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叁 焚香·鬧事
“帝姬，桑中近來收成不好。隻有這些東西，還請您多多擔待。”靈紋將飯菜端上桌，對著我道。
我搖搖頭，道：“不會，這樣我覺得已經很好了。再說了，你做出來的東西都是精品。品個精細而已。”
她笑著點了點頭，正欲轉身出去。我忙忙喊住她道：“誒，你不和我一起吃飯麽？”
靈紋愣了愣，道：“您先請吧。身份有別。”
我尷尬，麵上稍有些掛不住。這句身份有別，真的是讓我情何以堪。
我說白了不過一介凡人，她無論如何都還是個仙子。要不是跟著顏陽，哪裏會平白生出帝姬這個稱呼。
我起身拉過她道：“你是跟在姑姑身邊的人。聽你上午跟我所說之事，想必也是年長顏陽不少。怎麽的算起來，都是個長輩。和我一起吃飯，怎麽談得上是身份有別呢？再說了，我相信就算是姑姑還在的時候，你們也未曾分過桌用餐吧？”
靈紋抬眉看我，眼裏幾絲笑意：“的確。姑姑就好像是我的親姐姐一般。用餐時，總是和我還有芣苢一起。說圖個熱鬧。在她眼裏，斷然是沒有這麽多規矩的。”
我拉她坐在旁邊，笑得：“那不就成了？以後你也別帝姬帝姬的稱呼我，我才不過一介凡人，你就直接喚我有琴就好了。顏陽是那麽大歲數的人了，尊敬他理所當然。可我這才芳齡十幾呢。受不起你這聲帝姬。”
靈紋被我逗笑，眼裏湧上些我不懂的情緒：“難怪帝君會喜歡上你。還真的，是有值得讓人喜歡的地方。”
我一怔，麵色赧然：“咳咳，吃飯吃飯。”
“帝君上哪了，我們不用等他麽？”靈紋執了碗筷，問道
我咬了咬筷子，想了想忽然沒忍住笑，道：“他啊，應該是沐浴去了。我們不用等他。”
“怎麽了？”靈紋好奇的看著我，嘴角也挑著幾絲笑。
我微咳幾聲，忍住笑正色道：“上午他騙我說臉上髒了，卻是借著機會往我臉上塗麵粉，結果被我發現了，正欲衝過去與他算賬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了木桶。最後麵粉全都灑在他身上了，把我樂的呀，真是丟了夫人還折兵。”
我再也沒忍住笑出來，最後顏陽那張臉綠的呀，即刻忿忿甩袖出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廚房裏笑得肚子痛。
靈紋也笑了出來：“沒想到，帝君還是有這麽孩子氣的一幕。”
我點點頭，夾菜：“對啊。你都不知道，有時候他一句話就能把人噎個半死。”
“說我什麽呢？”
眼前忽是一道風過，眨眼顏陽便是執了筷子坐在麵前。換了深色的華服，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我挑了挑眉，忍著笑道：“怎麽，你沐浴幹淨了？”
“那是自然。”他點頭，煞有其事。忽是吊了半邊眉對著我道：“要不然，給你瞧瞧？”
“……不用。”我白了他一眼，咬牙道。
靈紋看了我們幾眼，忽是停了手裏的碗筷，淡了聲線道：“帝君，帝姬，我吃飽了。你們請慢用吧。”
我看著她還幾乎未動的飯菜，還未來得及開口喊她，她便早已轉身離去。
不由歎了口氣，看著顏陽儼然神情自若的夾菜，忍不住問道：“誒，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住靈紋的事？怎麽你一來，她便是這幅態度？”
顏陽輕飄飄的掃了我一眼，道：“你滿腦子裏，想的盡是些什麽？”
我攤了攤手，撇了撇嘴道：“那我想知道麽。要不然你跟我說道說道，我幫你分析分析。”
“旁人心裏的事，那麽好奇做什麽。”顏陽從我碗裏夾起一塊肉，輕描淡寫的道。
我連忙護住碗裏其他的菜，瞪了他一眼道：“哼，要是千秋子的話，不用猜就知道了。”
“哦？”他挑了挑眉，正了色看著我道：“這麽說來，你是很想跟著千秋了？”
我哼了一聲，不理他，繼續吃飯。
顏陽放下碗筷，忽挑起我的下巴，對上我的眼睛，輕聲道：“來，告訴我，你想跟著誰？”
我窘，臉色唰的一下燙起來，匆忙著想避開他的視線。
他卻俯身湊過來，嘴角勾起半邊笑，靜靜的看著我。眼神深邃著迷，似一汪碧水，醉的我腦子裏一陣接過一陣的暈乎。
“告訴我，有琴。你想，跟著誰？”
我訥訥看著他，甚覺尷尬。忽是一口飯噎在嗓子裏，猛地咳嗽了起來。
顏陽側身，一臉嫌棄的躲過我向他噴過來的飯粒。
“咳咳咳……”我捂著胸口趴在桌子上，咳的淚水都快出來了。
顏陽似是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聲，伸出手幫我順氣。他輕輕開口，語氣莫名帶著幾絲惆悵：“你就這麽，不想跟著我？”
良久，我才緩過勁，順著胸口抬起頭來。一個不經意間，卻是撞入他的眼底。
那般深邃漆黑的眸色，如深海裏的漩渦一般，氤氳的盡是些雲譎波詭般的色彩。似是摻雜些傷感，外加著幾絲篤定般的迷茫。緩緩落入我眼裏，竟是有著幾分淡薄的涼意，淡薄的似是被人拋棄了一般。
耳邊忽然想起小萌在絕塵宮跟我說的話：顏陽娘親神湮了，姑姑神湮了，大哥不見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時刻，還遭遇了失戀這檔子事。難道他會有這樣的眼神。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去，天地間無論是誰，怕都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我搖頭唏噓經曆過這些事，也難怪顏陽內心如此脆弱。
“咳咳…”，我輕咳幾聲，瞟了他幾眼道：“這個，也不能說不想，但是，也不能說很想。”
顏陽盯著我，忽是輕勾起了嘴角。眼裏柔情，分外動人。
他緩緩坐回去，輕描淡寫的道：“噢，那就是想了。”
“誒誒……”我忙不迭的準備解釋，哪有他這樣子的理解方法，不是很想就是想麽？
他卻徑自執起了竹筷，夾了一塊瘦魚塊給我：“看來，當初不應該讓千秋去找你。”
我沒聽太清，湊過去問道：“什麽？”
“你這個不吃麽，不吃我夾走了。”
“吃吃吃，我當然吃…誒你別搶我的肉……”
外間忽傳來幾聲異樣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奔騰而來了一般，天色刹那間變為了黑蒙蒙一片，氣氛壓抑的很是厲害。
顏陽看了天色一眼，神色淡淡的對著我道：“來了一群小妖怪。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瞧瞧？”
妖怪？我瞬間星星冒了滿眼，忙不迭的點頭。
自此跟著顏陽見識過一些妖怪過後，我對這個品種的好奇之心便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顏陽點了點，站起身道：“那走吧。”
外間昏暗一片，還無端刮起了風沙。平白被奪了日光一般，天色陰沉的，像是被關進了一個小黑屋一般，十分焦慮難耐
好不容易昨日那司雨天尊回去停了桑中的雨，今日還出了太陽，明晃晃的，給桑中添了幾絲生氣。可一下子，卻又是變成了這幅模樣。
我抬起衣袖擋著風，靜靜的站在顏陽身後。忽瞥見那烏雲裏霧色上湧，變幻的極其詭異。
正欲上前一步看個仔細，卻被顏陽輕輕握住了手腕。
“看看再說。”顏陽把我拉至身後，輕聲道。
我不甘心的哦了聲，隻好乖乖的站在那裏。四下一看，靈紋卻是不知何時站到了那烏雲下方。冷著一張臉，極其嚴肅的模樣。
“何方妖孽，敢來我桑中撒野。”靈紋蹙眉開口，聲音在風裏空空回蕩。
那烏雲翻滾了幾番，卻是逐漸散去。緩緩顯現出了數十隻妖怪的身形，妖冶著臉色，各自搔首弄姿的，妖氣十足。
其中一個似是為首的上前一步，嘿嘿幾聲道：“這桑中，居然平白有了幾絲生氣，一改往日的死氣沉沉。想必現已和往昔一樣，是個增進修為的好地方了。剛好我們妖尊壽辰將至，我勸你還是老實點，把桑中讓給我們。要不然，可就不要怪我們硬搶了。”
靈紋一聲冷哼，不屑著神情道：“桑中豈是你們能染指的地方。我給你們一次機會，馬上給我滾出去。”
一小妖插上前來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桑中能呈給妖尊，是我們看的起它。像你獨自一人守在桑中，也隻是平白消耗了它的靈氣而已。你若再不走，可別怪我們抬著你出去。”
“再說了，誰不知現在桑中不同往日。那浮兮都死了這麽多年，天界還有多少人記得她？我們眾妖，是念著她當年庇佑這四海八方，才好好同你說道說道。等下要是交起手來了，你覺得就你一人，能護的下桑中麽？”
“那你們就睜開眼給我仔細看好了，我到底護不護的下。”靈紋嗤笑一聲，伸出手現出一條深紫色的九節鞭。對著他們，淩空就是一鞭子。
眾妖唏噓一聲，匆忙著各自散開。
“臭婆娘，既然如此，那也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給我上，務必拿下桑中！”
“哼，就怕你們，沒有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