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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張子君把自己關在房裡兩天後,似乎心情也平息了不少,第三天的午後,她便主動走出了自己的閨房。


  這可著實給了她的丫鬟一個驚喜。


  當下,連忙給這位大小姐洗漱了一番,隨後便端上了熱乎乎的飯食。


  兩天的時間,確實是把張子君給餓壞了,就著桌上那一大碗香噴噴的小米粥,外加幾碟小菜狼吞虎咽起來。


  張鶴早有過吩咐,因此這早飯廚里也從早上就一直在給她熱著,若是到了晚上她還沒吃,就換上晚飯-——

  「慢點兒吃,你這都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別給撐壞了!」


  張鶴出現在了門口,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眼眶都有些濕潤了起來。


  兩天,整整兩天了!


  今天一早,張鶴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倘若今晚她再不出來,就要砸門衝進去,逼著她吃飯了——哪怕是一口口的強行給她灌下去,也總比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餓死強啊!

  看到父親略顯斑白的兩鬢,以及眼角處似乎又加深了的那兩道皺紋,張子君鼻子一酸,差點兒就哭了出來。她一口咽下了嘴裡的食物,強自眨了眨眼,聲音微帶哽咽地輕喚道:「爹——」


  「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張鶴口中忙應了一句,隨即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來到她身旁坐下。這期間,目光一直都在緊緊地盯著她,眼中早已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此刻的張鶴,笑容和藹,儼然是一位慈父該有的模樣。


  這整個張家莊里,怕是只有張子君能有如此待遇了。儘管大少爺張承志也倍受老莊主疼愛,但下人們見到的,多是張鶴板起臉來訓斥兒子時的模樣。


  貼身的丫鬟見此一幕,十分識趣地退了下去,並輕輕的為他們帶上了房門。


  張鶴見她似乎真的沒事了,忍不住又是變了臉色,綳著臉嚴肅地訓斥道:「你看看你,都被慣成甚麼樣子了?你今天要再不出來,我就-——我就——」


  張鶴遲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自己要如何如何來。他現在不過是在裝裝樣子,維持自己身為人父的威嚴罷了——儘管他在女兒面前,從來就沒有真正有過威嚴。


  可憐的張鶴,既想做個嚴父,又怕話說得重了會把女兒氣走——

  張子君很不顧及形象的往嘴裡塞著食物,臉上也是毫無懼色,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就怎麼樣?是不是打算把我趕出張家莊?」


  「哼,我就把你嫁出去!」張鶴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嫁吧嫁吧,反正你都受夠了我這野丫頭的氣了,早點嫁出去也好,省得你到時說我就知道氣你。」張子君賭氣似的說道。


  「你說的?」張鶴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事實上,他心裡也是真的有些著急了,畢竟張子君的年齡真的不小了。


  按大明律例,女子十四歲便可成婚,若是到了十五歲還未出嫁,每年都需要額外向官府繳納一筆稅款,且還一年比一年多。


  張子君早已到了適嫁的年齡,幾年下來,張鶴交的稅款也不少了。他心裡其實也有些私心,總希望女兒能多陪自己幾年,甚至是一輩子都在自己身邊——

  這點小錢,張鶴當然也不會在乎,可女子一旦到了二十歲往上還不嫁人的話,衙門那邊是會找官媒來強行婚配的。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不再是隨你自個兒挑選良婿,擇選夫家了。


  誠然,官媒給你進行婚配,也會盡量按著「門當戶對」的標準。可大戶人家的男子,又有幾個是「剩男」?

  在選無可選的情況下,自然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那些家境不太好,又沒甚麼前途的「老光棍」了。


  即便是官府那邊有些關係,張鶴也不敢把女兒的終身大事拖得太久,萬一有那個不識好歹的混賬跑去舉告,這事楊通判也是壓不住的。


  張子君一聽這話就愣住了,塞到嘴裡的食物都忘了嚼爛就往下咽,差點兒噎了個半死。


  「咳咳咳——咳咳——」


  她趕緊端起手邊盛放著的一杯水來,一口就給灌了下去,隨後一隻手輕輕撫著胸口,眼角帶淚地看著父親問道:「爹,你沒開玩笑?」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不嫁!」張子君的回答乾脆利落。


  「那你就等著官府找來媒人,到咱們莊裡給你強行婚配吧!」


  「-——」


  一想到這個,張子君頓時就鬱悶了,不滿地撇撇嘴道:「官府管的可真多!有這閑工夫,也不知道多抓幾個盜匪!」


  「那你就想想辦法,嫁個當官的,不就可以不再受官府的鳥氣了么?」張鶴難得的說了句氣話。


  張子君樂了,很是認真地點點頭道:「對,嫁個當官的,最好嫁個欽差大人。到時祭出天子劍,一殺殺一片,殺他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


  張鶴心說就你這喊打喊殺,瘋瘋癲癲的樣子,就是再有能耐的官老爺也不敢娶你呀。


  張子君說著說著,不由得想到了尚在獄中的張承志,忍不住問道:「大哥那邊,怎麼樣了?」


  「唉——」


  張鶴喟然一嘆,搖頭道:「還能怎麼樣?你大哥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也是他自己作的孽,怪不得別人-——」


  「老爺老爺,楊大人上門來了!」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難不成,事情還有轉機?」


  張鶴臉上一喜,忙起身出去迎接-——

  王家那麼豪華的宅院,如果輕易就讓一個外人給見識到,難免要授人口實。因此,王瓊選擇了附近的一家酒樓,在雅間里接見了陸誠。


  這些日子裡,大官陸誠也見了不少,但還真沒見過這種地方上的二品大員。周王爺的身份雖然珍貴,但相比於掌握一方實權的王瓊,顯然還是少了些威懾力的。


  見到王瓊的第一眼,陸誠就沒來由的感到了緊張。


  這是一個氣場十足的人物!


  只見他端坐於桌邊,臉上不苟言笑,目光凌厲如鷹,從一進門開始,就在來來回回的打量著自己。


  這是一個狠角色!


  這是陸誠對他的第二印象,只讓他的目光看上兩眼,陸誠就感到脊背有些發涼。


  「呵呵-——」


  王瓊打量了他半晌,突然輕聲一笑,說道:「你便是陸案首吧?過來坐下說話吧。」


  陸誠心裡納罕不已,自己連跪都沒跪他,他居然也不生氣,反而還很是客氣地和自己打了聲招呼。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和顏悅色的對待自己,自己也不能再不識好歹。


  念及於此,陸誠便也強扯出了個笑容,拱手行禮道:「學生陸誠,見過王大人。」


  王瓊輕輕頜首,笑道:「今日本官便服出行,陸案首無須多禮,過來落座便是。」


  待陸誠也在桌邊坐下后,王瓊便讓人喚來酒樓的夥計,還徵詢了一下陸誠的意見,才點了些酒菜。


  等候上菜的空隙里,王瓊也只是和陸誠閑扯了些士林中的奇聞趣事,甚至還略顯關懷地問了陸誠一些關於科舉和求學上的事情。


  而有關陸誠昨日遭遇行刺之事,王瓊卻是隻字未提。


  這就更讓他感到困惑了,這王瓊讓人把自己找來,總不能就為了和自己拉拉家常里短,探討探討學問吧?


  正在這時,點的酒菜也被端了上來,王瓊便笑道:「陸案首來日若是在學問上有所疑問,老夫或可指點一二,若有所需,儘管來尋我便是——」


  一通漂亮話說完后,王瓊親自斟滿了兩杯水酒,和陸誠碰了一杯。


  「這個老狐狸!」


  陸誠有些明白對方的意圖了,心中不禁暗罵了一句。


  之後,便是喝酒吃飯,王瓊不開口,陸誠自然也不好主動說起王朝立的事情。但眼下的形式告訴他,王瓊已經隱隱佔據了上風,就差最後的臨門一腳,便足以迫得自己不得不罷手,和他們王家握手言和了。


  酒足飯飽后,王瓊又讓人泡上了兩杯香茗,茶葉是他自帶的。


  陸誠喝了一口茶水,臉色就變得有些怪異起來,這茶——和朱睦審送給自己的茶葉,味道如出一轍?

  陸誠雖然還不知道這茶的名字,但他可以品的出來,王瓊的茶和周王府的是一樣的!


  「呵呵-——」


  王瓊喝了口茶水,笑道:「陸案首應該喝過這茶才是。說來慚愧,老夫也是在不久前,幫了周王爺一個小忙,才有機會喝上這等好茶。」


  「-——」


  陸誠聽出他話中的深意了,這是在警告自己,周王府不可能會插手這件事,自己最大的憑仗已經沒了!


  王瓊看著他,似笑非笑地接著說道:「老夫在早年時,曾親手編著《漕河圖志》八卷,為此還得了天子嘉獎-——呵呵,陸案首得蒙天子賜匾,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吶!」


  「-——」


  陸誠很無語,這看似在誇自己,實則是在給自己敲響警鐘。


  他根本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你陸誠得了天子賜匾,我也不差,在當今聖上那裡也是掛了號的。


  下馬威,王瓊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

  自己最大的倚仗就是周王府的交情,以及天子賜匾的榮耀。現在對方三言兩語之間,就讓自己的這點兒憑恃消弭於無形,瞬間就滅了自己的威風-——接下來,自己還拿甚麼來和這個老狐狸斗?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


  陸誠算是徹底的明白了,這王瓊表面上的和顏悅色都是假的!他的骨子裡,比整個河南所有的官員都要高傲,都更有官老爺的威風!

  王瓊似乎猜到了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對於他的默不作聲也並不在意,繼續自顧自地說道:「老夫為官多年,如今代天子牧守一方,也算是官高位顯了——」


  他突然沉沉的一嘆,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接著說道:「就是家裡的幾個兒子還不成氣候。我王家世代為官,在家鄉太原也算是小有名望的宗族了-——現在老夫最擔心的,就是那幾個不孝子會敗壞了我王家的門風,有損我王家的聲望啊!」


  敗壞門風?

  有損聲望?


  這話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告訴自己,別把王朝立做過的那些醜事給揭露出來,雇凶行刺自己的事也莫再追究了。


  否則的話,就等於是讓他們王家失了顏面。


  說白了就是,我們家很多人是做過官的,門生故舊遍及天下。誰敢讓我們家族丟臉,我們王家就能讓你丟掉性命!


  面對著王瓊的步步緊逼,陸誠不能不表態了。而對方此時也終於不再多說,就那麼靜靜地喝著茶水,耐心地等待著自己的答覆。


  事實上,陸誠心裡很明白,得罪了王瓊,就相當於是在自己的科舉一途上增設了一塊大石頭。想要越過這塊大石入仕為官,必定會比原先要艱難百倍千倍萬倍-——

  那麼,此事就這麼算了嗎?

  只能這麼算了嗎?

  王瓊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揭過此事便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歡喜。而你陸誠若是想抓住這事不放,於自己毫無益處,且還沒人會給你主持公道!


  王瓊等待半晌,卻見他始終不肯給出一個準確的答覆,心裡也有些不悅,便直接挑明道:「陸案首,聽說犬子前些時日與你生了衝突,還曾為此大打出手——呵呵,都是年輕人,有時難免也會意氣用事,老夫在此代他向你賠個不是,此事便就此揭過了,你看如何?」


  張鶴給自己賠禮道歉時,起碼還帶著兒子親自登門,向自己擺足了誠意。可眼前這個王瓊,道歉道的一點誠意都沒有,陸誠自然心裡很不舒服。


  若是自己今天迫於威壓便向他低頭,王朝立沒有得到應有的教訓,會不會來日再次行刺自己?到時自己又該如何提防?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總不能自己天天讓人盯著他,好應對隨時可能會出現的刺殺吧?

  「此事學生早已不放在心上,可我屢次遭人行刺,王大人如何看?」陸誠沉吟半晌,最終反將了他一軍。


  「老夫便是這大梁的分守道,陸案首此話,是在責怪老夫治安不力吧?」王瓊聲音一沉,目光緊緊地盯住了他。


  「學生不敢。」


  陸誠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學生飽讀聖賢詩書,只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犯了錯的人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想怎樣?」


  「杖一百,離開河洛!」


  「不可能!」


  王瓊嚯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笑道:「陸案首好大的威風!老夫現在就明確的告訴你,此事絕無半點商量的餘地,你也別想討價還價!要麼皆大歡喜,要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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