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被點名了
「誰是6誠?」
生員們剛剛起身相迎,卻聽到大宗師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一時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這大宗師難道要找6案的麻煩?
想想又覺得不太對,6誠可是開封府的院試案,又頗有才名。大宗師如今才剛剛上任,不至於要與他為難才是。
6誠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恭敬地上前兩步,拱手見禮道:「學生6誠,見過大宗師。」
邊貢很是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番,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輕頜道:「嗯,本官聽聞你素有才名,又蒙當今聖上欽賜匾額,如今一見,果然是少年英才。望你今後也能戒驕戒躁,潛心鑽研學問,莫要辜負了聖上的厚愛。」
「學生定當謹記大宗師的教誨。」
6誠忙恭敬地應了一聲,心裡總覺得,對方似乎還有話沒說完,卻又想不出那是甚麼樣的話語。
按說,自己和大宗師今日才頭一回見面才是。
眾人重新落座,邊貢走到上的位置上站定,隨口出了一道今日文會的論題,便安然落座,很快便有個小廝為他奉上一杯香茗。
文會的論題也比較簡單,出自《孟子》的「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當然了,這簡單是指在文會上,真要是拿此話來作為科舉的考題,怕是會導致不少考生落榜。
這是一道送命題!
既是文會討論,就無須如應試科舉那般,以八股文的形式來答題,自然也就沒有甚麼優劣之分。
眾生員只需各抒己見,闡述幾句自己的論點便是,也不至於會因言論有誤,而被這位新任的提學大人革除秀才功名。
盡信書,不如無書。
那麼,到底是該信書還是不信呢?
這就好比「世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樣的問題,讓人覺得頭疼無比……不過,也可能是蛋疼。
這其實有些斷章取義的味道,孟子在後邊還有更為詳盡的解釋,是他個人讀書的一些收穫和感悟,現書本上的知識也不全然都是對的,取其正確的便是。
因此,孟子的本意是書本不可全信,讀書的同時也要擅於去思考,而不能光讀死書,照搬書本上的所有言論。
話雖如此,可只摘下來這麼一句話讓你去論,就很容易會出現不同的觀點。因為你不能自行補齊後面的話來論,而只能從這句話本身去解答。
也就是說,無論你表達出來的是哪一種觀點,若是出題之人有心找你的茬,那是一找一個準兒。
從表面上看,讀書應科舉才是考生們的本業,若是連書都不信,這科舉也就不用考了,回家生孩子過日子去吧。
下方的不少考生,在聽了這句話后已經是額頭冒汗,為即將到來的科試,以及自己未來的命運擔憂了起來。
科試是鄉試的預選考試,關乎著眾多生員的命運。
明年能否有資格參加鄉試,就看這一場了。
可如今這位新任的提學,看上去似乎比吳提學還要難以應付呀!否則的話,又怎麼會在文會上出這樣的論題?
這可比吳提學在院試所出的考題,還要難上許多。
與他們相比,6誠心裡則要輕鬆許多,反正自己作為院試的案,早就獲得了參加明年鄉試的資格,根本就無須為此擔憂。
不過他仔細想了想,邊貢似乎也並不是有意要與人為才對。
孟子這句話往深了去思考,其實是要讓你分清信與不信,甚麼書是能夠去相信的,而甚麼書又是不該去相信的。
假設以此作為應試考題,那麼最為標準的答案,自然就是應該相信四書五經,程朱理學,余者蓋為謬論!
但,僅僅如此嗎?
前七子一貫倡導古文,強調「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也就是說,邊貢作為前七子之一的人物,深心裡應該是比較反對八股習氣,程朱理學的。
即便是現在他們七人還沒能完全在官場冒頭,聯合在一起,但這種想法應該早已有之,只是尚未大張旗鼓地表述出來罷了。
這也難怪,李夢陽、邊貢等人如今在朝中人微言輕,在文壇上的地位也不算太高,當然不可能那麼快就動復古運動,為自己立言。
在6誠看來,邊貢今日之舉,或許只是一種試探。
小半個時辰過去,不少生員已經討論出結果來了,邊貢便讓眾人各抒己見,表述自己的觀點。
這種出風頭的機會,許多生員是不願輕易錯過的。
梁文翰當先站了起來,拱手行了一禮:「學生太康縣生員梁文翰,見過大宗師。」
邊貢抬頭望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你有何言論,直述便是。」
梁文翰理了理思緒,便開口道:「學生認為,書不可無,大賢特為盡信者甚之焉……」
只聽到這裡,6誠就已經暗暗搖頭了。
誠然,梁文翰此話是讓人驚艷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面前的這位大宗師不喜歡程朱理學。
如果此時是在答題做文章,這樣的破題,乃至接下來那些尊崇理學的言論,都是足以讓他中榜的,即使主考官是邊貢,也不可能會因為不喜歡如此言論,就不錄取他。
因為此時,整個大明朝的士林,乃至朝廷里的官員們,大部分都是尊崇理學的。
果然,6誠現梁文翰的言論一出,邊貢的每天明顯輕蹙了一下,顯然是不喜如此言論。
待梁文翰說完后落座,邊貢繼續提問道:「還有何人要論?」
話音一落,又是幾名在本次院試中名列前茅的生員6續起身,闡述觀點。
儘管他們的言論不盡相同,但大體上都在理學的範圍內,引用的也皆是聖人言論,在場的不少生員聽了都是暗暗點頭,若不是場合不對,怕是早就擊節讚歎了。
與他們相反的,卻是邊貢越來越陰沉難看的臉色,但此時尚未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6誠看著這場面,很是慶幸自己沒有當這出頭鳥,惹得邊貢不快。
雖說自己已經無須應科試,即使不受邊貢待見,也不會對自己明年的鄉試有甚麼影響。但對方畢竟是一省的提學官,自己如今只是個小小的秀才,還在他的管轄之內,又何必去開罪於他呢?
很快,便有人在6誠之後,現了這一點。
再往後,更多人現了異常。
慢慢的,生員們不再爭先恐後,踴躍言了。他們已經開始意識到,這位大宗師似乎對程朱理學那一套不太感冒。
這可著實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邊貢等待半天,見一直無人起身作答,凌厲的目光一掃在場生員,最終定格在了低頭坐在那兒的6誠身上。
「6誠,本官想聽聽你的言論!」
「……」
6誠聽到這話,差點就要噴出一口老血來。
我的大宗師,大提學,老祖宗,有你這麼玩的嗎?
當眾點名要我作答,這不是在坑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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