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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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燈光太刺眼,當一切都赤/裸裸的攤在面前的時候,宋離墨反而釋然了。
如果說總有一天曲億玲會知道一切,那為什麼不是現在？
宋離墨坐在了床頭旁，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槍,燈光太亮,一切都無從遁形。
她是個如此骯髒的人。
曲億玲站在她的身邊，兩個人一坐一站，曲億玲俯視著宋離墨，一雙幽黑的眼睛盯著她看,太多情緒糾纏在了一起,反而除了一句好久不見之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連問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於是只能從最表面的開始問。
曲億玲張了張嘴：「你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這註定是一場對峙。
宋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有說話,曲億玲一怔。
從十六歲開始，她在她的面前都是沉默且克制的,強大卻優雅,她是如此的完美,像是根本沒有人類的喜怒哀樂一般,她還曾經開玩笑地說起過這個,可是曲億玲這個時候才知道，宋離墨不是不知道喜怒哀樂，而是她演的太久，為了演的像樣子一點，乾脆就把自己演成了最好演的模樣。
真是的宋離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她或許從來都不曾了解過。
宋離墨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著她，聲音低沉且暗啞：「你知道我殺過多少人嗎？」
曲億玲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宋離墨。
像是最為冷酷的魔鬼，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痞氣，偏偏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聲笑都是毒/葯，能置人於死地。
她那般的危險，又充滿著致命的吸引力。
宋離墨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後退，她手指輕輕地扣著手中槍的扳機：「連我自己都算不清了。」
「從我八歲第一次摸到槍開始，到現在，我真的記不清了。」
曲億玲嘴唇抖動，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她震驚地看著面前坐著的人，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震驚，懷疑，憤怒，仇恨，傷心，最後糾纏在一起，她手指顫抖，依然糾纏不休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曲億玲的表情太過難過，幾乎就要讓宋離墨演不下去了。
宋離墨無所謂地笑了笑：「沒有為什麼，有人讓我殺掉他們，所以我就殺了，任務目標罷了。」
曲億玲突然抓住了她握槍的那手。
宋離墨一怔，她那隻慣於握槍的手上都是粗糙的厚繭，而曲億玲抓住她的那隻手卻柔軟溫暖，曲億玲連手指尖都是抖的，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毫無血色，她一雙眼睛盯著她看著她，眼中卻已經盛滿了淚，撲扇一下，淚水滾落而下。
啪嗒一聲，落在了她們相交握的手背上。
曲億玲抓著她握著槍的手抬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就算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可是卻仍然執拗的不肯移動分毫視線，宋離墨手握著槍一掙，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曲億玲牢牢抓著，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了手背上的疼痛。
她抓她的手指太過用力，幾乎掐進了宋離墨手背的肉里，快要掐出血來。
曲億玲抓著她的手，把那槍口對準了她自己，眼淚掉著掉著，卻笑出了聲來：「那我也是你的目標之一嗎？」
「宋離墨，你為什麼不幹脆也殺了我呢？」
那個表情讓宋離墨幾近崩潰，可是戲還是得演下去，她的軀殼已經不受控制，就像是靈魂浮在半空中，看這鬧劇般的一切，她的精神麻木而又分裂，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站在一邊冷笑地看著她緩慢而又沉重地繼續。
她的靈魂一瞬間碎裂成齏粉。
宋離墨麻木而又強硬地將她的手調了一個方向，將那槍口轉向自己，而她的手指尖巧妙地動了兩下就掙脫了曲億玲的手心，手背上被掐出了幾條血痕，她卻一點感知都沒有，反手握住了曲億玲的手，將曲億玲的手指牢牢地按在了扳機上。
她想也沒有想，手指輕輕一動，按著曲億玲的手指，宋離墨看著她的眼睛，就那麼讓曲億玲對著自己，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就算是消音手/槍，那一聲依舊不可避免，曲億玲全身劇烈抖動起來，她的手指脫力地垂了下來，再也握不住那槍，金屬叩擊地板的聲音太過沉重，槍掉落在地上，再也沒有人去撿起來。
那一槍擦著宋離墨的脖子而過，鮮血順著她潔白的脖頸流了下來，蜿蜒曲折，不過片刻就染紅了潔白的床單。
宋離墨一手捂著脖子，曲億玲在那一瞬間就被奔涌而出的鮮血給嚇到了，連忙撲過去用她的外套去捂住她的脖子上的傷口，那鮮血就像是永遠流不盡一般。
她的外套全部都紅透了，可是依舊擦不幹凈，曲億玲慌亂而又無措，她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血，連宋離墨在她面前殺人她都沒有這麼害怕和惶恐過，幾乎都哭成了一個淚人，眼淚根本就止不住，不停的哭，伸手去抹眼淚反而把自己抹出一臉血，可以她已經管不了這個了，她的聲音都是啞的，不停地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宋離墨卻冷靜的可怕，她一點都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她握住了曲億玲一直按著她傷口的手，就彷彿那點傷口根本無關痛癢。
宋離墨伸手一帶，把曲億玲抱近了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多麼想要親吻她，最後卻只落了輕輕一吻在她的頭髮上。
血的味道，混合著眼淚的酸澀，還有她身上獨有的幽香。
疼痛永遠是最好的清醒。
宋離墨深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頭頂的發旋，曲億玲渾身還在顫抖，幾乎要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給自己找一點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宋離墨摸著她的頭髮，低聲道：「這一槍過後，你就當我死了吧。」
曲億玲在她懷裡劇烈的掙紮起來，卻被宋離墨牢牢地按住了。
她現在平靜到可怕，剛剛那種幾乎要靈魂分裂的感覺慢慢淡去，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平靜。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十六歲那年接近你是為了任務，是不懷好意。」
「我是一個污濁不堪的人，手上沾染過無數人的鮮血。」
「我就不應該出現在你的世界里，所以——」
「你就當我死了吧。」
你就當我死了吧。
她抱了她很久，宋離墨再放開曲億玲的時候，曲億玲已經不再掙扎，她昏睡了過去。
宋離墨在手指上塗了一點點的粉，吸入一定的量就會沉睡過去。
曲億玲閉著的眼睛旁還有未乾的淚痕，眼角發紅，濕漉漉的，手指還緊緊地攥著她的衣袖，被宋離墨一根一根手指頭慢慢掰開，然後將她抱起來，放在另外一張乾淨的床上。
這家酒店有一點曲氏集團的股份，一點點血跡而已，曲億玲還處理得好。
這些都不會給曲億玲惹上任何麻煩。
曲億玲最大的麻煩明明就是她自己。
宋離墨看著曲億玲的睡顏，輕輕替她擦掉她眼角的淚痕，站起身來，在離開這個房間之前最後看了她一眼。
或許曲億玲終究會知道一切真相，可是不會是現在。
我怕我就要忍不住，將一切都告訴你了。
我怕我說我愛你，我就真的離不開你了。
所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