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綿綿柔情斷(四)
手尖點著尚毓的背影,不斷地摩挲著,如此眷戀。顫顫地收回手,狠狠地抹了抹臉頰上不小心滑落的淚水。
原來,原來毓哥哥當初不是什麽都沒帶走的,至少,還拿走了這個……毓哥哥沒有忘記翦兒,沒有忘記,真是太好了呢,毓哥哥嘴上不說,心裏一定是心疼翦兒的!
傻傻的施翦誒,怎麽一遇到這種事就總容易忽略尚毓曾經的所作所為呢?就一根筋兒地往好處想。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一個令人心疼的無憂無慮的孩子。
施翦喜悅,笑靨如花,隻可惜沒人看見屬於施翦的美麗靈動,不過,幸好有人懂……
“踏踏”,伴隨著漸進的腳步聲。
施翦耳聞一驚,立刻吹熄了手中的燭火,隱身在書架後麵,屏氣凝神盯著桃木門。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施翦不自主地微微挪步後退,心跳得別樣快,典型的做賊心虛。
燭火倏地一亮,“羅兒。”深情綿綿之音讓施翦心底一顫,麵色鬱鬱。
“公子這麽晚了叫羅兒來此處是為何?”迎羅軟語輕調,嫋嫋依人。
施翦皺眉,是呀,這麽晚了什麽話在閨房裏不能說,要來書房呢,真是搞不懂。
“羅兒可曾想過跟我?”
尚毓的話不僅讓迎羅滯住了,還讓施翦瞪大了眼睛,小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胸前的衣裳。
迎羅稍愣片刻,便抿唇笑了,杏眸帶水,嗚咽出聲:“公子……羅兒,羅兒……”卻詞不連句,想來是喜極而泣。
尚毓以指挑淚,背對著施翦吻上了梨花帶雨的迎羅,施翦怔怔地看著,悲從中來,奈何如今僵硬地動彈不得,否則定然移開眼去,隻是親眼所見,更是加深了心中的悲哀涼意。方才看到畫卷的溫暖消失盡殆,仿若被人一盆冰水當頭而灌,硬生生地逼醒了美夢!原來,翦兒竟是這樣在意……
這廂纏綿久矣,尚毓低喃道:“明日裏我便向父親、母親坦誠,說你迎羅便是我範蠡想要尋找的女子。”
施翦聽了瞳孔猛地放大!似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半天沒緩過氣來,憋得自己的小臉青白帶紫。怔愣無神間雙手無力下垂,施翦緩了緩,終是淒然一笑,隻想一醉方休。
隨後,尚毓再暖情的話飄到施翦耳裏,都入寒針入體,陰森作痛。
欺騙……全都是欺騙!連師父你,也在騙翦兒……
又是“吱呀”一聲,書房重歸黑暗,良久,施翦的淚痕被風幹後,才僵硬地動了動手指,人去樓空,她是多餘的。
施翦行屍走肉般晃蕩在大街上,再也不想回去那個令她支離破碎的地方,踉蹌地走著,不時倒上幾口烈酒。
“咳咳,哈哈,施翦啊施翦,你真傻!一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而已……”施翦撫上肚子,有些抽痛的感覺,卻無心搭理,隻沉醉在自己刻意營造的自我怨罵的萬般思緒裏不可自拔。
春雨潤大地,陰冷澆人心……
宿醉的頭發脹,施翦朦朧中狠狠地敲了幾下,一點也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腦殼。
一隻大手包裹了正自虐的小手,暖暖的,似能緩解一切焦慮。施翦有了幾分清醒,轉身埋在了炙熱的胸膛,小手放在胸前握緊,想著自我取暖。
“還跟個孩子似的。”略帶柔氣的聲音在施翦耳旁低喃出口,更是化解了施翦的煩悶。
“誒,你說……”施翦飲酒後的嗓子沙啞極了,被自己的聲音也給嚇著了,“你說,你有沒有嫌棄過我?”本想問出口的話卻舍了,無緣無故地提起了這個,施翦說出後自己也覺得詫異,抬眼望向文種。
一陣輕笑,文種狀似思考了很久,蹙著眉,旋即對上施翦隱含期待的眸子,實話實說道:“有過。”看施翦一張跨下的小臉,捏了捏,又補充道:“不過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作不得準。”
施翦疑惑,“很久是多久?”
文種眼含寵溺地說:“就是你我初見的時候呀。”
施翦恍然大悟,睜大了雙眼,“怪不得你讓人送杯水來,原來是在嘲笑我!”怒耶,文種真可惡!
文種無奈地翻個白眼,不打算去計較,因為與這個糊裏糊塗的人兒說話,必得在她清醒的時候才能弄得清因果糾纏,否則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
“既然你醒了,就洗漱一下,喝點醒酒湯。”文種拉起施翦,揉揉她的臉,施翦感動文種的體貼,不問她昨夜的事情,免去了自己的尷尬失態。
施翦遲疑一會兒,直望向文種,“你怎麽找到我的?”
文種本是拂衣的手一頓,轉身斜著美眸覷著施翦,看得施翦直有些心虛,難道,問的不對?
“你忘了?”文種齜牙道。
施翦嘟著嘴抱怨,“既然是醉了怎麽會記得嘛。”
“這麽說……你把我們昨晚發生的事兒也忘了?”文種緊眯雙眼,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施翦要說上一句不中聽的話,他就要把她給掐死!
施翦縱然聽出了這活生生的威脅,但還是驚訝出聲,“我們發生了什麽?!”那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令文種麵色更是陰沉。
“莫非與我發生什麽是折了你施翦的麵子?”哼,就是聽不慣她那語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說著文種又是逼近了一步。
“沒,沒啦,隻是我們之間為什麽總是發生點什麽呢?”施翦著實苦惱,怎麽他們倆見麵總發生在床上?莫非是翦兒與這床結下了不解之緣?還是跟眼前這人有不解……呸!才不呢!
文種深吸口氣,盯著施翦那嫌棄的表情,簡直就要怒發衝天了。
“東施,我告訴你,與我發生些什麽是你的榮幸!是榮幸!你懂不懂?!”
怒極而吠大概就是這樣罷,施翦心道,小心琢磨著文種。
“嘖嘖,你那風流佳公子的形象沒了啦,就不怕心心念著你的女子扭頭就跑麽?”這話……怎的恁樣熟悉……
“哼,本公子要是想要女人,不都是一把抓的,還需擔憂這些麽。”一臉自戀的樣子還真討人打!施翦掩在袖下的拳頭握了握,終是忍住了沒揮出去。
“大爺!你能不能說重點啊!”拳頭是忍住了,話倒是沒忍住,施翦大聲吼道,樣子還真有那麽幾分山中土霸王的架勢。
文種鼻子一皺,幽幽道:“娘子你辜負了人家!”哀怨地瞟了眼施翦,模樣淒慘可憐。
施翦起身叉腰,“收起你那套有的沒的,快回本姑娘的話!”
文種美眸一橫,扭頭就走,偏偏不回話。文種心道:這要是回了,以後誰主誰副可就顛倒了,為了以後,更是不能輕易就範。
施翦見文種生氣了,埋怨自己說話確實衝了點,於是跑下床就急急扯住了文種的衣袖,可憐巴巴地開口:“子禽哥哥,你就回答翦兒吧。”那番嬌語,任文種麵上再狠心下裏也已偷笑,但仍是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轉過身來。
哼,下次不敢了吧,就知道你這丫頭終會唯我獨尊。文種眉一挑,頗為得意。
施翦同樣也是在心中一番計較,一句“子禽哥哥”便能把你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嘿嘿,這豈不容易。
兩人均是麵上帶笑,心內卻各懷鬼胎,也不知該道聲冤家還是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