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居心不良

  白家、楊家和南宮家先後來天北市投資興業，引起了北方省高層領導的高度關注。


  早上一上班，市委常委、秘書長老鄭急匆匆來到市委書記黃南的辦公室，笑著道：「黃書記，省里要來人！「


  黃南哦了一聲，眉梢一挑：「是哪位大菩薩要下來？「


  老鄭繼續笑著：「省府，分管工業和招商引資的那一位。跟他的副秘書長打電話下來說，他這趟下來，完全是省委主要領導的安排，主要目的是沖著楊家、白家和南宮家的人來的。「


  黃南不以為意地揮手道：「我早就料到了這一點，這三家大企業在國內的地位和影響力擺在那裡，他們一窩蜂來我們市裡投資，要是省里沒有一點動靜，那才真正是奇怪了。「


  老鄭附和：「是啊，是啊，省領導關注是應該的，不過，既然上頭來人，我們怎麼著也得高規格迎接一下。「


  黃南點點頭：「馮省長年輕，將來還有上升的空間，對這位領導，我們也不能怠慢了。這樣吧，老鄭，你跟市府那邊溝通一下，讓市府出面接待，以鄭市長為主，我呢，肯定要出面陪同省領導調研，但是……「


  黃南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又道：「可來的畢竟是副省長，我這個市委書記要是越俎代庖，大包大辦，人家說不定會不滿意。就是嘴上不說，心裡也不舒服喲。「


  老鄭恭謹的笑了笑，沒敢接黃南這個話茬。


  實事求是的講，在北方省地級市的班子里，黃南和鄭建國這一對相對算是比較和諧和融洽的一對，配合緊密，最起碼錶面上是如此。但因為權力屬性，市委書記和市長之間，存在天然的權力之爭，真正的「親密如一人「是不可能的，即便出現，那也是假象。


  所以，黃南有這番話。


  當然，更重要的是，黃南之所以推給市府那邊，主要還是因為來的是一個並非實權派的副省長。從本心裡，他不是那麼重視。


  就絕對權力來說，普通副省長真不如一個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實惠。但副省級就是副省級，也不知道有多少地市級的官員想要邁過這道門檻都不能。在官場上，越是走到高處，每前進半步都很艱難。


  老鄭離開黃南的辦公室去跟市政府那邊溝通，其實說白了，就是將書記的意思傳達給市長，讓市長出面安排市政府辦公室的人去具體負責接待。


  老鄭走後，黃南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起來。


  他緩緩起身，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神色變幻。


  天北市裡沒有人知道，要下來的這位馮副省長，跟黃南有舊怨。當初，副省長馮國安在鄰近一個市當書記，而黃南當時在那個市做了半年的市長。市長一般是干一屆，干半年的市長就走人，這種情況不多見。


  那個時候，黃南跟馮國安的關係極其惡劣，爭鬥比較激烈。但因為馮國安有背景，工作作風又很強硬，所以，黃南活生生被他擠兌走。好在黃南也不是吃素的--省里為了地方黨政班子的團結穩定大局，將黃南抽調到省政府幹副秘書長，但黃南幹了幾個月的副秘書長，就兼任了省國土廳廳長，一年之後，就榮耀下放，來天北市直接幹了書記。


  從市長--省政府副秘書長--省政府副秘書長兼國土廳廳長--天北市委書記，這樣的升遷路程差強人意了。


  因此，表面上，黃南對馮國安一口一個「老領導「，實際上對其很不以為然。


  市長鄭建國聽聞這個消息，倒是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市府辦組織接待。黃南可以不把馮國安放在眼裡，但他這個市長卻不敢得罪上頭的副省長大人。


  第二天上午10點，副省長帶著省府副秘書長、相關對口部門的副職，一行二十多人，聲勢浩蕩的來天北市考察經濟運行情況和新項目建設情況。出於禮貌，黃南和鄭建國帶領市委市府相關領導，常委在家的幾乎都出面了，迎候在了市政府機關大院門口。


  馮國安下了車，矜持地左右四顧，一眼就瞥見了黃南，嘴角就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冷笑，但瞬間，這絲冷笑就化解為濃烈的程式化的官樣笑容，他朗聲笑著，大聲道：「老黃，一年多不見了吧？「


  黃南哈哈笑著走上去貌似殷切得跟馮國安握手寒暄：「歡迎老領導來基層檢查指導工作啊！老鄭，省領導這是批評我們去省里彙報工作少了。「


  鄭建國也笑著上前來：「馮省長好。主要是省領導工作太忙，我們這些地方官想要見一面其實也真不容易。上次我去省里給領導彙報工作，愣是被老李給攔住，說馮省長太累，好不容易休息個半天，讓我改天再來……呵呵，老李，你說是不是這樣？「


  鄭建國說的「老李「就是跟馮國安的省府副秘書長李強。


  李強微微一笑：「鄭市長，以後你要去省里，提前給我說，我絕對第一時間給你安排。馮省長這邊的確是忙，你們也知道，領導分管工業和招商引資，事情太多，頭緒多，忙得團團轉！「


  馮國安朗聲笑著，又跟其他的市裡官員握手，一行人這才進了市府的小會議室，按照級別和官場禮儀坐定。


  按照基本的套路和程序，由市長鄭建國代表市委市政府彙報工作，完了，馮國安代表省里和省考察組講話，即所謂的「下指示「。


  在這一點上，馮國安沒含糊，他這次下來的確是奉命為之。聽說天北市最近動靜很大，省委主要領導也坐不住了。因為白家、楊家和南宮家背後代表著的是國內三大商業資本集團，影響力很大，他們來天北投資，省里也能小覷。


  冠冕堂皇的彙報和講話完畢，在中午午宴之前，馮國安突然當著天北市諸多官員的面跟黃南開起了玩笑，透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老黃啊，你在天北市這幾年工作成績很突出，省里都看在眼裡，主要領導再三表示，對於你這樣有能力、有幹勁、有創新意識和業績突出的同志，要重點培養重用。反正這事也基本成了定局，我就給天北市的同志先透個底：省委已經將黃南同志作為副省長的人選推薦到了中組部，正在履行組織考察程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黃南同志在天北市工作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馮國安這話一出口，眾人色變。


  市長鄭建國等人震驚的望著黃南，如果是旁人說，他們未必信，但黃南即將被提拔為副省長的消息從現任副省長馮國安的口中說出來，這還能有假？省領導豈能亂講話？


  既然馮國安不避諱得說了，那就說明任命即將下達。


  市長鄭建國旋即狂喜起來。黃南走了，市委書記的崗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其他的市級領導都羨慕得望著黃南。


  黃南的臉上雖然掛著笑，但心裡卻把馮國安罵成了一灘爛泥，氣得幾乎要當場發作起來。


  沒錯，省委組織部的主要領導的確是最近找他談過話，省委將他作為副省級後備幹部推薦到中組部，也不假，只是只要任命還沒有下達，就還存在變數，這在官場上司空見慣，這八字還只有一撇，馮國安就當眾暴露這種消息，一方面是不負責任的亂講話，一方面就是故意給黃南放消息，給他使絆子了。


  黃南耐著性子微笑道：「老領導，這可是沒有影的事！後備幹部，省里推薦了好幾個，這也只是後備幹部，存在提拔的可能，僅此而已。「


  馮國安似笑非笑：「我既然說了，那就是板上釘釘了。我聽中組部的朋友說了，最近你的任命就要下來--老黃，你就不要謙虛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一起在省里共事了。「


  鄭建國附和著：「那是，省領導既然說了，那就是了。按我說啊，黃書記論資歷、論業績、論各方面的條件，早就該提拔了。以後黃書記當了省領導，還是要一如既往得關心天北市的工作喲。「


  黃南皺了皺眉：「組織部也沒有找我談過話，這不太可能吧？相反，我上周去省委見杜書記，杜書記還再三叮囑我要安心在基層工作，說如果有可能，我還是要在天北干一屆的。「


  鄭建國聞言，心裡也是有些奇怪。


  如果真要提拔，黃南肯定不會這麼說。可馮國安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馮國安卻沒有繼續解釋下去，打了個哈哈，就結束了這個話題。他的目的就是放風，給黃南心裡添堵，既然目的達到，又何必再廢話？

  他心裡很明白，今天他當眾說的這番話，用不了半天，就會在天北市傳開，繼而在全省傳開。人還沒有提拔到位，消息就走出去，這對於黃南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從這個角度上說，馮國安的居心著實不良。


  但他在副省長的位置上，黃南如今比他級別層次低，儘管心裡非常憤怒，卻也不好當面發作出來，只好咬著牙咽下了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