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分歧
沈臨無語。
警署的人先入為主,已經樹立了威爾遜就是兇手的思維定勢,他憑藉一兩個疑點就扭轉過來,其實不太容易。
傑克和貝絲仍然堅持真正的元兇在於威爾遜——他們之所以這樣堅持,主要是因為他們偵破了太多同類型的案子。妻子出軌,丈夫殺人,很快被抓,如此結案。
幾乎是形成了套路。
但出於謹慎,傑克還是親自安排哈里夫將第二嫌疑人黛米帶回警署來詢問。
傑克和貝絲親自審問黛米,沈臨則在監控室里旁觀。
「黛米,你為什麼向我們撒謊?」傑克單刀直入,直截了當質問道。這也是一種審訊的藝術,直逼嫌疑人的心理防線。
果然,理虧心內本來就惴惴不安的黛米立即臉色一變,勉強笑道:「不,我沒有。」
「你沒有?你先前跟警探克林斯曼說,你跟葛瑞莎是情同姐妹的大學同窗、好閨蜜,但是事實呢?卻是這種情況!」傑克聲色俱厲,將黛米毆打葛瑞莎的視頻錄像截圖一把拍在桌案上,發出砰地一聲響。
黛米湊過去掃了一眼,臉色漲紅起來。但她很快冷靜下來,低低道:「好朋友就不能吵架了嗎?我們有點小矛盾這很正常。」
「黛米,你口口聲聲聲稱,要殺了葛瑞莎,這是好朋友之間的一點小矛盾嗎?你還要說謊?!」傑克猛然又是一拍桌案,又將葛瑞莎躺在血泊中的照片拍在桌上:「說,你為什麼要槍殺葛瑞莎!」
黛米臉色驟變,她似乎是沒想到葛瑞莎死了。這張葛瑞莎躺在血泊中的照片,帶給她極強的心理衝擊。她哆嗦著嘴唇,顫聲道:「哦,我的天啊!哦,葛瑞莎竟然死了?!我的天啊,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啊!」
「你還敢否認?」傑克怒斥道。
監控室內,沈臨輕輕道:這個女人沒有說謊,她沒有殺人,她的表現做不得假。
黛米定了定神:「我沒有殺人,我要律師,我有不在場的證據。」
貝絲冷笑一聲:「說吧,案發時,你在哪?」
黛米遲疑著,沒有立即作答。
但終歸是為了洗脫謀殺的嫌疑,她也顧不上隱藏什麼了。她輕輕道:「那天晚上,葛瑞莎出去跟奧斯庫幽會,我和……我和威爾遜在一起,我們一起在餐廳吃了飯,完后又一起回到我的公寓,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威爾遜才離開。」
「你跟威爾遜有不正當關係?」貝絲愕然,旋即與傑克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妻子出軌與司機私通,丈夫又與妻子的密友勾搭,這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傑克和貝絲沉默了片刻,起身離開了審訊室,安排人去查實黛米的話。
一個小時后,哈里夫苦笑著放下電話:「貝絲博士,警督,黛米沒有說謊。他們晚上七點進入餐廳吃飯,有餐廳的錄像為證。而九點左右,黛米和威爾遜回到黛米的公寓,又有看門人和門衛監控為證。這兩個人互相作證,都有不在場的證明。這樣一來,我們很難提出指控了。」
「即便如此,這兩人都難逃嫌疑,非但難逃嫌疑,反而證明嫌疑更重了。兩人勾-搭成-奸,作案的動機更濃了。即便他們不能親身作案,但還可以買兇殺人嘛。」傑克沉聲道。
貝絲斟酌著,旋即點頭同意:「沒錯,現有的證據表明,兩人買兇殺人的嫌疑是存在的,但威爾遜殺人的可能還是最大的。」
事情又回到了上一個案子的原點上,似乎只有抓到職業殺手才能證明丈夫威爾遜或者黛米的清白。但反過來說,如果不能抓到殺手或者找到更有力的證據,警署也無法成功指控威爾遜或者黛米謀殺罪。
懷疑是懷疑,推斷是推斷,但缺乏證據,一切都等於零。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變成植物人狀態的葛瑞莎清醒過來,她極可能記住兇手,會指證兇手。
「可是,威爾遜半夜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便利店的錄像監控又作何解釋?」克林斯曼插話道:「既然有不在場的證據,那麼監控錄像卻表明,威爾遜當時並不在黛米公寓中,這說明黛米是在做偽證。」
「對了,差點忘記了這一個細節。沒錯,這個女人在說謊,說不定是兩人提前早就串通好了的,互作偽證,好逃脫懲罰。」傑克拍案而起:「貝絲博士,我們繼續突審威爾遜和黛米,一定要讓兩人鬆口認罪!」
貝絲和傑克再次去審訊威爾遜和黛米,當然這次是當著律師的面了。
可兩人與威爾遜、黛米僵持了一個下午,用完了各種心理戰術,威爾遜還是堅持這樣兩點:第一,他沒有殺害妻子葛瑞莎;第二,他承認與妻子葛瑞莎的密友黛米有私情,兩人的私情在妻子出軌之後,當晚6點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9點,他一直與黛米在一起。
而黛米則從始至終都一口咬定她雖然跟葛瑞莎的丈夫有私情,也因為威爾遜與葛瑞莎起過衝突,但從來沒有起過殺人的念頭,更沒有親手殺人。
而且,黛米還堅稱,是葛瑞莎出軌在前,葛瑞莎也知道她跟威爾遜的私情,根本就不在乎,因為她正在考慮跟威爾遜離婚。
「葛瑞莎就是一個認錢不認人的小婊子,蕩婦,威爾遜看錯了她,我也看錯了她!當初,威爾遜事業興旺的時候,她主動對威爾遜投懷送抱,以懷孕為借口逼著威爾遜與她結婚;但這兩年,眼看著威爾遜的公司經營不好,她就開始嫌棄、抱怨……哦,我的天!可是我真的沒有殺她!」
黛米絮絮叨叨的話,聽得貝絲柳眉輕皺。
至於威爾遜自己如何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便利店的監控錄像中,威爾遜矢口否認,堅決宣稱自己當夜與黛米歡好后疲倦之極,早早睡覺,根本沒有離開過黛米的公寓,這種錄像就是警方的偽造云云。
克林斯曼勃然大怒,憤怒地一把抓住威爾遜的胸口衣襟:「威爾遜,混蛋,你敢說這不是你?你在案發時間出現在案發現場附近,你還敢狡辯?」
威爾遜的律師一把推開克林斯曼,怒道:「克林斯曼警長,請注意你的行為!我要向你的上級投訴,你濫用執法權,威脅我的當事人!」
克林斯曼憤憤地甩門而去。
傑克跟地方檢察官談了一個小時,決定還是以現有證據鏈指控威爾遜謀殺。至於黛米為威爾遜作的不在場證明,完全可以用威爾遜趁黛米睡著了之後,夤夜溜出黛米的公寓,殺了人之後再次溜回公寓的說辭來解釋。
至於沈臨提出的,威爾遜手受過傷、腿有輕微殘疾很難完成獨立作案的事兒,直接被傑克忽略不計了。誰說有殘疾的人就不能槍法如神了?況且,這有可能也是蒙的。
但這樣的說法顯然有些勉強。一則是威爾遜拒不認罪,二則是證據鏈中有漏洞,沒有百分百完善起來。
「傑克警督,我還是堅持認為,本案還有疑點需要進一步查證,威爾遜不是殺人兇手,你們這樣強行指控,會造成冤假錯案的。」沈臨沉聲道。
傑克揮揮手:「沈,這是我的案子,不是你的案子!有現場錄像,有作案槍支,還有顯而易見的作案動機,誰說威爾遜不是兇手?!」
「那麼,你怎麼解釋這四枚彈殼的存在。」沈臨將手裡的兩個證物袋擺在桌上,兩枚是布萊尼特兇案現場提取的,兩枚是本次葛瑞莎槍擊案提取到的。
經檢測,這四枚彈殼型號一致,來自於同一支槍的同一批子彈。
「這與本案無關,這是另外一碼事,我們可以另案調查。」傑克沉聲道。
沈臨有些火了,霍然起身:「我會向你的上級或者向媒體投訴,你們草率結案,濫用執法權!」
「胡說!沈,你難道忘記了,上一次布萊尼特的案子,我們眼睜睜地看著約翰逃脫法律懲罰?明知道他是兇手,卻無法將他定罪!這是什麼感受?你不是警察,你不懂,你不懂!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三道四?!」傑克惱羞成怒,咆哮道。
「既然如此,那我無話可說了!告辭!」
沈臨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沈臨走出警署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寒風吹過,漫天的繁星點點,沈臨裹緊大衣,仰望著浩瀚的星空,心頭卻是很不舒服。
此時此刻,他心裡有一種越來越強的預感,不僅是這個案子,就算是布萊尼特的案子,真兇都另有其人,而冥冥中或者在暗處,有一雙陰慘慘的眼睛正在盯視著他。
而在兩案現場遺留的四枚古怪的彈殼,肯定是真兇故意留在現場某種表徵或者說是道具,這是一種宣戰和挑釁。
沈臨長出了一口氣,緩步而行,在半路上打了一輛計程車,向聖約翰大學醫學院的附屬醫院而去。
他想去見見這位偷情而險些喪命的女人,他總覺得,本案的內情不像傑克等人分析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