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建議
沈臨靜靜站在那裡，身形挺拔如山嶽，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一字字一句句如同振聾發聵。他話語中所引用的任何術語和數據，都來自於光腦的檢索，準確到一個令人髮指的程度，哪怕是魏寧宇這樣的西醫高材生都難以反駁，聽得目瞪口呆。
「所以，西醫中也在沿用以毒攻毒的實踐主義。阿托品是有機磷農藥中毒的解毒劑，而事實上阿托品本身也是一種毒藥，正常劑量便可出現口乾，瞳孔散大，視力模糊，心悸，排尿困難，劑量加大則可出現高熱，呼吸加快，幻覺，驚厥乃至昏迷呼吸麻痹死亡。而治療阿托品中毒的藥物毒扁豆鹼本身也是毒藥……阿托品和毒扁豆鹼本身既都是毒藥也互為解毒劑，用中醫的理論來講其實就是以毒攻毒，因為正常人用這兩種藥物必然出現中毒癥狀。」
「正因為藥物具有毒副作用，所以中醫醫師在用藥時候會根據藥物配伍禁忌以及適應人群酌情給葯，如果說中藥毒副作用不明的話，怎麼不給孕婦用雄黃?我想，魏醫生不過是從互聯網上看到了一些滑稽可笑的言論，就站在這裡大言不慚了。我建議啊，你日後在批駁中醫的時候，還是抽時間好好系統的學習一下中醫再說。另外也不得不說，你這位著名業內名醫其實對西醫也是一知半解，我實在是擔心你的病人……」
沈臨的話說到後面，就變得有些尖刻和充滿了嘲諷。對於魏寧宇這種蔑視和踐踏祖國文化的人，他懶得給他留什麼面子。
魏寧宇臉色漲紅，嘴唇都在激動地哆嗦起來，他是非常憤怒和激動，但沈臨的話他一個字都無法反駁了。
沈臨輕嘆一聲，轉過身去。這個時候，他想起了，海倫參議員的慢性中毒，其實就是阿托品中毒，只是下毒者的劑量很細微，很難讓海倫的身體感知出來。
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沈臨心裡感慨著，緩緩坐了回去，不願意再跟魏寧宇說一句話。
而因為魏寧宇的出現，他突然對今天的飲宴以及日後跟本城華人的交往，都失去了興趣。
薛建在一旁讚歎道：「沈教授，看來您不僅僅是一位手段高明的中醫，還精通西醫藥理，中西醫貫通，難怪您來m國之後，治癒了這麼多的病人。」
「薛總，目前國內對正在執業的有執業資格的中醫師有嚴格的學歷要求，執業前還要通過嚴格的考試和測驗。我國中醫藥大學的教學大綱規定，所有醫學生必須首先系統學習現代醫學基礎，只有在現代醫學基礎課學習1-2年後才開始學習中醫專業課，也就是說每一位現代中醫師首先得具備現代醫學的基礎……」
沈臨說到這裡，有意無意地瞥了已經灰溜溜回到座位上去的魏寧宇一眼，高聲道：「所以，任何對於中醫執業資格的質疑，都是無知者無畏，也可以說是一種傲慢和偏見。對於祖國的傲慢和偏見，從自己同胞的身上出現，著實令人痛心。」
沈臨緩緩起身來，端著酒杯：「今天，承蒙鄭會長和諸位厚愛，感謝大家的宴請款待，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先干為敬。」
沈臨一飲而盡，然後向鄭寧國等人團團拱了拱手，然後轉身飄然而去。
他的動作極快，等鄭寧國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向了宴會廳的門口。
鄭寧國措手不及，無奈地站起身來追了出去，眾人都面面相覷，下意識地望向了成為眾矢之的的魏寧宇。很顯然，今天的不歡而散局面，始作俑者就是魏寧宇，如果不是魏寧宇桀驁不馴對中醫和沈臨個人進行無禮的詆毀謾罵乃至人身攻擊，沈臨不會拂袖而去。
魏寧宇臉色閃爍著，坐在那裡非常尷尬。
鄭寧國父女在門口追上了沈臨和楊雪妮，鄭寧國喘息著道歉道：「沈教授，非常抱歉，今天的事情，並非我所料。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但還是想請沈教授留步一二，鄙人還有點生意上的事情要向沈董請教。」
這個時候，薛建、歐陽強、胡偉剛等七八個跟鄭寧國走得很近的華商都追了出來，大家一起勸說著。楊雪妮遲疑了一下，湊過去小聲道：「董事長，鄭會長和這些華商的面子不能不給，我們日後還要在這裡登陸搶灘市場，能和這些人結好，對我們的事業發展很有幫助。」
沈臨哦了一聲，他輕輕嘆息一聲，走向鄭寧國道:「鄭會長還有何吩咐？」
鄭寧國陪著笑：「吩咐可不敢，你太客氣了。這樣吧，我家離此不遠，請你去我家裡喝杯茶我們幾個詳談如何？」
沈臨點了點頭：「那好，我就叨擾鄭會長了。」
但沈臨上了車剛要往鄭寧國的別墅趕，楊雪妮就接到了大律師茱莉亞的電話。茱莉亞在電話中說，警方有了新的線索和證據，抓捕威爾夫妻歸案，希望沈臨作為證人能去警局一趟，看看能否對警方的結案有幫助。
事實上，一個小時之前，傑克警督、哈里夫警探帶著一群全副武裝的特警將威爾家團團包圍住，逮捕了似乎要出門遠行的威爾和凱瑟琳夫婦。這對夫妻選擇在這個時候遠行，在女兒凱特的命案尚未偵破的前提下，不能不說有著巨大的嫌疑。
「董事長，去不去？茱莉亞說了，您可以拒絕。這是警局的請求而不是要求。」楊雪妮恭謹道。
沈臨沉吟了一會:「去，怎麼不去？！我倒是要看看，虎毒不食子，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凱瑟琳夫妻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既然沈臨決定臨時改道去警局配合審案，鄭寧國也沒有辦法，只好跟沈臨約定明天上午，鄭爽帶車接沈臨去鄭家的別墅會面。
一號審訊室外，聚集著f城警署的很多高層警官，領頭的就是副總警監莫納德，還有地方檢察官辦公室的助理檢察官查理，市政廳的官員，還有總領館的副總領事朱傑。因為本案事乾重大，引起了方方面面的高度關注。
而不出意料，眾多媒體記者更是聞風而來，在夜色中將警局辦公樓的出口堵了一個水泄不通。
沈臨和大律師茱莉亞的露面，引起了媒體人的瘋狂，人群騷亂起來，引得現場維持秩序的警察如臨大敵，非常慌亂。
沈臨和茱莉亞等人在幾個全副武裝警察的保護下，匆忙進入了警局辦公大樓。副總警監莫納德親自在樓下等候，這個時候，沈臨已經從「犯罪嫌疑人」變成了外賓和重要人證，警局給予一定的禮遇也是正常的。
「沈先生，歡迎你來警局作證，謝謝。」莫納德非常客氣。
沈臨笑笑，跟莫納德握手:「莫納德副總警監，您太客氣了，我過來看看，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請你們儘管直說。」
茱莉亞在一旁插話道；「莫納德，沈的作證，必須要有我的在場，沒有我在場，你們不能詢問我的當事人。否則，就是違規違法。」
茱莉亞在本城司法系統就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女人，她精通法律規則，為人又極強勢，在她的手下，不知道有多少次讓警署的案件偵破努力化為泡影。
莫納德苦笑一聲，掃了茱莉亞一眼，沒有吭聲。
助理檢察官查理撇了撇嘴，他跟茱莉亞的關係不太融洽。
沈臨在眾人的陪同下，上了樓，再次見到了不少相熟的警員。哈里夫大老遠就向沈臨打招呼，沈臨禮貌地微笑致意。
一號審訊室外。威爾夫妻被分別羈押，在一號二號審訊室接受警方傳訊。
貝絲在走進審訊室配合傑克審訊威爾之前，走到沈臨面前，認真道：「沈，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貝絲如此徵求外人的意見和建議，這在她參與偵破的歷史上還是首次，而在警署眾多警員心目中，貝絲是一個極其堅持己見的女人，幾乎是誰的不同意見都聽不進去。
沈臨笑了笑，「貝絲博士，你們現在掌握了什麼樣的證據呢？」
按說，向沈臨一個證人和外人透露本案的線索和證據，違反規定。但沈臨作為曾經的涉案人，身份特殊，貝絲望向了莫納德，見莫納德默許了，就梳理著自己的思路低低道：「沈，我們掌握著的證據還不能說非常完備，我們有充足的證據逮捕威爾夫妻，我們懷疑兇手是其中一人亦或者是兩人合謀，但我們卻仍然沒有確定的證據能保證在提起訴訟后能得到法官和陪審團的一致認可。」
「第一，我們發現，威爾和凱瑟琳夫妻都是o型血，但凱特卻是b型血！這意味著，凱特不是威爾夫妻的親生女兒，我們通過領養記錄查實，凱特是威爾夫妻十三年前領養的，當時凱特兩歲。這說明，威爾夫妻有著作案嫌疑。」
「威爾夫妻向警方隱瞞凱特的身世，這本身也說明了很多問題。」
「第二，我們在凱特卧房中的床底下發現了一把匕首，匕首上的血跡證實是威爾的。而在從凱特房中提取到的證物中……」
貝絲向沈臨出示了幾個證物袋，其中就包括貝絲從芭比娃娃中找到的那張寫有威爾字樣被打了紅叉叉的紙條。
沈臨沉默了片刻，才道：「貝絲博士，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們先突擊審訊凱瑟琳，從凱瑟琳這裡尋找突破口，如果能讓凱瑟琳招供認罪，你們提交給公訴人的證據鏈就非常完整了。」
「從凱瑟琳入手？」貝絲猶疑了一下，她本來的打算是直接從威爾下手。因為在她心目中，真正的殺人兇手還是威爾，而凱瑟琳最多是幫凶甚至不知情，這是她的一種直覺。而在大多數時候，她的直覺一般是不會有錯的。
從威爾下手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因素。
威爾要如何解釋沾染了他血跡的匕首會出現在凱特的房中，而且明顯是被凱特隱藏起來。以此作為突破口，貝絲相信威爾會亂了陣腳。只要他的心理防線出現一絲一毫的漏洞，她就會一鼓作氣，撬開他的嘴巴，讓他主動認罪。
順便說一句，在f城司法系統和警署內部，貝絲是一位供認的審訊高手。這是警署同意她以法醫身份，兼職警探辦案的重要原因。
「貝絲博士，凱瑟琳有病。」沈臨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這是我的一種判斷，不一定準確，僅供你參考。」
「有病？不不不，沈，凱瑟琳的精神很正常。」貝絲愕然。
沈臨笑了:「貝絲博士，我說的不是她精神失常，而是她應該患有某種內臟器官方面的疾病，比如說肝炎。」
貝絲張了張嘴，她馬上下意識地要反駁沈臨的話，又要指斥他裝神弄鬼，一個人的內臟有沒有病，需要醫療儀器檢測，豈能是你「察言觀色」能診斷出來的？她認為沈臨是無稽之談。
但她又想起了沈臨的種種神奇之處。
也許，這是他的一種獨特的判斷方法吧。貝絲寧可這樣想。
她轉身走進了一號審訊室，裡面的正是凱瑟琳。由此可見，她還是聽從了沈臨的建議了。別人的建議主導了她的行動，對於貝絲來說，這絕對是很罕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