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不過是故人(四)
下了馬車,夙泠趁他人不注意,在施翦耳邊低聲道:“還記得你要說是誰的弟子罷?還有,名字可別喚錯了。”
施翦給了個你放心的眼神給夙泠,然後展開白玉扇子望向了高聳的舒家堡,不禁讚道不愧是武林至尊的堡壘。
早有仆人通告來客,待舒巧一行人走進舒家堡時,已有一人等待。
“哥哥。”
“巧兒,”男子對著舒巧寵溺一笑,然後望向施翦和夙泠,“這二位就是貴客罷?多虧你們相救才令巧兒毫發無傷。”
“哪裏哪裏,兄台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施翦微笑道。
舒陽抬手作邀客狀,“請。”
一行人走在碩大的舒家堡裏,讓施翦有些微微的不適應,總覺得這就是城牆,獨獨圈住了一方井水天空。
“二位公子,父親已在客堂等候,二位還請隨來。”舒陽有禮道,舒巧挑眉,方才施施然退下,把這場合交給“男人們”。
自從施翦踏入這大門的第一步起就感覺到了被人肆意打量的目光,施翦抬首回以一笑,抱拳道:“晚輩施蕖見過舒盟主,此乃晚輩摯友蘇淩。”
夙泠上前一步,沉聲道:“蘇某拜會舒盟主。”
舒啟雲眸光閃閃,滿意笑笑,“不知兩位師從何人?竟出了如此俠義的青年才俊。”
夙泠狀似不經意地瞟了眼施翦,隻見施翦淡定從容,啟口:“晚輩正是天機門下弟子,蘇淩隻是晚輩結交的友人,並不會武。”
舒啟雲及舒陽聽了皆是一頓,舒啟雲更是挺了挺身,直望向施翦,“哦?這麽說令師是傅臻師父了。”連武林盟主都敬稱為師父的人,必定不簡單。
而這廂,夙泠則是暗笑,這施丫頭還當真說假話臉不紅心不跳的,不過也幸虧如此此番大任才交在她手裏。
原來,當初她們三人在安排身份上特意思量了一番,最終決定讓施翦扮作天機門弟子,因為天機門素來神秘,這傅臻師父的徒弟是誰外人俱不知悉,何況天機門人向來神出鬼沒,所以才認為這樣的身份最適合讓施翦暫用一陣,然而施翦也沒點破自己所演之人便是自己的實情,這件事可謂是瞎貓碰著死耗子,隻是夙泠舒巧二人不知道罷了。
“是的。”施翦微笑。
這會兒,舒啟雲笑得愈發高深莫測了,隻是對施翦所說的話還有些保留,但是無妨,舒啟雲心想他總有本事試試這年輕少兒郎的身份。
“施公子救了老夫的愛女,老夫很是感激,那麽便邀施公子及蘇公子在舒家堡裏邊兒主段日子,正巧一月後便是小女的招親大會。”舒啟雲笑得和藹,不過這最後一句卻說得意味深長,看來他的目標又鎖定在施翦這“少兒郎”身上了。
隨後的日子裏,因為得到了舒啟雲這位舒家掌事人的囑咐,舒家堡裏上上下下都對施翦與夙泠這兩位貴公子照顧周到。而施翦和夙泠明著與舒巧交往頻繁,這也似乎得到了舒啟雲的默許,所以仆人們耳目通靈,更是對這其中有可能成為自家小姐夫婿的施翦愈發殷勤起來。
隻是舒啟雲似乎沒有打算取消了舒巧的招親大會,家仆們亦是納悶,唯有依舊遵命準備著各個事項。舒啟雲不明的態度讓三個小女人又聚在一起悄悄討論著改變計劃,然後,就在她們商量完後,卻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起因是這樣的,那天,舒啟雲喚了施翦到書房,看來是私事,於是施翦不得不小心起來。
舒啟雲一張口就是個驚天雷,“不知施公子是否對小女有意?”
施翦暗道:莫非被這舒盟主給看出些什麽端倪來了?還是隻是單純地試探詢問?
“舒小姐很好。”施翦回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看看舒啟雲下一句會是什麽。
“施公子也知道巧兒的婚事將近了,隻是這人選嘛,還得憑天意。”
施翦笑,說什麽天意,最終決定的人還不是你?
“那麽,施公子如何看待?”舒啟雲老神自在地看著施翦。
“晚輩有意一試。”還好,總算是按照計劃發展的,不過令施翦沒想到的是這要求竟是由舒盟主先提出來的。
舒啟雲似乎聽到了什麽很受用的話,都笑彎了眉毛,“好!有誌氣!”
施翦失笑,這就能說成是誌氣麽?
“隻是,施蕖啊,老夫雖然看好你,但是這可不是兒戲,那天武林各豪傑俊才都會應戰,你,可有做好準備?”
“盟主盡管放心,若晚輩定當盡力。”
舒啟雲點點頭,這事兒便算有了個開端。
夜裏,施翦起身如廁,迷迷糊糊地便看到一黑影,然後立刻醒了幾分,那人看起來鬼鬼祟祟的,施翦有些不放心,要是等自己去把夙泠叫醒,大概人早就丟了,所以還是靜悄悄地跟了上去。
越跟施翦就越疑惑,這黑衣人走的道兒分明就是通往舒巧閣裏的,這人究竟想幹嘛?難道?難道就是江湖裏傳說美色不拒的采花賊?!
施翦心驚,這下可不好了!要是舒巧失身可就啥玩意兒都沒了!但是施翦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人若是真的采花賊,必定練就一身好功夫,要是萬一發現了自己,拿舒巧做人質可就不妙了。
隻是跟著跟著,施翦卻發現自己兜了幾個圈兒,似乎有點原地打轉的感覺,自然的,那黑衣人也跟丟了,施翦心急,隻能依照白日裏的記憶摸索前進,希望能快一步解救舒巧。
待施翦輕手輕腳地跳上舒巧閨閣的屋簷上時,自己隻能聽到細細幾句低語,施翦附耳聽去,隻斷斷續續聽到什麽“不要”,“名字”之類的,然後是一聲輕呼,施翦怒了,然後踢開門就進去打算殺個措手不及。
屋裏,舒巧的窗前果然站著先前那個黑衣人,他正好藏在陰影裏,忽見施翦的那一刻,便反應極快地跳窗離去,施翦見舒巧支坐在床上,麵上無恙,於是追著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好輕功,不消片刻便已逃出舒家堡的範圍,而且一路上無人發現,施翦幸而輕功極佳,這才窮追不舍。
“花賊!何處跑!”施翦大喊出聲。
那人聽了身影有些傾斜,又瞬間扶正,“誰說我是花賊的?!”刻意壓低的聲音齜著牙縫裏出來,因為順風這才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施翦耳裏。
“還說不是花賊,那你幹啥這麽晚跑人家姑娘房裏!”施翦心想自己可不傻,莫非你一句話就能騙倒聰明的本姑娘?
那黑衣人落到地上,瞪眼看著施翦,“你懂什麽!”
施翦噘嘴不滿,“總之你一大男人三更半夜地呆在清白姑娘的房裏就是花賊!”
施翦說著拔出劍,準備討伐這天下美人的公敵!
“你那隻眼睛看見我輕薄她了?!”
施翦輕哼,“不要狡辯!我看你賊兮兮的,就像個花……”賊!這最後一字隻能憋在肚子裏,因為施翦現在很可憐地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自然也包括了施翦素來喜歡的小嘴。
“哈哈,丫頭,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著吧你!”說罷,黑衣人如風似的消失不見。
施翦憤怒地盯著腳下還在滾動著的小石子,恨不得能拾起它打開自己的穴位,完成它的輪回。
唉唉唉,不能怪施翦大意,誰讓她還是個初出江湖的熱血俠女的?在真正了解這世道之前,隻能任人宰割了,不過不怕,小宇宙也有爆發的一天,施翦總能開竅,起碼不至於自己處於被動的狀態。
就這樣,施翦被晾在了原地,半個時辰過後,施翦感覺自己都是個假死人了,這才輕飄飄地感覺到身體回溫,腦子一熱,就給倒下了。
自從那晚之後,施翦就小小地發了燒,不過為了避免舒啟雲的擔憂,施翦把這件事給壓了下去,唯有自己知道,幸而施翦隨身都有藥物,這小病倒沒太大影響,休息個幾天便好了。為了那晚的事兒,施翦還特地去找過舒巧,隻是舒巧卻隻說自己醒來的時候正好見著一個男子在自己屋裏頭,沒過多久,施翦就衝進來了,這件事也並沒有被傳開,不過也是,幸虧沒有傳開,要不是舒巧這黃花大閨女無法避免地會遭一輪他人的口舌議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