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關係哲學
沈臨一早就去了翰宇商貿公司在市中心的總部。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公司露面了，這次應馬元超的再三邀請，去公司主持全體員工大會。
至今，沈臨才真正意識到，其實自己從骨子裡就不是一個純正意義上的生意人，他終歸還是一個喜歡獨來獨往且崇尚天馬行空法則的「獨行者」。所以，他才將龍騰總部交給了沈曉華，而在天北的這家公司也交給了馬元超。
但老闆就是老闆。一個公司的老闆可以不常露面，但不能一直不露面，翰宇商貿公司自然不能例外。
公司的很多員工從入職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老闆是什麼人。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不正常的現象，容易引起公司管理與治理層面的雙重混亂。
在翰宇商貿公司主持完員工大會，沈臨悄然離開公司。在開會過程中，他收到了白冰心的簡訊息，白冰心說要見他，如果他推諉不見，就直接去翰宇公司找上當面。
這個女人竟然還沒離開——這讓沈臨多少感覺有些頭大。
但沈臨知道自己不能不見她。否則，就只能會給唐曼秋惹來無謂的麻煩。
白冰心其實已經到了翰宇商貿公司總部所在寫字樓的停車場上。見沈臨匆忙走過來，她得意的嬌笑一聲揮了揮手：「沈臨！」
沈臨腳步不停，一路走過來，神色沉凝：「白總，你到底有什麼事非要見我？」
「怎麼，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見個面一起吃個飯什麼的，不是很正常嗎？」白冰心天使般清純的容顏上微露出淡淡的嬌嗔，若是頭一次相見、若是不熟悉她的人，一定會被她的這種表情打動，甚至會觸發男性心底對嬌弱天真浪漫女孩的某種潛在的保護欲。
沈臨淡淡一笑：「我和白總充其量是有過幾面之緣，朋友遠遠談不上，白總是什麼身份，鄙人其實也不敢高攀。」
白冰心似乎是真的生氣了，她一瞪眼：「沈臨，你這話什麼意思？嘲笑我嗎？我有什麼身份？我的身份比你龍騰董事長的身份可是差遠了——咋，嫌棄我們白家沒有跟你做朋友的資格嗎？」
白冰心這話就有些重了，涉及到白家的尊嚴了。
沈臨輕笑一聲：「白總真是伶牙俐齒，很會偷換概念——好吧好吧，我收回前面的話，在此鄭重其事地問一句：白總今天找我，究竟有何貴幹？我還有點別的事情，還請白總直言相告，不要耽誤時間。」
白冰心嘴唇輕抿，目光羞惱。她也是天之驕女，平日里對男人不假辭色，如今主動找上門來，放低姿態跟沈臨交往，沈臨竟然還對她是愛答不理甚至是避之如虎的姿態，豈能不讓她憤怒。
「我找你幹什麼，你自己不清楚？沈臨，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我們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兩家強強聯合，今後在國內市場上還有誰能抗衡？」
沈臨笑了，反問：「白總，我們兩家現在難道不是合作夥伴？」
白冰心咬了咬牙：「你少裝蒜，這不一樣。只要我們……我們兩家完全可以真正實現步調一致的合作，甚至是融合！我爺爺說了，將來我們兩家合作組建新公司，可以以你為主！」
沈臨似笑非笑地回答：「實話實說，我信不過你們白家。至於白總，鄙人自問配不上你，我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可能，我只能說抱歉了。」
這是沈臨第一次正式回絕白冰心和白家，直截了當，沒有給白冰心留一絲面子。
白冰心清秀的小臉蛋上頓時陰沉下來，她站在那裡，小巧瘦削的肩頭都在發出輕輕的顫抖，她揚手指了指沈臨，顫聲道：「沈臨，你羞辱我——羞辱我們白家，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沈臨臉色一冷，聲音冰寒肅殺：「白冰心，我警告你，有什麼都沖我來，若是你敢殃及無辜，敢對唐家和曼秋下手，別怪我翻臉無情！我的報復，你承受不起！」
說完，沈臨拂袖而去。
白冰心神色鐵青地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渾身上下涌動著羞憤的情緒，眸光中流淌著仇恨的光彩。
就在此刻，馬元超去見天北市第一中學的校長。
天北市第一中學是天北市的重點中學之一，按照天北市戶籍所在划片就讀的教育政策，林曉楠要進這所中學上學，當然這也是沈臨的安排，他要給予林曉楠姐弟倆最好的受教育條件。
在此之前，關於林曉楠姐弟的上學事宜，馬元超已經有過安排。他跟天北市第一中學的孫校長接觸過兩次，對方同意接納林曉楠入學。
但馬元超並不知情的是，就在這兩天，天北市教育界發生了重大的人事變動，涉及全部的市級中學。
首先是教育局的局長因為受賄被舉報后就地免職，移交司法機關法辦。而市政府協助分管教育的副秘書長老賀臨危受命，出任市教育局黨委書記、局長。老賀剛一上任，就按照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的意圖，對全市包括初級中學在內的全部中學校長進行了大調整。
原市一中的孫校長被調任市教育局下屬事業單位教研室的黨總支書記，屬於平級調動。而教育局的助調兼教研室副主任魏光然出任市一中校長。
教育系統的人事變動，與反腐大案后的局部官場大洗牌有關，原本與林曉楠上學的事情八竿子打不著。但是，魏光然上任后直接推翻了前任孫校長正在推行的各項工作，其中就包括孫校長對外承諾的任何事。
就在這種氛圍和環境背景下，馬元超找上了魏光然，結果可想而知。
魏光然的態度很強硬，這固然與他的個人性格有關，也與他是新任教育局局長老賀的親信有關。魏光然在教育系統內本不受重用，所以平時根本不顯山露水。可老賀是他的老領導，平日關係處的很好，老賀上任教育局局長，魏光然就迎來了仕途的第二春天。
孫校長是前任局長提拔的人。儘管前任被法辦，孫校長沒有被牽連進去，但因此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因此，凡是孫校長做的事情，魏光然都要統統推翻，這是他的一種姿態。
馬元超臉色很不好看地悻悻地離開了魏光然的辦公室。
魏光然一開始還不見他，他一直在走廊上等了一個多小時，魏光然才姍姍來遲，打著官腔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了他的請求。
市一中是重點中學，平時要轉進來請託的關係戶數不勝數，沒有校長的點頭，誰也辦不了這事。儘管馬元超跟一中的一位副校長是親戚，但該人卻不敢出頭。
魏光然軟硬不吃，馬元超沒有辦法，只能先走。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如果連這點事都辦不妥，會在沈臨心裡失分，於是就沒有向沈臨報告，而是直接找上了副市長李廣南的女兒李思平。
李思平的父親雖然不分管教育，但畢竟是常委副市長，在市裡是一號大人物。林家如今要通過沈臨獲取京城的上層人脈，幫忙辦這點事還有什麼難的？這是馬元超的想法。
這就是他不懂官場的緣故了。
當前的教育資源尤其是優質的教育資源稀缺，像市一中的校長掌握著資源的調配權，堪稱一個肥缺，絕對權力很大。
這種大背景就決定了魏光然的權力屬性。
教育局的一把手，決定著他的升遷去留，自然不敢怠慢，但對於教育局的其他副職領導，其實就有些不太放在心上；
同樣的道理，對他真正有威懾力和影響力的市裡領導，市委市政府兩位主要領導自不待言，分管教育的副市長也不用說，至於其他的副市長那就屬於可以「敬而遠之」的層次，貌似敬畏實則不懼。
再說的遠一些，市裡其他的區縣官員乃至各部門的縣處級領導，該給的面子可以給，但要看魏光然的心態。
正因如此，當副市長李廣南通過為自己服務的副秘書長給魏光然打電話的時候，魏光然表面上連連答應下來，但實際上根本就不太當回事。
從這個角度上說，走關係也是一門很深的學問，找對人事情好辦，找不對人，事情就很難辦。
馬元超以為事情解決，下午就又去找上了魏光然。
也難怪馬元超，堂堂的林副市長親自出面打招呼，解決一個上學名額，還能辦不了？
但有的時候，小事難辦，林副市長看起來風光榮耀，但也不是萬能藥水一用就靈。
魏光然的辦公室門敞開著，馬元超敲了敲門，滿臉陪笑著道：「魏校長，您好。」
魏光然抬頭掃了馬元超一眼，淡淡揮了揮手：「原來是馬總，請進，找我有事？」
魏光然的聲音很冷淡，這讓馬元超心裡一突，心說你這不是裝糊塗嘛，我找你還能為了什麼？
但有求於人，只能放低姿態。
馬元超陪笑著道：「是這樣，魏校長，還是為了那個孩子上學的事情，不知李市長那邊……」
魏光然皮笑肉不笑地抬頭望著馬元超：「馬總的人脈真是了不得，這麼點事竟然麻煩上了市領導，市領導日理萬機，為了這點小事就去煩勞市領導，太不應該了。」
馬元超嘴角一抽，尷尬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