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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複明

  等到墨雲殤麻醉散去清醒的時候沐晰晴早已經回到皇宮之中,沐晰鈺還被拘在惜情殿和那個並不在宮內的沐晰晴下棋呢。更何況就算不需要去解救沐晰鈺,她也不會在煜親王府呆很久的。她有私底下問過夙之漓,墨雲殤在失明以前雖然在各種宮宴、聚會見過玄月公主,但玄月公主身份尊貴又未出嫁,所以始終都是蒙著麵紗的,墨雲殤實際上完全不知道玄月公主的模樣,這樣的話,就把這個驚喜留到大婚的時候吧,很想知道挑起蓋頭第一眼看清她模樣的墨雲殤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呢?總之不會太差啦,她對自己的長相還是很有信心的。


  於是乎,沐晰晴就安安心心地呆在惜情殿待嫁,大婚的一應東西全部由她的皇帝老爹和沐晰鈺打點好了,她什麽都不用操心,隻是每日寫寫墨雲殤的術後治療注意事項差錦葵送出去就沒事了。


  日子很快就過去了,轉眼間已經三天後,是墨雲殤拆掉眼睛上紗布的時候了,複明與否,就要在這一刻揭曉。


  第四日一大早,夙之漓他們就趕來了煜親王府,全擠在墨雲殤身邊,迫不及待地等著逆天行為墨雲殤拆紗布,看著異常平靜的墨雲殤就放心了下來——他們想著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既然墨雲殤都這麽安靜,那自然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殊不知墨雲殤表麵的平靜之下是怎樣的暗波洶湧。


  六年了,六年來他每時每刻都活在無盡的黑暗之中,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著疾病和毒素的折磨。再看不見一切,腦海裏無限回放著母妃的傷,父兄的死,姐姐的失蹤,血淋淋的戰場,墨家軍的慘敗……


  現在蒼天眷顧,讓他重獲光明,是不是意味著,他到了一報當年血海深仇的時候了呢……


  “王爺,老夫要拆紗布了,等紗布拿下之後你慢慢地睜眼,睜開之後多眨幾下眼睛,別急著看東西,等眼睛適應光線之後你再試著去看清東西。”


  “嗯。”墨雲殤應道,被褥下緊握著的手有一絲絲顫抖,在這即將複明的時刻,要說他一點激動期待的感覺都沒有那絕對是假的。


  一會兒的時間,眼睛上遮蓋的東西就已經被拿掉了,盡管還沒睜眼,但明顯感覺到和之前閉著眼睛時的感覺不同了,那個時候即使是光線強烈的正午,他也是眼前一片漆黑,現在閉著眼睛卻不是一片漆黑,眼前隱隱約約是一片微弱的紅光,那是眼睛隔著眼皮對外界光線的感覺!

  墨雲殤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按照逆天行交代的那樣緩緩的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混沌微弱的白光,眼睛有點澀澀的感覺,墨雲殤趕緊眨了幾下眼睛,澀澀的感覺頓時消失不見。慢慢地,混沌的白光由微弱逐漸變亮,顏色也有了深深淺淺的變化,墨雲殤並不求急,一下一下的眨著眼睛,逐漸適應著光線。大約一刻鍾後,他已經能夠看清楚周遭事物的大概輪廓和顏色了。


  “阿漓,時隔多年,你還是喜歡穿著一身招搖的大紅色。”


  眾人已經屏住呼吸等待墨雲殤的反應許久了,但墨雲殤仍舊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什麽都看不出來,夙之漓最先沉不住氣開口詢問,而墨雲殤剛剛好似嫌棄的話語無疑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要歡呼雀躍起來。


  “哼,我早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好的,怕你重見光明的時候不認得我了,所以是一點都不敢變啊。”


  “你就是燒成灰了我都能認出來。”墨雲殤輕笑。


  夙之漓作驚恐狀:“別,這話要讓你的王妃聽到了會誤會的。而且,我還不想被燒成灰……”


  墨雲殤不言,他的眼睛真的好了,他真的又能看見了,白總管的老懷欣慰,逆天行的不可思議,蕭博裕和皮飛塵的欣喜若狂……他都一一盡收眼底。


  他沒有賭錯,沐晰晴是上蒼賜給他的福星,為他帶來了六年後的第一絲光明。隻是,她到底長什麽模樣呢?墨雲殤的眼角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期待,等到大婚的時候就能見到了。說到大婚,墨雲殤忽然開口道:“蘇老先生,能麻煩你配出副解藥嗎?這幾天時間也不知道夠不夠。”


  逆天行一愣,說道:“時間是夠,隻是你要它做什麽?試驗品吃多了對你的身體絕對是有害無益。”


  “有些事情還是別留遺憾的好,副作用什麽的以後再考慮吧。”


  逆天行很快就明白了墨雲殤的意圖,藥量用輕一點也無大礙,管夠一兩個時辰讓墨雲殤來完成心願足夠了,於是也不再說什麽,隻再次囑咐他這些時日要多休息眼睛,不可過度用眼就把一幹人等全都趕了出去留他一個人靜養。


  墨雲殤閉上眼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打量起房內的一切,流雲他們把這裏整理的井井有條,和六年前無甚兩樣,隻是每樣東西比起記憶中的樣子都顯得有些陳舊了,漂移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床邊的輪椅上,墨雲殤很是驚奇,這就是沐晰晴設計出來的給他當代步的東西嗎?真不知道這樣精巧的設計她是怎麽想出來的。而且,她還能通過移植別人的眼角膜讓他重見光明。似乎這位來曆不明的王妃總是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記得她好像和玄月公主是同歲,現在也不過隻有十五歲而已吧?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他們這些見識並不淺陋的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呢?


  雖然有些不解,但此時此刻的墨雲殤也隻有好奇而已,他已經完全不懷疑沐晰晴有任何不良動機,畢竟誰會費這麽大力氣去幫敵人治病呢。他手指輕點床麵就準確的飛到了輪椅上,有了輪椅眼睛也能看見東西了,以他的武功,腿疾並不能對他的行動造成太大的障礙。轉動著輪子來到書桌前,好久沒有再寫過字看過書了,筆墨紙硯整整齊齊地擺在桌上,看著是如此的賞心悅目。


  “蘇老先生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你在畫什麽?”想起幾日前來刺殺抓住的幾個刺客還需要墨雲殤來做決定的夙之漓半路折返回了凝波竹苑,本來還擔心墨雲殤會不會睡下了,沒想到他正神采奕奕聚精會神的作畫,他眼睛剛剛好,這樣好嗎?等他看清楚紙上畫著的東西之後就更無語了——是沐晰晴的畫像,蒙著麵紗的畫像。


  來個人給他一拳打醒他吧,現在肯定是在做夢,墨雲殤會這樣關注一個女子?雖然這個女子是他的王妃,嗯,還是冒充的。


  “阿漓,你來的正好,看看我畫的像不像?你是見過晴兒的。”


  夙之漓鄙視地白了他一眼說道:“這衣服一看就知道是玄月公主小時候最喜歡穿的那身衣服。”


  “像不像?”


  “這我不能告訴你,王妃千叮嚀萬囑咐說不能向你透露任何有關她容貌的東西,總歸婚期也就在後天了,要不要這麽著急?”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夙之漓不得不佩服墨雲殤,六年未曾動過筆,現在畫起畫來依然毫不含糊,一點都不遜色於當年。他的母親和玄月公主的母妃萱貴妃是閨中密友,所以他才有幸目睹過玄月公主的真顏,眼下這幅畫中的女子雖然蒙著麵紗,但露出的眉眼和衣服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是玄月公主,可是作畫的人技藝高超不隻是形象更重要的是神似。見過沐晰晴的他就絕不會把畫中之人認作是玄月公主,身為大家閨秀之典範的玄月公主眼神總是溫和從容的,不會是這般靈動嬌俏的。


  對於夙之漓的拒絕回答墨雲殤也不生氣,輕笑著喚來流雲把畫作拿去收好,然後對夙之漓說道:“有什麽事?”


  “你做手術那天抓到的來刺殺的刺客,你要不要去看下?前些日子你在術後恢複的關鍵時期就沒拿來煩你。”


  “在地牢?”


  “嗯。”


  “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都來了哪些人。”墨雲殤輕輕捏了捏眼角,滴了幾滴逆天行留下來的眼藥水。果然還沒恢複好,畫了幅畫而已,就有些幹澀了。


  陰暗的地牢裏,透過通風孔照射進來的縷縷白光襯得整個牢房顯得更加的陰森恐怖。煜親王府的地牢雖然也陰暗潮濕,卻打掃的幹淨,並沒有汙水橫流臭氣熏天那種情況。可在這幹淨的空氣隻充斥著一種名為血腥的氣味就不僅僅是令人作嘔,而是顯得很恐怖了。


  “唔,他還沒有招供麽?”夙之漓率先走入其中一間牢房,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吊在那兒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的人。


  “沒,嘴硬的很。”皮飛塵打了個哈欠說道,“逼供這事還是你最合適,我和老蕭都是沒轍的。”


  “那是你倆智商有限。”


  “夙之漓你直接殺了我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那名黑衣刺客掙紮著吼道,帶動了身上的鐵鏈子嘩啦嘩啦響。


  “哦?你認識爺?看來是京城出來的人了?說說你是哪家的唄。”夙之漓嘻嘻哈哈地說著,很沒形象地拉過一張椅子橫坐在裏麵,靠著一邊的扶手,雙腿翹在另一邊扶手上。


  “哼,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吧!”


  夙之漓無所謂地聳聳肩,能被派來刺殺墨雲殤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大多都是死士,能讓他們僥幸抓到活口已經不錯了,他可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撬開這些人的嘴。


  墨雲殤這時候才轉著輪椅緩緩的進來,皮飛塵起身問道:“小殤你怎麽過來了?剛不還說讓你好好休息的麽。”


  “沒事,除了這個還有多少人?”


  皮飛塵抓過一旁桌子上扔著的亂七八糟的卷宗翻了翻後說道:“那天總共來了三十九撥共四百二十四人,被殺的和自盡的占大多數,抓到的活口隻有六個人,有兩個是被派來偷學醫術的,剩下四個打死不承認。”


  “看來都還挺看得起我啊。”墨雲殤笑的似是而非,眼神裏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這人不是北寧人,去查查他耳後的標記,那可不是一般地傷疤。”


  “墨雲殤你竟然真的複明了!”那人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北寧人?他認識飛塵就算了,認識我而又不是北寧人有些沒道理啊。”夙之漓皺眉,雖然很不願意承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自己還沒有出名到京城以外都家喻戶曉的地步,但事實的確如此。他在京城出名是因為他的紈絝風流,京城以外誰有興趣關注一個父母雙亡十好幾年的一個孤兒?更何況他的父親是一個因罪被斬首示眾的刑部侍郎,更不討人喜歡了。


  墨雲殤淡淡的說:“阿漓,你的腦子也壞了,他不是北寧人就不能長時間潛伏在北寧?你或許該研究研究各國人之間的一些差異。”


  聽了他的話夙之漓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他交給你了,再問不出來就殺了算了。”墨雲殤無所謂地說。反正大概也能猜到會是哪些人在幕後主使,有沒有幾個招供畫押的證詞並不重要,完全不會成為他複仇的困擾。


  “哦。”夙之漓眉毛一挑,墨雲殤還是那個墨雲殤,表麵再怎麽溫潤如玉,內裏都是一把利劍,把他想成以德報怨的一類是最不明智的舉動。可是這次好像有些例外——


  “等下,把他們先關起來,派得力的人守著別讓他們自殺了。過幾日再審。”


  夙之漓真從椅子上掉下來了。怎麽?墨雲殤真的轉性了?


  “我隻是不想讓他們的血髒了我大婚的氣氛。”墨雲殤鄙視了一眼夙之漓,“大婚三日後重審,再沒結果當晚就殺了拖走。”說罷,轉動著輪椅離開了地牢,空曠的牢房裏隻回蕩著木輪吱呀吱呀的聲音,仿佛碾壓著每個囚犯的大腦裏繃著的弦,他們雖然刺殺失敗,但都還祈求著那麽多神醫都治不好的眼疾這次找來的無名小卒也不會治好,沒想到的是墨雲殤真的複明了!這些年來眼見著煜親王府一點一點沉寂,眼見著煜親王府大廈將傾,眼見著煜親王府的百年威名就要成為曆史,可是這位來曆不明的郎中既然能治好連神醫逆天行都治不好的眼疾,那很有可能也能製出奇毒血鬼玉的解藥。那麽,等墨雲殤痊愈之後,還能有機會摧毀這號稱北寧國“銅牆鐵壁”的煜親王府和“衝堅毀銳”的墨家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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