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東郭先生的故事
傍晚降臨,夜幕低垂,萬家燈火。
在幸福春天公寓的這家人家,其實與普通的百姓家沒有什麼區別,一家三口圍坐在餐桌旁,吃飯完,女主人去廚房洗碗收拾殘局,而男主人則在客廳里與自己五歲的女兒東郭曉沖嬉笑玩耍。
「爸爸,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要改名。」女孩粉嘟嘟的臉蛋上撅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東郭堰溺愛地捏了捏女兒的小瓊鼻:「怎麼了,我的寶貝兒,你的名字不好嗎?為什麼要改名喲?」
「小朋友們都叫我東郭先生家裡的小蟲子……難聽死了,我才不當小蟲子呢!爸爸,我們為什麼要姓東郭呢?我們小朋友有姓陳的,有姓馬的,也有姓張的,東郭好難聽呢。」東郭堰歪著腦袋,依舊是撅著嘴。
東郭堰啼笑皆非:「寶貝兒,姓氏是我們生下來就有的,不是隨便能改的,爸爸的爸爸姓東郭,所以啊,你是爸爸的寶貝女兒,你也姓東郭。東郭有什麼不好嗎?東郭可是很有學問的姓氏!」
東郭曉沖嘟著嘴:「不就是東郭先生和狼嘛,老師都講過這個故事了。爸爸,我要聽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你給我講故事!」
東郭堰哈哈大笑:「好吧,好吧,爸爸給寶貝兒講故事。話說……」
「話說晉國大夫趙簡子率領眾隨從到中山去打獵,途中遇見一隻像人一樣直立的狼狂叫著擋住了去路。趙簡子立即拉弓搭箭,只聽得弦響狼嚎,飛箭射穿了狼的前腿。那狼中箭不死、落荒而逃,使趙簡子極為惱怒。他駕起獵車窮追不捨,車馬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這時候,東郭先生正站在馱著一大袋書簡的毛驢旁邊向四處張望。原來,他前往中山國求官,走到這裡迷了路。正當他面對岔路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竄出了一隻狼……」
東郭堰耐心地講著故事,東郭曉沖歪起小腦袋迷惑道:「爸爸,狼為什麼要吃東郭先生?東郭先生做了好事,它為什麼還要吃他呢?」
「因為……因為狼天生殘忍,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壞蛋。」東郭堰笑著解釋。
東郭曉沖搖搖頭:「既然是狼這麼壞蛋,那東郭先生為什麼還要救它呢?東郭先生是不是太傻了呀,他跟我們家是親戚嗎?哎呀,我才不是傻子呢!」
東郭堰愕然,無語,苦笑。
面對女兒天真爛漫的話語,以及她簡單樸素的邏輯,他很難解釋下去了。
想到這裡,東郭堰摸了摸女兒的頭:「好了,寶貝兒,該洗澡睡覺覺了,我們明天再講故事好不好?」
東郭曉沖不依:「不嘛,不嘛,我不睡覺,我要聽故事!爸爸,我不想姓東郭了,我跟著媽媽姓好不好呀。」
東郭堰愣了一下,臉色瞬間有了一絲陰沉。他默然摸了摸女兒的頭,也不再說話,抱起她就走向了卧房。
東郭堰的妻子金蘭走出廚房,見丈夫黑著臉走出女兒的卧房,而女兒依舊在床上哼哼唧唧,就陪著笑臉道:「咋,跟孩子還治氣呀?她就是一個孩子,她懂什麼?」
「金蘭,我不是跟孩子計較。我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金蘭,或許讓孩子跟你姓,也不是什麼壞事。我看,不如抓緊時間去派出所改改戶籍,讓孩子跟你姓,另外……我有個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東郭堰順手為女兒關上了房門,輕輕道:「我想送你們娘倆移民去澳洲。」
金蘭呆了呆:「你今天沒吃錯藥吧?移民?去澳洲?我倒是想啊,可是我們哪裡來的這麼多錢,況且,我們娘倆去那邊靠什麼生存?你怎麼辦?」
在金蘭看來,東郭堰雖然經營著一家文化字畫店鋪,家裡也算是殷實小康之家,但距離移民出國還差遠了。平頭百姓的,移民的話題太遙遠了。
東郭堰笑了笑:「我最近連續做了兩筆大生意,弄了一批古玩字畫,賺了不少錢,我通過朋友打聽過了,投資移民,勉強夠了。你們倆先出去,然後我隨後就走。」
金蘭皺了皺柳眉:「你說真的?不是開玩笑啊。」
「不開玩笑,我都跟朋友聯繫好了,近期就為你們辦手續。你心裡有個思想準備,收拾下東西,隨時準備走。這一段時間,就不要讓小衝去幼兒園了,你也別再上班,在家帶孩子就好。」東郭堰的聲音非常堅決。
金蘭知道丈夫平時雖然性格溫和,但卻在家裡說一不二。既然他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她也只好服從——結婚以來,她已經習慣了對丈夫唯命是從了。
但丈夫突然提出移民出國定居,對於金蘭來說,還是有點太突然了。
就在這個時候,東郭堰的手包響了,金蘭掃了一眼,努努嘴道:「你的手機響了。」
東郭堰點了點頭,過去取出三部手機中的一部,掃了一眼來電號碼,臉色變了變。他捏著手機走進了書房,悄然將門關緊。
金蘭沒在意,繼續進了廚房打掃衛生。
「老爺子,我是白牡丹。」手機里傳來白牡丹清脆的聲音。
東郭堰冷笑一聲:「我知道是你,你不用自我介紹。白牡丹,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給我做的好事!洪熙是怎麼死的?」
「老爺子,你可別倒打一耙。我還要問問你呢,為什麼組織暗中又派了洪熙過來?我都差不多安排好了,就等臨門一腳,要不是洪熙突然殺出來橫插一杠子,我早就完成任務返京了。現在可好了,洪熙自己送命不說,引起了那主子高度的警惕,連睡覺都有三五個保鏢貼身保護著,您讓我怎麼動手?」白牡丹不高興地嘟囔著。
東郭堰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你回來,我們見面再說。」
「老爺子,我已經回來了。我想見你一面。」
東郭堰眉頭一挑,「你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你為什麼不馬上向組織報道?」
東郭堰的聲音陰沉冷厲。
白牡丹嗤笑一聲:「老爺子,咱也別說這種話。您可別忘了,我已經不是組織的人了,我這次出手,不過是為了履行當年的承諾。」
「如此,那你還找我做什麼?」東郭堰淡淡道。
「老爺子,我有個消息要向你當面說。非常重要,事關組織生死存亡的大事。這樣,我明天上午在建國路18號的咖啡館等你,我們不見不散。希望老爺子能一個人來,不要帶那些礙眼的東西。」白牡丹匆匆說完,立即扣掉而來電話。
東郭堰手裡捏著手機,眼眸中閃過一絲冷酷。
他嘴角一抽,沉吟良久,才又撥通了另外一個手機號碼。
門外,傳來金蘭輕柔的聲音:「東郭,水燒好了,你該燙腳了。」
「老四,馬上告訴師爺和其他幾個兄弟,我們見面開一個碰頭會。另外,我這個號碼要馬上停了,你們不要再聯繫這個手機,我馬上換號碼。你們的手機號碼也同時廢掉,從現在開始,我們幾個人保持單線聯繫。」東郭堰壓低聲音吩咐了幾句,然後就關了手機,掏出裡面的手機卡來,咔吧一聲捏成兩片,隨手捏著,走到衛生間,放進馬桶,沖了下去。
「金蘭,今晚我臨時有點事,要出去跟朋友談生意,晚上不在家睡了,你自己照顧好孩子。」東郭堰穿上外套,匆忙跟金蘭招呼了一聲,也沒等金蘭反應過來,就推門而去。
不能不說,東郭堰實在是一個生性狡詐和多疑的人,白牡丹的突然出現和主動找上門來,讓他懷疑白牡丹已經出了問題,危及到組織的存在了。
他在雪夜無痕的一個秘密據點連夜跟幾個核心骨幹碰了碰頭,當機立斷,組織所有的人員停止一切活動,化整為零,潛伏下來,等待總部遷移的命令。他決定將雪夜無痕的總部遷移出京,至於放在什麼地方,是不是到國外去發展,他一時間還沒有想好。
但他下了死命令,最近一段時間,所有的大小嘍啰都必須小心謹慎,夾著尾巴做人,等待他的指令。
雪夜無痕既然是一個組織,那就是有偌大的產業。要想遷移出京,首先要處理在京的資產,否則,就是一句空話。而這些,做起來需要時間。
第二天上午。
白牡丹靜靜地等候在咖啡館靠街的窗戶底下,但她等了整整一個上午,點了三杯咖啡都喝光了,也沒有見到東郭臨的蹤跡。她撥打東郭臨的電話,打不通。她又聯繫組織的其他人,也不一例外地聯繫不上,很顯然,雪夜無痕已經掐斷了跟她的所有聯繫。
白牡丹知道大事不好,東郭臨已經對她動了疑心。而接下來,她所要面對的,或許就是無窮無盡的追殺。她只有幫著沈臨按照計劃徹底將雪夜無痕剷除,否則,她今後將永無寧日,活在黑暗的威脅當中。
白牡丹開車去了組織的總部金武福大廈。她發現,金武福大廈已經關門停業,打出的是內部裝修暫停營業的招牌。
白牡丹心頭凜然,不敢停留,立即開車離開,回了她在京城某小區的隱秘的一處落腳點。她不敢直接回家,她怕有組織的人追蹤,暴露了她真實的家庭住址和公開身份。
白牡丹用一個備用的手機號撥通了沈臨的號碼:「老闆,不好了,東郭臨已經對我起了疑心,所有的人都跟我掐斷了聯繫,他今天上午也沒有出現。剛才我去金武福轉了一圈,發現那邊停業整頓,估計他們……是警覺到了什麼,要出問題。」
沈臨的聲音非常平靜:「我本來就沒指望他會出現露面。按照你說的,這是一個老狐狸,既然是老狐狸,怎麼可能不起疑心。如果他不懷疑你,反倒是咄咄怪事了。你應該感到僥倖才是,如果他跟你見面,那等待著你的可能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的殺人滅口了。」
白牡丹冷笑一聲:「老娘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他要動我,就憑他手下那些不中用的廢物,還不成!」
沈臨輕笑一聲:「你這兩天最好還是躲一躲吧,不要再露面了,我估摸著他們一定會追殺你的。好了,接下來的事情,你不需要參與了,你保持通訊暢通,等待我的命令行事!」
「老闆,我是擔心他們在毀滅證據,隱匿起來。若是等他們清理完了,我們再出手,可就晚了。」白牡丹急急道。
電話那頭傳來沈臨淡淡的笑聲,然後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