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伍 焚香·出浴
“小二,兩間上房。”我把銀子撂在客棧櫃台上,得瑟著補充道:“兩間極好的上房。”
“好勒,姑娘。”那小廝翻了一下賬本,打量了我們幾眼試探性的問道:“房間有是有,但一間東邊一間西邊可以不?”
我剛想開口說可以,顏陽就上前一步拿過木牌,看了我一眼煞有其事的道:“鬧什麽別扭,一間房。”
那小廝掃了我們幾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喲,您看我這眼力勁兒,原來是一家人啊。那夫人您幹嘛說兩間房呢?快快快,來人樓上叁零貳天號房請——”
我正欲開口解釋,顏陽就自顧自的上了樓。不得已心中暗罵了他幾聲,也忙不迭的跟在了他身後。
“數萬年前有次仙魔大戰,曆時千年,死傷無數。兩界都元氣大損,但仙界本著自上古以來的仙髓積累,另加上神器相助,終究還是比魔界略勝一籌。將魔界眾等,逼回了魔境。那時,我才幾百餘歲。跟著我娘親,守在絕塵宮裏,等待我父王歸來。娘親每晚都抱著我,一遍一遍的對我說著,父王是個多麽優秀的男子。他銀盔鎧甲,威風凜凜,號令六界。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英雄。我躺在娘親懷裏,看她眼角毫不掩飾的柔情,成為那段漫長難熬時光裏,最不可磨滅的存在。以至於後來在無極之界,我也時常感覺,娘親就在我身邊。”
我抖了抖嘴角,頭上一團黑線:“這就是你非要跟我一間房的原因?!”
顏陽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眸清澈的不像話:“可以這麽說。”
我忿忿一拍桌子,怒道:“這算什麽理由!你娘親和你要跟我一間房,到底有什麽關係!”
顏陽淡定斟茶,遞至鼻尖聞了一抹幽香:“自然是沒有什麽關係,不過是給你一個說法罷了。”
“你……”我恨的牙癢癢,幾度翻了個大白眼。心知說不過他,仔細想了一番後便道:“一間房就一間房,但是我睡床,並且你不能踏過屏風之後。否則我明日便回卅雲天,再無婚約一說。”
他點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微揚:“好。”
我瞪了他一眼,走至內間床上躺好。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居然這麽輕易便跟著顏陽出來了。也不知阿爹和姑姑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還沒有好好跟他們說,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生氣。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重,終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
“夫人,您醒了麽?夫人?”
外間傳來敲門聲,一聲接過一聲。在睡意正濃的清晨,格外煩人。
我將頭埋進被子裏,不去理他。誰料那人仍然鍥而不舍,繼續手裏的動作。
我在床榻上扭來扭去,終還是被他煩擾的睡意全無。努力壓製住油然而起的怒火,氣衝衝的起身,拉開門,惡狠狠的罵道:“擾人清夢如同挖人祖墳,你想幹嘛?”
原來是客棧裏的小廝,看見我一臉殺氣的模樣,抖了幾抖道:“夫人,您別生氣,是顏公子讓我在這個時辰喊您起來的。”
我瞪了他幾眼,心道夫人你個頭,姑娘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轉身回到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問道:“顏陽他人呢?”
那小廝跟進來,低了腰遞給我一個信封:“顏公子讓我給您這個,他讓您醒了就即刻去找他。”
我幽幽掃了那信封一眼,撇了撇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小廝點了點頭,將信封放在我跟前,關上門退了出去。
我端起茶杯,手心忽傳來一股暖意。不由愣了愣,莫非是顏陽早上特意新砌的?看不出來,我砸吧砸吧嘴巴,他還挺有心。
遂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噗——”我一口茶水全數噴出來,擰著眉,臉皺成了一團。好苦!真的是好!那苦味仿佛溺到了嗓子眼裏,整個大腦非一般的感覺。
我忿忿伸出舌頭哈氣,就知道顏陽沒這麽好人!氣不過一把拿過那信封,打開一看,裏麵隻有一張紙條和一塊玉佩。
玉佩我倒是見過,是他專門用來給九嬰藏身的地方。我打開那紙條一看,那上麵隻有寥寥四個大字,卻刹那間讓我氣得不能自已:苦盡甘來。
甘來你個頭你個頭!我忿忿罵道,將那紙條捏做一團扔到地上。忽瞥見那玉佩,剛想給他摔了,眼前卻浮現出顏陽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噢,你摔了九嬰?心底一陣發寒,瞬間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幽幽歎了幾口氣,把玉佩拿至眼前。
顏陽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此番把它給了我,是要讓九嬰帶我去找他麽?也不說清楚就自個兒走了。而且這玩意兒怎麽用我也不知道啊。
最重要的是,九嬰要是跑出來吃了我怎麽辦?此刻他又不在。我立刻緊張起來,這個問題不容忽視,我得小心提防著。
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感覺九嬰不是特別喜歡我。昨日坐在它背上,它就一直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是不是在鬧別扭。
我想了想,腦筋飛速運轉著。忽瞥見那半壺茶水,心中突然冒出一個邪惡的念頭。
我撩了幾縷秀發,捂臉做痛惜狀:顏陽,這可不怪我。誰讓你把九嬰和我放一起的。我這叫—正當防衛。
“誒,誒,下麵下麵。”我坐在九嬰背上,找了幾柱香的時間才在一泉瀑布前瞥見顏陽的身影,“九嬰,下去。”
九嬰嗚呼一聲,減緩了速度奔下去。
我摸了摸九嬰的腦袋,翻下身走向顏陽。我說他一大早跑哪兒去了,感情是沐浴來了。
顏陽回過頭,隻簡單著著一件白色內衫,顯得格外清瘦。披散下來的黑色長發還帶著濕氣,襯著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煞是璀璨,仿佛跌入了深淵裏一般。每一秒,都是萬劫不複。
他輕輕一笑,笑容帶著別樣的性感:“怎麽這時才來?”
我輕咳幾聲,微微有些臉紅:“你又沒說你在哪裏,我帶著九嬰總要花點時間吧。”
顏陽勾了勾嘴角,調侃道:“你確定是你帶著九嬰,而不是九嬰帶著你?”
“你…”我咬牙,撇過頭去,“哼,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他眼裏笑意更甚,揚了揚手喚九嬰。隻見九嬰慢吞吞的地上直起身來,略帶搖晃的踏步過來,十二隻眼睛溜溜轉,還差點撞到一棵樹。
顏陽微微蹙眉,對著我道:“九嬰怎麽了?”
我心虛的抬頭望天:“我不知道啊,它不是好好的麽?”
他挑眉,不太相信的看了我一眼。伸出手在九嬰額前撫了一下。隻見九嬰欷歔了幾聲,扭了扭十二隻頭顱。倒是明顯生氣了許多。
“走吧。今日,我們去謝陽王府轉一轉。”顏陽拍了拍衣袖,站起身來。
“去那做什麽?”我不解問道。
“你不是想治好央聿麽,”他微微抬了抬眉,眸色漆黑:“那麽,就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