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叁 焚香·回歸
我一驚，倦意全無，立刻從凳子上彈開來。
妖尊？這看上去比我還小的女子竟然是妖尊？妖界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那女子點了點頭，揚了揚下巴對著我道：“怎麽有個凡人？”
“有琴姑娘是老板帶回來的客人，老板說，她會在這裏小住幾天。”
那女子微微皺了皺眉，沒說什麽，抬腳便是往二樓走。
我目送她上樓，心下驚歎，這女子雖小，氣場卻是強大的不像話。就她剛才往門口那麽一站，客棧裏卻是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吵吵鬧鬧的。皆都屏了氣凝了神，生怕出什麽差錯樣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狐一，他還是仰著臉，臉上表情甚為陶醉：“啊，妖尊大人居然來了我們這裏！妖尊大人！”
我喊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呆呆的模樣十分搞笑：“狐一，怎麽你們妖尊，這麽年輕啊？”
狐一冒心心眼，滿滿的都是崇拜之情：“那是自然。妖尊今年才六千七百歲呢！可是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一屆妖尊呢。話說我們妖尊，那叫一個厲害，有次……”
我點點頭，也顧不上狐一唾沫四飛的誇讚他們妖尊如何如何。自顧自的伸了個懶腰，拍拍脖頸。近來幾日帶著小顏陽，一點都睡不好。本是怕他一個小孩子自己睡覺不行，誰料他晚上睡覺居然還踹人。
哎。我幽幽歎了口氣，想來顏陽那廝除了長相好看，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小毛病。
正獨自想著，樓上突然傳來什麽東西打翻的聲音，動靜十分之大。
不好！我心中一驚，怎麽像是小顏陽房裏傳來的聲音？
我蹭蹭蹭奔上去一看，果然是在他那個房！難不成小顏陽洗澡自己摔倒了？很有可能，他那麽小的個子！該不會嗆水了吧？
我疾步跑過去，探頭一看，卻是見到了那妖尊。
她緊緊蹙著眉毛，手裏一把碧亮的劍指著前方，臉上表情陰晴不定，變幻多端。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卻是當場愣住。
一男子四散著烏黑的長發，微微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淺淺悸動著，嘴角淡淡勾起，修長白皙的指，握著翡翠玉的茶杯，慢悠悠的斟著茶水。整個人仿佛就像是一幅渾然天成的山水畫，猝不及防，卻更是理所當然的深入了看官的心底。
“有琴。”顏陽停了手裏的動作，抬起眼看我。深邃的眸裏，柔情四溢。
“如若還有下次，我希望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
我頓了頓，什麽，什麽還有下次？視線掃在他身上，瞬間卻是紅了臉。
顏陽這個妖孽，居然沒穿衣服！赤裸著上半身，黑發繚亂在白皙寬厚的胸膛，一股別樣的魅惑。
“出去。”顏陽忽開口，輕輕道了聲。
我尷尬的應了聲，慌張正欲出門。卻又被他喊住：“有琴，不是說你。”
他微微支了手，似笑非笑的看向妖尊：“怎麽，您還想看麽？”
妖尊掃了他一眼，紫眸深沉。半響，才收回了劍，幽幽的轉了身出去。
“關門。”
“哦。”我訥訥的點了點頭，忙不迭關上門，視線卻是一點都不敢往他身上瞟，生怕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身後響起些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我暗自呼了一口氣，心裏平靜了幾番，終於安定了下來。
“過來吧。”顏陽的聲音又響起，帶著些久違的溫情。
我一怔，繼而轉過身走至他跟前，頓了頓，還是坐了下來。
顏陽隻簡簡單單的著了件內衫，鬆鬆垮垮的打著結，倒是露出了白皙的脖頸。身上帶著股沐浴後的清新，還摻雜些許特有的香味。
我幹咳了幾聲，瞄了他一眼，道：“那個，你的傷，沒事了吧？”
他不語，低頭自顧自的啜清茶。
我頓了頓，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
他這幅模樣，莫不是在怪我把他帶到了妖界了吧？便忙忙開口解釋道：“這個，關於我們為何現在身處妖界，是因為……“
話未說完，便有一際溫暖的唇瓣覆了過來，帶著顏陽特有的清新味道，瞬間便席卷了我整個感官。
我愣了愣，瞪大了眼睛。腦子裏忽像是炸開了一般，轟隆隆的全是耳鳴。
顏陽盯著我的眼，眸如璀璨星辰，深邃的不像話。落入我眼底，滿目熾熱。
他捧住我的臉，眼裏攜了幾絲笑意。伸出舌尖在我唇上輕輕舔了幾下，似有若無，輕描淡寫的。卻又像是拋了什麽東西在心底，帶著極其朦朧的幻覺。
顏陽勾了勾嘴角，慢悠悠的退回去，眉目間氤氳著一片暢然。
我呆呆的看著他，仿佛被點穴了一般，一直反應不過來。
顏陽居然敢非禮我！這廝居然敢這麽明目張膽非禮我！雖說第一次見麵就是非禮了，但是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是該把他弄死還是把他弄死還是把他弄死呢？！
顏陽輕笑，伸出白皙的五指在我麵前幽幽晃了晃，輕輕提高了聲調：“有琴？”
“哈？”我這才回過神來，一不小心撞進他的眼底，瞬間氣勢滅了大半：“咳咳，那啥，我我我餓了，我去去找吃飯要狐一！”
說罷，便是急忙忙起身，卻是一個不小心撞在門上。
“嘶。”我揉額頭，身後傳來似是壓抑的笑聲。甚覺尷尬不已，忙忙拉開門走了出去。
——
我愣愣的靠在牆上，鼻尖氤氳的，好似還是顏陽的氣息。清新不已，氣韻悠長。
“你在這裏做什麽？”老板忽然打開了窗戶，探出半個頭挑了眉問道。
我慌忙把手背到身後，倒是瞥見妖尊坐在他房間裏，心裏卻又是緊張起來，慌忙道：“沒什麽，我正準備去找吃飯要狐一！”
老板倏地笑出聲來，似是極其開懷，都快站不直的模樣：“你說什麽！找吃飯？要狐一？！什麽亂七八糟的？！真是笑死老板我了……”
我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覺得整個人都已經變成了一個囧字。惱羞成怒，忿忿轉身下了樓。
——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門口忽傳來一道熟悉的聲喊，我抬頭一看，卻是愣在了原地。
芣苢？！她怎麽這麽快就找來了！
芣苢盯著我，臉上怒氣蓬勃，像是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一般。
我訕訕退後了幾步，賠笑道：“芣苢…你怎麽也來了，好巧哈…”
芣苢冷笑，笑得我心底拔涼拔涼的：“你以為，你能來妖界，而我，就是來不了麽？”
我連忙擺手，一個勁的往後退，“怎麽會？咳咳，既然我一個凡人都能來，你一個上神自然也是可以的哈。要不然你坐會兒，我去找人來招呼你？”
說罷也不等她反應，便急匆匆往樓上跑，卻是被什麽東西給拉住了，猛地一扯，硬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疼的我齜牙咧嘴的。
芣苢冷冷看著我，幽幽揚起手，雙手凝聚成一個光芒，直直向我襲來。
我瞪大了雙眼，正欲起身想逃，左腳卻是一陣鑽心的疼痛，一個踉蹌，便是跌在了地上。忽被人攔腰抱起，飛快的轉至了旁邊。
隻聽見一聲偌大的聲響，方才我所至的地方，便出現了個巨大的窟窿。連帶著周邊的桌椅，都爛了一地。
我摟緊了顏陽的脖子，驚魂未定，不可置信的看著芣苢。
她是來真的？她真的想要殺了我？
“顏陽！”芣苢看見顏陽，神情一變，眼裏噙滿了歡喜。“你回來了！”
顏陽蹙了眉，低下頭問我，眼裏風起雲湧：“受傷了麽？”
我咬唇，搖搖頭。
顏陽深沉了眸子，輕輕抬起頭看向芣苢，聲線清冷：“你鬧夠了沒有?”
芣苢愣了愣，瞥了我一眼，眼裏的歡喜壓下，道：“那你鬧夠了沒有？私放真身出來，你明明知道會是什麽後果那為何還要這麽做？！”
“幹嘛呢幹嘛呢？！誰敢在老板我的地盤惹事！”老板蹭蹭從二樓下來，見到芣苢，卻是轉頭就退了回去。
芣苢抬眼望向他，眼裏瞬間殺氣四起：“你個妖孽！本上神今天非得要殺了你！”
隨即起身便是向他襲去。
顏陽俯身放我坐在桌子上，雙手卻是徑自拿過我的左腳，幫我脫掉了鞋子。
我疼的直嘶聲，卻又是不敢叫出來。
顏陽垂著眸子，眼裏陰晴不定。他伸出手捏上我的腳踝，力氣卻是十分之大，像是在宣泄某種情緒一般。
“疼疼疼…顏陽你輕點，疼！”我忙忙拽住他的衣袖，示意他手勁小點。
他忽抬了眼睛看我，眉目間氤氳著幾絲我不懂的情緒，淡淡道：“有琴，告訴我。我在你心裏，到底是個什麽位置？”
我愣住，怎麽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這轉變太快了吧？
“我……”
顏陽擺擺手，捏了捏眉心，語氣倦然：“算了。”
他幫我穿好鞋，神情複雜。輕撫上我的臉，道：“在這坐好。”
“芣苢。”顏陽站起身來，語氣淡然：“我們回仙界。”
“不行！今日我非得殺了他不可！”
顏陽蹙了蹙眉，稍有不耐。指間生出一條銀鞭，瞬間便是分開了打的不可開交的二人。
“我再說一遍，回仙界。你若是跟來，是最好。不跟來，那也罷。”
芣苢一愣，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停了手裏的動作，咬著一口銀牙怒瞪著老板。
老板倒是一臉無所謂的看著她，抱著胸抖腿，還挑釁似的揚了揚眉。
顏陽輕輕掃了他們幾眼，踏步向外間走去，卻是沒再回頭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