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 焚香·過往【十】
“上神大人回來了。”
常山還是一如既往，人群熱鬧，見著寧暖，紛紛上前來打招呼。
寧暖看著他們，心裏一種久違的暖意，點了頭輕笑，眉目間少去了幾絲深沉。
“上神大人，歸殊大人呢？”
“對啊，他怎麽沒跟著您一起回來？”
寧暖愣了愣，實在是沒有想到她與歸殊的事情，已然達到了這般眾人皆知的這種地步。
阿倪掃了寧暖一眼，打圓場道：“著什麽急啊，歸殊早晚不都是會來的麽？他可是我們大常山的女婿，敢不來麽？”
眾人笑起來，紛紛道著說：“也是，戰尊說的是。”
寧暖也淡淡勾了嘴角，和他們再寒暄了幾句，便是轉到了常山主殿。
——
蒼鬱殿。
阿倪換了一身常服，坐在寧暖身邊，招來了婢女端上了茶點，便是跟著寧暖閑聊起來。
“你這次回來，準備待多長日子？”
寧暖輕輕搖頭，目光迷離落在瓷杯上，道：“不知道，可能很長，也可能很短。”
阿倪皺眉看她，道：“難道你都沒跟歸殊商量麽？他就隨便放著你回來，都不管管你？”
寧暖梨渦淺現，眸裏一絲惆悵若即若離，半響才是輕了嗓音開口：“歸殊他讓我自己拿主意，但我這麽長時間未回常山了，便是想著能多待些日子，便是多些日子。”
阿倪微鬆了一口氣，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你是嫁給他了，倆個人就好好的，別讓我在常山的時候，還為你擔著心，生怕歸殊欺負你，也就搞不懂了，你為什麽就死心眼裏的非要嫁給他！咱大常山的男子不也都多著是麽?”
寧暖輕輕抬了眸子，琥珀色的眼裏風平浪靜，低了聲道：“嫁都是嫁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阿倪聳肩，狀似無奈，看了一眼窗外，道：“帝君和娘娘現如今也不知是在何處，怕是不知你已經回來了，要不然我先傳音跟他們說一聲？”
寧暖微垂了眸子，搖了搖頭道：“不了，父君應該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既然我又不著急走，還是先不要讓打擾他們了。”
阿倪想了想，遂點了頭道：“也好，這幾日常山的妖怪被我狠狠教訓了一頓，倒也是安分了幾些，我正好也得了空，可以陪著你四處走走。”
寧暖點頭，看著她輕彎了眉眼，道：“阿倪，你這般厲害，以後要是找不到夫君怎麽辦？”
阿倪劍眉一挑，英氣十足，道：“女子當自強，要是我未來的夫君還沒有我厲害，碰到什麽危險還要我護著他，那要他是何用？做我阿倪的夫君，首先就得比我優秀，若是將來沒有那麽一個人，那不嫁又有何妨？”
寧暖一愣，眸子黯了幾黯，道：“可是我怎麽覺得，身為女子，就是應該安安分分的嫁人生子？”
阿倪噗嗤一笑，捏了她的臉取笑味十足，道：“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你那是中毒太深，根本就無藥可救了好麽？”
寧暖心裏一震，低沉了眸子，心底深處苦澀翻騰，酸楚至極。
忽是一人從外間急忙而來，對著她們二人便是半膝而跪。
“倪戰尊，北側似是出了點意外，大塊黃石傾瀉而出，還請倪戰尊速去裁決。”
阿倪起身，皺了眉極其生氣，道：“這些妖怪，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隨即轉了身便是往外去，回了頭道：“暖暖，我先走了。”
寧暖緩緩點了點頭，心裏卻像是染上了一抹濃霧，再也看不清明。
——
“參見上神，不知上神找小妖何事？”
寧暖靜靜抬了眸子，目光深沉，道：“天妖，我往日裏待你如何？”
“上神對小妖自然是沒話說，小妖可是不敢忘記上神大人千年前的救命之恩，上神大人若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是。”
“那就好，”寧暖輕輕勾了嘴角，道：“那我今日求你一件事，你若是辦好了，你要什麽，我便給你什麽。”
天妖慌忙跪到地上，拱了手道：“不敢，不敢，上神有事盡管說出來便是，小妖自當竭力相助。”
寧暖微微垂了眸子，半響才道：“我想知道，歸殊和我母家，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
七日前。
歸殊左手一把弦樂劍，雪眉微蹙，謹慎而小心的盯著四方。
周邊空靈聲不斷，急促而短小，淩厲而刺耳，聽在人心裏平白煩躁，極其不悅。
歸殊皺著眉，眉間暴戾似是快要噴湧而出。
挑釁的笑聲傳來，在黑暗裏空響：“歸殊，你不是無所不能麽，看來你比起顏陽，還是狠狠差了一些啊。”
歸殊嘴角緊抿，仙印一閃一閃的，臨手揮出去弦樂劍，震碎了周圍一片。
“左離，你有本事就現身。”
那聲音徘徊在幽暗裏，似是一聲喧囂的輕歎：“歸殊，仙界的世界如此不可言，你倒不如跟我一起，投奔魔界算了。”
歸殊蹙雪眉，一聲嗤笑，道：“你一個下三流的散仙，入不了仙界就轉了魔界，現在怎麽，還妄想拉著本大人一起麽？”
“魔界怎麽了？良禽擇木而棲，再說了，歸殊，你可不要忘了，你也不是跟那個魔界女子，在糾纏不休麽?”
歸殊弦樂劍飛過去，正中他胸口，雪眉一挑，道：“誰?”
左離低頭掃了弦樂劍一眼，嘴角掛著深不可測的笑意，緩緩抬起頭，眼裏嘲諷，極其挑釁。。
隨機便又是隱去了身形，弦樂劍飛回，上麵卻是一點鮮血都無。
“看來你身邊那個寧暖，實在是讓你疏忽許多，修為居然退步到這種程度，可她若是知曉了，其實你喜歡的一直都是魔界的人，你說，她還會不會一心一意的跟著你呢？”
歸殊皺眉，眼裏風起雲湧，手心忽是卷起一團幽紫色的火焰，光芒吞噬，愈漸強大，將周圍的夜色都快照個分明。
“左離，我看你真的是找死。”
隨即便是一聲火焰迸發的聲音，歸殊銀白的發被照亮，連帶著額間的仙印都是發出了耀眼的光芒，氣勢之大，震撼了黑夜。
倏地一聲女子悶哼聲，歸殊一愣，手裏動作停下來，看了眼四周，極其不敢相信的道了聲：“寧暖？”
寧暖擰著眉，捂著胸口慢慢從夜色裏出來，不好意思的看著他，嘴角扯上一絲蒼白的笑。
歸殊皺眉，瞬間移至她跟前，掃了她幾眼，極其不滿：“你怎麽又跟來了？”
寧暖微有些尷尬，悻悻的看著歸殊，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方才聽仙界人說天帝派了任務給歸殊，她立刻便是馬不停蹄的追了下來，誰料一個不小心，卻是被歸殊給誤傷了。
“歸殊，想來時常也不早了，我也不想跟你多多糾纏了，六界之大，後會有期。”
歸殊皺眉，抬腳便是欲追上去，寧暖也是忙忙跟著他，胸口卻又是一陣似是撕扯開般的疼痛。
歸殊回了頭看她，雪眉緊鎖，不得已停了腳步，道：“寧暖，你先回去。”
寧暖搖頭，很是倔強：“你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歸殊揚手收回弦樂劍，難得的耐著性子道：“你先回去，我明日去找你。”
寧暖心裏咯噔一聲，愣愣看著歸殊，這還是歸殊麽？
這可是第一次，他這麽溫柔的對著她說話，第一次這般溫柔，寧暖覺得，整顆心都快融化了。
於是她就矯情了，道：“我不。”
歸殊雪眉一挑，大步過來掀起寧暖的衣領，招了雲直接扔到上麵，道：“大人我好好跟你說話不聽是吧？我馬上就要抓住他了你來個搗亂個什麽勁！給我滾回你殿上！”
寧暖跌在雲上，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心裏惋惜，人歸殊好不容易對她這麽溫柔，她居然沒有把握好分寸，想了想便提高了聲調喊道：“你要小心啊！”
歸殊微垂了眼，掃了掃地上打鬥的痕跡，忽是開了口，道：“出來。”
一團深紫色的身影逐漸顯現，那人麵上一絲輕紗，身姿妙曼，碧玉色的眼睛煙波流轉，別有一番韻味。
歸殊蹙了雪眉，看向她，微微頷首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女子一聲輕歎，走近幾步，輕輕開口，道：“歸殊，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但是這次，你一定得幫我。”
歸殊一聲嗤笑，似是覺得荒唐，道：“真是笑話，大人我憑什麽生你的氣？大人我又憑什麽非得幫你？”
那女子蹙了眉，我見猶憐的模樣，咬了唇道：“我知道當時是我不對，可是歸殊，你都千年不肯見我了，難道現在就還不能原諒我麽？”
歸殊掃了她幾眼，慵懶的抱了胸，神情不屑，道：“不能。”
那女子沉眉，兩行清淚劃過，哽咽了聲線，目光悲痛，道：“既然如此，那這六界之中，我也實在是再無活路了。”
她伸出手，掌心對著自己，眼裏藏了淒慘的笑意，道：“歸殊，來生再見。”
歸殊皺了眉，抿著薄唇，終還是上前製住了她，陰沉了眸子道：“你又想玩什麽把戲？”
那女子卻是趁機抱住他，抵在他胸膛，欣慰似的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就知道，歸殊，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