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薩斯小鎮

  南加州薩斯小鎮。


  這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城鎮，相當於國內的小縣城，低處加州南部的邊緣部位，靠近森林和山區，環境清幽，當地居民不多，遊客更少。所以，空曠的馬路上，除了偶爾有幾輛車飛馳而過，路上基本上看不到行人。


  貝絲駕車，沈臨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傑克和克林斯曼則坐在後排。四人駕駛這輛黑色的越野車緩緩駛進薩斯小鎮，對照導航，直奔尼古拉斯的父母家。


  尼古拉斯的父親名叫肖恩，是本鎮退休的鎮警，今年71歲。尼古拉斯的母親凱瑟琳，今年74歲，是鎮上中學的退休教師。夫妻倆蝸居在鎮上一角，居住的是一棟薩斯小鎮上非常普通的民居——淡黃色的二層小樓，獨門獨院，院門口就是鎮上唯一的一條通往外界的低等級公路。


  肖恩的院門口，鎮警署的警長老邁克爾已經等候多時了。與他一起等候的還有肖恩和凱瑟琳老夫妻倆，很顯然，作為本鎮的老居民，老邁克爾與肖恩夫妻非常熟絡，可以說是多年的朋友。州警和州聯調局通知，f城警署要來本鎮辦案，訊問的的對象竟然是肖恩夫妻——老邁克爾有些吃驚，不過聽說與肖恩夫妻的兒子尼古拉斯有關，老邁克爾倒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因為肖恩夫妻的這個兒子，在邁克爾眼裡，非常的忤逆和不孝，整整三年了，不要說回家探視父母了，連個電話都沒有。哪怕是父母親情其實也是與世情一般無二，即便是父母子女之間，如果長時間沒有往來，那麼，感情也就漸漸淡了。


  肖恩夫妻有一子一女，長子尼古拉斯，次女尼娜。尼娜就在本鎮結婚成家，所以這些年，肖恩夫妻指望的就是尼娜——尼娜這個女兒常來常往，與父母保持著正常的聯絡，與尼古拉斯的杳無音訊大不同。


  老邁克爾已經65歲，早就過了退休的年齡。但因為這個小鎮的警署，遲遲沒有接班人，所以老邁克爾一直堅守崗位。


  老邁克爾向貝絲駕駛的黑色越野車揮動著手臂，面帶濃烈的微笑。他的身材高大，並不因為年紀老朽而垂下腰板，精氣神還蠻足。


  沈臨坐在車上，望向了肖恩夫妻。


  肖恩夫妻從外表看來，非常面善，堪稱是一對慈祥和藹的白人老夫婦，夫婦倆互相牽著手，眉眼間彌盪著的某種溫情讓人感動。這就是所謂的相濡以沫、相守到老吧？


  在來之前，小鎮警署提報了肖恩夫妻的基本情況。夫妻倆生在這個小鎮，長在這個小鎮，又終老在這個小鎮，足跡沒有踏出過加州去，一輩子老實巴交、與人為善，在鎮里的老鄰居中有口皆碑。


  沈臨心頭微微有些感慨——他更加感慨的是，如此一對和善的夫妻，怎麼就生出了一個兇殘冷酷的殺人狂魔？


  貝絲將車停穩，傑克和克林斯曼率先下車，與老邁克爾握手寒暄。


  傑克一一為老邁克爾介紹自己的同事，當介紹到沈臨的時候，老邁克爾認真打量著沈臨，眉梢間掠過一絲驚訝。華夏人很少出現在薩斯小鎮上，老邁克爾在這個鎮上當警察幾十年，還是頭一次遇上華夏人來。


  當然，亞裔的日國人經常呼朋喚友到鎮外的森林裡旅行露營。這大抵與距離本鎮十多里處的另外一個鎮上，有日國人的一個企業有關。大量的日國人在本地工作生活，因此也就被本鎮居民熟知了。


  對於華夏人和日國人，老邁克爾還是能區分的。日國人普遍較矮，至於華夏人則高大的多了。


  年輕的時候，老邁克爾還曾經到過華夏國一次，不過，時間久遠，對於華夏國和華夏人的記憶也就變得模糊了。


  「沈？」老邁克爾與沈臨握著手，爽朗地一笑：「歡迎你們！這就是肖恩和他的妻子凱瑟琳了。」


  肖恩和凱瑟琳夫妻的態度非常禮貌而熱情，但夫妻倆眉眼間浮蕩著的某種擔憂和不安卻溢於言表。


  肖恩夫妻將眾人讓進了自家的客廳中去，房子的裝修簡單但卻很實用，更重要的是一塵不染非常整齊，看得出這對老年夫妻生活很有條理也很有規律。


  「肖恩先生，請問您的兒子尼古拉斯最後一次到您的家裡來、以及他最後一次與您保持聯繫，是在什麼時候？」傑克代表專案組開始詢問，不過，他將聲音放得盡量和緩，以免引起夫妻倆的激烈反應。


  肖恩皺了皺眉，陷入了良久的思索當中。


  凱瑟琳在一旁嘆息道：「他很久不跟我們聯繫了，有三年了？不，至少有三年了！是不是這樣，肖恩？」


  肖恩點點頭：「他最後來家裡，大概是四年前的秋天，具體的時間我記不得了——他是帶著珍妮一起來的，這是他第一次帶他的妻子進我們的家門。」


  沈臨訝然：「肖恩先生，尼古拉斯結婚十年，您作為他的父親，竟然在四年前才第一次見他的妻子珍妮？」


  肖恩點點頭，神色有些無奈和苦澀：「沒錯，他什麼時候舉辦的婚禮，並沒有通知我們，所以……」


  貝絲插話道：「為什麼會這樣？」


  「……」肖恩欲言又止，轉頭望著自己的妻子凱瑟琳。


  凱瑟琳的情緒微微變得有些激動，她揮了揮手道：「肖恩，沒有什麼不好說的——尼古拉斯之所以不跟我們來往，主要是因為他的妹妹尼娜。」


  竟然又扯上了妹妹尼娜。貝絲迅速地與傑克和克林斯曼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又追問道：「凱瑟琳太太，為什麼？」


  肖恩定了定神，嘆了口氣才道：「尼古拉斯從小的脾氣就很怪異，非常暴躁。當年，他十七歲，他的妹妹尼娜十五歲。尼娜十五歲的時候，有了一個男朋友——叫什麼名字我已經記不清了……」


  肖恩開始嘗試著回憶，並娓娓講述出來。凱瑟琳靜靜在一旁聆聽，偶爾補充強調幾句。


  在肖恩夫妻平和的講述中，還原了一個少年尼古拉斯的形象——暴躁，古怪，倔強，偏執，性格中具有很強的暴力因子，天生對人對事有一種強烈的控制欲。


  尼娜與她的男朋友偷吃禁果，發生了關係，這事讓尼古拉斯反彈強烈。尼古拉斯認為尼娜婚前與男人發生性關係是一種不潔和不忠的行為，是對於上帝的褻瀆，是對於家族名譽的羞辱。因此，尼古拉斯找上尼娜的男朋友，如果不是尼娜拚命阻攔，尼古拉斯肯定會將尼娜的小男朋友揍成重傷。


  事發后，肖恩夫妻對尼古拉斯的行為非常震驚，訓斥教訓了他。在肖恩夫妻眼裡，與男生上床的女兒尼娜其實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暴力偏執且具有宗教狂熱信仰的兒子尼古拉斯。


  但肖恩夫妻的教訓顯然沒有讓尼古拉斯接受，尼古拉斯不顧父母的反對，要對妹妹尼娜實施瘋狂的鞭刑，試圖用這種方式，讓尼娜向上帝進行懺悔。


  那一晚，肖恩夫妻以及女兒尼娜，與尼古拉斯爆發了激烈的衝突。最終的結果是，尼古拉斯衝出家門，不告而別。一連幾年，肖恩夫妻都沒有尼古拉斯的音訊，後來聽說尼古拉斯當了特種兵，在海外服役。再後來，尼古拉斯從軍隊退役的時候，回國薩斯小鎮一次，但只在家裡呆了兩天——第三天因為見到妹妹尼娜，不歡而散。


  自此，尼古拉斯就很少回父母家。四年前他帶著珍妮返回，這是他婚後唯一一次回家探視父母，也是最後一次。


  至於日常的電話聯絡，很少很少。連尼古拉斯在加州的住所，肖恩夫妻以及尼娜都不知情。


  沈臨神色古怪地望著貝絲，肖恩夫妻講述中的尼古拉斯與在加州調查到的結果以及聯調局從軍隊調閱檔案得到的結果大相徑庭。


  在加州鄰居和同事的眼裡，在軍隊同僚和上司的眼裡，尼古拉斯是一個非常友好、性格溫和、服從意識和戰鬥素養非常高的人，口碑相當不錯。


  這大概就是尼古拉斯近乎分裂的兩面了。


  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他是一個非常善於隱藏和偽裝的人，這需要相當深的城府。


  由此，貝絲不由有點失望，看來，從尼古拉斯的父母這裡是很難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了。


  老邁克爾淡然笑著：「傑克警監，貝絲博士，我可以作證，我跟肖恩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而且我們還是鄰居，我就在隔壁的房子住，我可以保證，最近三四年，尼古拉斯並沒有出現在薩斯鎮上，無論他發生了什麼事，都與肖恩和凱瑟琳無關。」


  到了這個份上，終歸還是母親的心思，凱瑟琳終於還是忍不住顫聲問道：「警察先生，請問尼古拉斯究竟出了什麼事，他犯法了嗎？」


  現在對肖恩夫妻隱瞞已經沒有意義，因為聯調局已經面向全國發布了紅色通緝令，用不了多久，整個國家的人都會通過新聞媒介得知尼古拉斯作為連環殺手的真實面孔和所作所為。


  但沈臨還是覺得有些不忍心。


  他很難想象，這對善良的夫妻如果知道尼古拉斯的惡行，該會是怎樣的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