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月色冷清秋(四)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不難看出越國正處於漩渦之中,吳越爭霸一觸即發,事關越國上下,自然引起一片喧嘩爭執。
“大王,依臣之見,此仗不僅不可打,還要求和。”範蠡一身白衣翩翩,麵館如玉,隻是如今麵色有些凝重。
“範大夫,此話怎講?如此好的時機,我大越若不乘勝追擊,著要是失了先機該如何是好?責任難道由範大夫來背負?”一個老者不屑說道,此人正是兩朝元老——郭元鬆,郭大將軍。
範蠡有禮一揖,絲毫不被著冷言冷語所挑撥了心神,“郭將軍此言差矣,先不談新吳王韜光養晦兩年年,期間心懷大恨,誓要報仇,此心執著日月可鑒。最重要的是,我越與前吳王闔閭檇李一戰雖勝,但是仍損耗不少人力財力,如今不過兩年,勢力必定還未如此迅速就能恢複,所以臣認為此戰不應接下。”
“哼,膽小娃兒,正因為那吳國小崽根基未穩,我軍才要大力攻破他們的防線,斷絕後患!你們文文弱弱的身段子自然是不明白的。”說罷,郭元鬆已輕蔑笑了起來,他身邊的舊黨自然也跟著附和。
郭元鬆與範蠡結怨已久,因為勾踐三年前把一支精兵交給了範蠡來培養,他作為老臣子,自然是不服氣小娃兒踩在他頭頂上的,所以從那以後便處處和範蠡作對,他旗下的大臣們也都看不順眼那些以範蠡、文種為首的政黨新人。
越王勾踐一直不語,若有所思地聽著兩派的爭執,瞥見同樣默不作聲的文種,壞心開口道:“文愛卿,你有何想?”
文種聽見自己被點名了,這才出列,“大王您要是想知道臣的想法,那麽臣不妨直說。臣以為,範大夫所言極是。如今越國漸漸國富民殷,這是個好的勢頭,我們不應該以無休止的戰亂打斷越國的前景,臣想,不出幾年,越國定然成為泱泱大國。”
勾踐眉一挑,唇角有笑意,郭元鬆麵色一緊,隨即大笑出聲,“文大夫,你這想著讓越國問鼎中原,馳騁天下,眼前就有一條捷徑,為何要讓大王去走一條迂回的彎路呢?這豈不是笑話?!”
文種或許沒有範蠡那樣的好脾氣,於是譏諷地回嘴:“這麽說?將軍覺得橫衝直撞比腳踏實地來得好?”
郭元鬆胡子一抖,氣一哼,不屑於那小兒一般見識,而是將目標轉向了最終掌實權的大王身上。
“王上,老臣在這朝野摸爬滾打四十餘年,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兒沒見過?老臣敢說一句,這越國到了您這一輩,必然鹿逐天下而無人能擋!而此前提便是先把那些個無知小兒給滅嘍。”郭元鬆冷眼看向文種和範蠡,勾唇冷笑,這無知小兒可不僅僅是吳王夫差罷?
勾踐聽了,眸光一閃,笑意愈發深刻。
文種與範蠡對視一眼,暗叫不好,郭老兒這話正中王上心坎裏去了,越王宏圖四方,必然不甘心做個小國之主。
素來崇拜當朝兩大良臣的新貴們聽這話味兒不對,攥緊拳頭就想上前,文種一個擺手給製止了。
“他們就是想讓我們出醜,莫非我們還要如願?”範蠡輕飄飄地說道,一群人退回到位子上,收斂起自己的情緒。
“退了罷,這事兒容寡人再想想。”勾踐不給文種和範蠡二人一絲機會就走了,這下,意思更加明顯了,勾踐他顯然正有此意,此意卻為郭老兒之計。
“哈哈,小奶娃子們,還是趕緊洗洗睡吧,這高堂之地可沒處容下你們這些小嘍囉。”郭元鬆得意地走到他們麵前炫耀道,眼角眉梢都帶著快哉的意味。
“將軍,話可不是如此,後浪推前浪,您還是悠著些,更何況您還是‘扶不起’的前浪。”文種勾唇眯眼,柔柔地說著,卻又狠厲威脅的味道。
一群新黨臣子聽了文種這話都哈哈大笑起來,郭元鬆嗜好美人,家中眷養無數,奈何自己早已過了意氣風發的年歲,所以空養著美人隻能飽飽眼福,這事兒給流傳道市井,不久便滿朝野都知道了,新黨的人更是認為此乃笑料,無時不刻不配合這笑話而表露自己的喜悅。
果然,郭元鬆脹紅了一張老臉,支吾不語,末了哼了一聲狼狽地走了,他身後舊黨的人也隻好悻悻離場。
“哈哈,這郭不舉一聲哼是啥意思?以為自己有多風流倜儻了?嗤。”一個年輕的男子不屑道,引來周人陣陣笑語。
走出沉悶的大殿,文種看著皚皚白雪,微笑道:“冬天來了。”
“是的,要變天了。”範蠡望向遠處仍殘留的星點枯黃,有感而發。
“少伯現在要去哪兒?”文種隨意一問。
“棉暖那兒。”
“喲,勾搭上了?”文種打趣道,“我們的大情聖終於也要塵埃落定了?”
範蠡覷了文種一眼,勾勾嘴角,“跟子禽比,範某從來不敢自認是情聖。”
文種一拳捶在範蠡肩頭,笑說:“好呀你,剛才是誰在朝堂上幫你來著?忘恩負義的家夥。”
範蠡哈哈一笑,舉步搖頭,聽見後頭跟上來的腳步,範蠡疑惑道:“恩?”
“一道。”文種笑笑,與範蠡並肩而行。
“去公主那兒?”
“不,去見我家丫鬟。”文種說到此,難掩眼中的暖意,範蠡雖是微笑,可笑不見底。
眾人看著兩個漸行漸遠的影子,不禁感歎上天的不公,範蠡文種二人在他們眼裏就是兩個天神眷顧的驕子。那樣的友情也是他們所向往的,看著看著不自覺地就跟自己的好同仁好兄弟搭起肩來,吆喝著一起喝杯熱酒,聽個小曲兒。
人生,好不愜意。
然而暖園這邊也不甚安寧,西施知道範蠡稍後要來,吩咐著要沐浴焚香,力求一切盡善盡美,好在公主暖園從來不缺華貴奢侈的物件,而且暖園下人手腳利索,自然把公主的要求做的妥妥帖帖、穩穩當當。
施翦身為大宮人,如今已是在榮婆婆手下幫著掌管了暖園近五十號人,可是因為西施特別的“偏愛”,施翦不得不隨時侍奉在跟前,做的倒比普通的婢女更多了,像如今,她就被西施派去打熱水,幸好有功夫傍身,她倒並不覺得累,成全了她人的快感也無何不可。
“誒,你快點呀,公主該等急了!”
在暖園敢這麽明麵囂張地跟自己說話的不過兩人,一是西施,二則是眼前這位自持甚高的楊茜大小姐。
她就是當初因為一句讚美的話而被西施留下的人,拍馬屁的人果然都是多重性格。在西施麵前,楊茜乖巧地像隻小貓,就是有時候幫著西施出餿主意的時候眼睛總是冒著光,那損人的招數一半來源於楊茜,因為楊茜的這番心機,西施倒是越看越喜歡,於是乎,欺負施翦的事兒多半都是楊茜直接出手,而西施在她身後做主。
這兩人一唱一和,一明一暗的,配合得天衣無縫,施翦雖然是吃了不少苦頭,但是為了大事,她不得不在別人屋簷下低頭,但是這不代表她不記得這些羞辱。施翦自問心善,但是卻應該是對著同樣心善的人才有所表露,無論如何都不是對著處處陷害自己的人表達善意。
女人的小心眼有時候就是不能小看,十幾年前的爛賬也能記在心中,即便腐爛也有痕跡。顯然,西施就是這類人,那麽施翦是不是呢?這還得視情況而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