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柒 焚香·溫存
我撩起袖子，卷起褲腿，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小有姑娘，你看著這模樣，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洗衣服這種事情，怕是沒有幹過吧？”
我彎下腰，拿起棒槌便開始有模有樣的跟著石大娘錘衣服，道：“沒關係，都是要學的。”
石大娘笑，道：“也是，女兒家的，總得會幹幾樣家務，將來嫁到夫婿家裏去，也不至於被旁人笑話。”
我點頭，心思都放在手下的長衫裏。
“對了，小有姑娘，還不知道你和顏公子，究竟是從哪地方來的呢，又是怎麽從懸崖上掉下來的？”
我一愣，想了想便道：“我和他是從胥山過來去尋親的，路上遇上了劫匪，一咬牙便是跳了下來。”
石大娘唏噓，很是後怕的神情，道：“早就是聽說外麵很是不太平，可沒想到劫匪居然猖狂到了這種地步。”
她慈愛的看了我一眼的，道：“還好你和顏公子都是沒事，不然，這可真是造孽啊。”
石大娘揮了棒槌開始洗衣服，一邊舀了水澆上去，一邊跟著我道：“小有姑娘，你在外麵，可是聽說了最近南方有了群叫什麽天的人，開始造反了？”
我一愣，忙忙低下了視線，心虛著道：“有，有吧……”
“哎，”石大娘歎氣，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好好的過日子不是很好麽，無端端造反，遭殃的不還都是我們這些老百姓麽？小有姑娘，你說是不是？”
我黑線，結結巴巴的道：“可能……”
石大娘沒多在意，又接著道：“小有姑娘，你和顏公子在外麵可得小心了，以後出門可得多帶幾個人，現在世道這麽亂，還是小心為上啊。”
我點頭，心裏鬆了一口氣，開始搓起衣服來，道：“大娘，我知道的。”
石大娘忽是停了手裏的動作，笑的十分欣慰，道：“你是個好姑娘，陪在顏公子身邊，可真的是郎才女貌呢。”
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彎了嘴角點點頭。
“哎，要是我們家花兒，也找到一個像顏公子那麽好的如意郎君就好了，對了，小有姑娘，你家裏還有什麽兄弟姐妹麽？”
我一愣，不明所以的點點頭，道：“我還有一個弟弟。”
石大娘忽是笑得別有深意起來，道：“看小有姑娘的長相，弟弟肯定也是個翩翩玉公子吧？不知小有姑娘家的阿弟是多大年紀了？”
我心中咯噔一聲，忽是冒出些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道：“他隻比我小上半歲左右。”
石大娘笑，像是一陣羨慕的神情，道:“想著能有你們這對兒女，你家父母親，肯定會十分欣慰吧，哎，不像我們家花兒，都這麽大了，都還沒嫁出去…”
我愣在那裏，半響才憋出一句話來安慰她，道:“大娘，兒孫自有兒孫福，羞花姑娘隻不過是還沒遇上能讓她幸福的人罷了，但遲早都是會遇上的。”
石大娘歎氣，眼角有些憂愁的淚，拍了拍我的手，道:“要是我們家花兒，也能有小有姑娘你這般懂事就好了。”
我對著她笑笑，正準備接著洗衣服，餘光掃進河水裏，卻是瞥見一條泛著鱗光閃閃的東西。
“大娘，您看，有魚！”我欣喜的喊起來。
“昨晚下了雨，這些魚現在卻是冒了出來。”
我興奮起來，更撩起了袖子，小心翼翼的往水裏去，道:“我來逮住它！”
大娘看著我，有些無奈，笑道:“你小心點！”
我應了一聲，便是緩緩將手探入水來。
那魚兒遊的歡快，還沒意識到危險的逐漸逼近，我按耐著心中的激動，躡手躡腳的低下身來，兩手交叉成個難以逃脫的弧度，緩緩的朝它襲來。
它卻是一個擺尾，水珠濺了我一臉。
石大娘看著我，也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來。
我噗嗤噗嗤的抹臉，看著它，興致更加高昂起來。
“我就不信我逮不住你！”
撩起裙子，便是跟著那條魚鬥爭起來，它往左我便是往左堵，它往右我便是往右堵。
幾番下來，那條魚怕也是意識到了危機，慌忙的四處逃躥起來。
我咧牙嘿嘿笑起來，慢慢更壓低了身，沒料腳底一滑，卻是摔倒了下去。
石大娘一愣，忙忙道:“小有姑娘，你沒事吧？”
我低頭看向水來，雙手卻是捧起那條魚，繼而欣喜的轉向石大娘，道:“你看！！大娘！你看，我抓住了！！”
她身後不知何時卻是出現了道藍堇色深淵，覆著披風，分外風華的模樣。
我心裏一喜，雙手舉起魚，對著他大喊起來，道:“顏陽，快看！！”
他靜靜的看著我，忽是輕輕的揚了揚嘴角。
目光深邃的，似是踏盡了千山萬水。
我心中忽是一動，站在原地看著他，也是淺淺彎了眉眼。
山清水秀，眉眼如畫。
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我們二人。
“老頭子，你少喝點。”
石大爺臉上幾絲酒紅，佯裝生氣的瞪了石大娘一眼，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可知道今日這顏家公子可是跟著我在棋盤上廝殺了好幾局！”
顏陽似有若無的揚了嘴角，淡淡道:“切磋而已。”
我挑眉，不動聲色的斜了顏陽一眼。
羞花嬌羞一笑，道:“顏公子真是好棋藝，真是讓小女子佩服。”
隨即便是夾了菜欲遞至顏陽碗裏，我一驚，忙忙截過來，二話不說吞下肚，道:“他不喜歡吃辣，給我就好，給我就好…”
羞花不高興，欲開口卻是被石大娘給瞪了一眼，道:“人家顏公子與小有姑娘早有婚約，你跟著添什麽亂？！”
我忙符合著點頭，卻是辣的眼淚都是快出來了。
顏陽掃了我一眼，唇邊隱隱攜了幾絲笑意，遞了杯茶水給我。
我忙忙接過飲盡，吐著舌頭，止不住的哈氣。
羞花坐回去，卻還是翻白眼小聲嘀咕著:“有婚姻又怎樣，不還沒成親麽…”
我黑線，裝著沒聽見，低了眉夾了口米飯送入嘴裏。
石大爺看了我們幾眼，嘿嘿笑了起來，遞了酒杯給顏陽，道:“來，顏家公子，我們來幹一個！”
石大娘無奈，道:“老頭子，你真是喝多了！”
石大爺打了個酒嗝，顯然是喝的不少，對著石大娘道:“婦道人家，懂什麽？！”
石大娘來了勁，扭住石大爺的耳朵，道:“跟你說你還不聽了！走，跟我醒醒酒去！”
我憋著笑看他們，心裏柔軟幾番。
石大娘摻著石大爺往裏間去，又回頭喊了羞花，道:“花兒，你也過來，顏公子，小有姑娘，你們兩接著吃。”
羞花磨磨蹭蹭的站起身，一跺腳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去。
我惶恐的穩住桌角，心中無奈，雖說千秋子抹去了她的一些記憶，可看她這樣子，顯然還是迷顏陽迷的不清。
顏陽忽是起身，撫了袍往外去。
我看了他一眼，便是自顧自的坐在那裏往嘴裏塞東西。
半響他又是折了回來，一言不發的站定在我麵前。
我咀嚼著魚肉，眨巴折眼睛看著他，不解問道:“怎麽了？”
他挑眉，伸手拉我起來往外去。
“誒我還沒吃幾口呢…”
“坐這。”
我不高興，嘟囔道:“我還沒吃飽…”
顏陽像是沒聽見，撫袍坐在我身旁，微揚了眉，道:“看星星。”
我抬頭匆匆掃了一眼，又是可憐巴巴的看向他，道:“我餓…”
顏陽眉間輕挑，一個輕指敲在我額間。
我噘嘴，心裏腹誹了幾句，便是支了手百無聊賴的望向天上。
夜裏靜悄悄的，星星也隻不過比平日裏更亮騰一些，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看的。
我歎氣，胃裏空蕩蕩的，便是砸吧砸吧了口水。
他睨了我一眼，開口，道:“陪我看星星，就這麽不樂意？”
我抖，隱覺氣壓強大，忙忙陪著笑辯解道:“怎麽可能？！你看這景色多美啊…”
顏陽點了點頭，眸裏精光乍現，道:“那就隨性，作首詩如何？”
我黑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他輕笑，黑發繚亂肆意灑下來，輕了聲道:“陪我坐會。”
我撇了撇嘴，終還是安安穩穩的坐在他身旁，捧著腦袋看著星星。
他忽是開了口，道:“你知道華胥氏的由來麽？”
我一愣，點點頭，問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他似有若無的勾了嘴角，道：“雖是當初華胥氏是感應受孕，才誕下了伏羲與女媧，但後來卻還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混沌之戰，那你覺得，雷神在這件事上，有責任麽？”
我眨巴眨巴了眼，十分誠懇的看著他，道：“這麽深奧的問題，你還是去請教別人比較好。”
顏陽低了眼看我，眉間含了幾絲暖意，道：“是我高估你了。”
我“……”
他將我往懷裏摟了摟，道：“如果將來有一天……”
我忙忙打斷他，道：“等等……”
他微一停頓，道：“怎麽？”
我往他懷裏更蹭了蹭，一本正經的道：“總覺得你接下來的話是個不好的設想，而且將來還肯定都是會實現，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