，像是有著些錐心刺骨般的疼痛。
我心裏一驚，紅了眼睛手忙腳亂。
他十分難受的半醺了雙目，又是看了我一眼，揚了半笑安慰道：“沒事……”
我強忍著眼淚，點頭，道：“我知道……”
半響才是撐著他再往前去，卻連手指都是在微微顫抖。
顏陽半倚在我身上，語氣摻著些血腥味，道：“去前麵，喊叢嘉過來。”
我一愣，吸了吸鼻子，道：“前麵麽？”
他緩緩點了點頭，聲線縹緲，道：“告訴他，我不方便過去，讓他過來見我。”
我心裏忽是一陣難受，忙忙點了點頭，背過身抹了把眼淚便是往前麵去。
往前麵看了一眼，卻是四下無人。
定睛再看，麵前卻是倏地出現了一道瘦削的人影。
深色的拖地長袍，與歸殊不同卻更顯蒼白的銀色長發，蓄著長長的胡須，幾近是蓋住了大半張麵容。
隻留下了一雙栗色的眼睛，卻好似是蒙上了幾錢灰塵，眸裏盡是數不清的滄桑要言語。
我盯著他的眼睛，那裏像是藏滿了太多東西，盛滿了太多過我，莫名讓人覺得很是壓抑。
他看了我一眼，開口，不容置疑，“出去。”
我一怔，半響才是試探性的道：“你是叢嘉？”
他依舊是麵無表情，卻是幹脆利落的轉了身。
我忙忙繞道他麵前攔住他，道：“顏陽在前麵，你得跟我過去！”
他平了視線看我，半響才複是緩緩開了口，道：“他怎麽來了？”
我心裏隱隱鬆了一口氣，接著道：“他受了很嚴重的傷，你得過去救救他！”
他看我，問道：“你是誰？”
我一愣，抬了視線看著他，道：“我是他的帝姬。”
他反應平淡，半響才是道了聲，“哦。”
微頓了頓，又道：“你出城，我救他。”
我詫異，道：“為什麽？”
他看著我，被胡須掩去的麵容看不清，眼裏卻是波瀾不驚，道：“我不喜歡女人。”
我皺了眉看著他，回頭看了顏陽一眼，沒來得及想些什麽便是點了頭，篤定著道：“好，隻要你能快些幫他，我就在城外等著。”
握緊了手指，關節攥的發白，正欲轉身卻又是被他喊住。
他緩緩走過來，與我擦肩而過，道：“算了。”
我一愣，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忽是莫名一暖。
叢嘉幾步過去，低了身看向顏陽。
他皺緊了眉，整張眉目都似是淡去了不少，帶著些不真實的存在感。
我一顆心又是懸了起來，語氣有些著急，道：“他到底怎麽樣了……”
叢嘉不慌不亂的看了我一眼，輕輕伸出了手過去，拂向顏陽額間。
隻見顏陽眉間幾皺，一個瞬間卻是幻化成了小顏陽的模樣。
依舊是罕見至極的漂亮大眼睛，睫毛長而卷翹，嘴巴粉嫩，可同上次相比卻也是蒼白了不少，連帶著肉肉的臉頰，都是有些虛弱。
我吸鼻子，有種眼淚要奪眶而出的衝動。
沒想到再見到小顏陽，居然會是現如今這麽個場麵。
他站起身，抱了小顏陽起來。
我抹抹眼淚，道：“我來吧。”
他頓了頓，看向我，依還是麵無表情的將小顏陽抱給我。
我接過他，將他的額頭抵在我肩上。
叢嘉自顧自的往前去。
我抱著小顏陽，跟著他身後。
走了好長時間，他才是推開了另一道宮門。
回過頭，向我伸出手來，道：“我帶他去療傷。”
我忙忙將小顏陽抱給他，道：“需要多長時間？”
他看我，半響才道：“不知道。”
便是轉了身，打開另一道門往後去。
我看著他，心裏有些擔心，想要跟過去看看卻是被那道宮門給堵在門外。
半響才又是無可奈何的坐回了桌旁，支了手等他們出來。
外間天色越來越暗，我擰了眉，忽覺有些困意襲來，些鳳吹來，眼皮卻是越來越重。
眼前卻忽是襲來了些濃霧，帶著依稀些的身影晃動。
我皺了眉，覺得有些冷，一下子清醒了些，甩了腦袋欲看個分明。
卻是聽見了些空靈的聲線傳來，帶著些哀婉惆悵，又似是高昂激蕩，緩緩落入心底，蕩起一片漣漪。
忽是被人搭了手臂，我一驚，身軀一顫忙是睜開了眼。
卻是見到叢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麵前，眼裏不含任何情緒。
我暗歎了口氣，原來又是在做夢。
忙抬了頭看他，道：“顏陽怎麽樣了？”
叢嘉沒有看我，低下身來坐下，道：“該是晚飯時間了。”
我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道：“什麽？”
他看著我，又道了聲，“該是用晚膳了。”
我看著他，半響才是明白過來，道：“你是讓我去做飯？”
叢嘉看著我，不點頭，也不搖頭。
我心中有些無奈，往那扇門裏望去，想了想便是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叢嘉斟了杯茶下肚，坐在那裏，視線卻像是被塵封了起來，落在了不知哪個遙遠的深處。
我複看了他一眼，便是起了身往外去。
外間月光太過黯淡，良久我才是找到了找到了廚房的所在處。
果不其然，這裏也是一片狼藉。
也不知道叢嘉在這裏，究竟是怎樣生活下來的，難道真的就隻有他一個人麽？
我擰了眉，撩起袖子，勉強撿起幾個可以吃的東西便是開始生火。
火勢太小，我想了想便是蹲下身子開始吹氣，沒料一個火星冒起來，巨大的濃煙熏的我眼淚直冒，匆忙往後退了幾步，便是猛地一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