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是不是傻?
京城,紫禁城,乾清宮。
乾清宮,為皇帝的寢宮,平日里批閱奏疏,以及有事要召見大臣入宮來商議時,基本上都會在此地進行。
當今的天子,弘治皇帝朱佑樘一身黃色盤領窄袖團龍袍,頭戴翼善冠,端坐於龍書案後方的龍椅上。
他高高坐在上方,帝王威嚴盡顯,不過眉宇間卻隱隱現出一絲疲憊。
下方,站著一位老態龍鍾,鬚髮皆白的老大臣,此人正是吏部尚書馬文升,四朝老臣,更是弘治一朝的重臣,深受朱佑樘的倚重。
不過他如今年紀老邁,已經是七十八歲的高齡了。
此時,馬文升正在乞請朱佑樘裁撤傳奉官,只聽他說道:「陛下,減一官,則朝廷可少發一官之俸祿,朝廷用人,當依其才能選拔任用,任人唯親,禍患無窮呀陛下!」
實際上,馬文升已經不只一次提出這個問題了,朱佑樘卻遲遲不肯答應,裁去自己任用的那些傳奉官。
傳奉官,是指不經吏部,不經選拔、廷推和部議等選官過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員。這已經違反了朝廷委任官員的正常程序,破壞了制度,僅僅只是為了滿足皇帝,又或者是後宮中某個妃嬪或宦官的願望。
朱佑樘見他舊事重提,不由得眉頭輕蹙,卻又很快緩和了臉色:「此事事關重大,朕還得再考慮考慮。」
這位君主此刻的心情還不錯,因為不久前他才得到消息,去年廣東瓊州府作亂的黎賊,現在已經讓官軍擊敗,那裡的亂局算是徹底平息了下來。
「啊?」
馬文升佝僂著腰,又拱手前傾矮了一截:「陛下恕罪,老臣耳朵不好使了,沒有聽清!」
「朕是說……」
朱佑樘身子也稍微前傾,抬高聲音說道:「此事日後再議,朕再考慮考慮。馬愛卿身子骨不好,就先回去歇會吧!」
「臣……遵旨!」
馬文升心裡暗暗嘆息,卻也只能先告辭回去。
朱佑樘知道他行動不便,忙吩咐侍衛攙扶著他下去。
望著馬文升緩緩離去的背影,朱佑樘不禁輕聲一嘆,心道:「這滿朝的大臣皆已年邁,年輕的又不見顯其才能,待朕百年之後,皇兒該由誰來輔佐?」
一直候在邊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岳見狀,湊上前說道:「陛下大可不必憂心,這馬大人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嘮叨,提過了好幾回的事兒還要再提……」
朱佑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止住了話頭,不再多言。
隨手取來了書案上的一份摺子,打開看了一會,朱佑樘的臉色不由得一沉,繼續往下看了之後,臉上又露出了笑容來,緊接著他嘴唇輕動,忍不住輕聲念了出來:「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好詩,好詩!」
「如此人才,不破格錄用豈不可惜?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大殿,他轉過頭來,對王岳吩咐道:「去,讓人傳旨,召本屆開封府院試案首陸誠入京,朕要讓他擢他為太子侍讀!」
王岳聞言瞪大了眼睛,滿臉的詫異。待回過神來后,他立即出聲勸道:「陛下不可呀!」
「有何不可?」朱佑樘面露不虞之色。
「陛下,馬大人方才還在提這事兒呢。」
王岳解釋道:「這若是又貿然拔擢一位生員,怕是會引起滿朝的大臣不滿呀陛下。再說了,這陸生員要是真有才能,陛下還怕他來日不能金榜題名嗎?」
朱佑樘頓時沉吟了起來,這王岳說的也在理,自己如果貿然拔擢一位生員,確實對他毫無益處,相反,還會使其遭受大臣們的排擠,恐怕更加難以讓他一展才能。
這樣的話……便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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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誠可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就能入仕為官了,而且還是陪太子讀書這樣的清閑差事。他現在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暫時還沒能順利解決。
面對著咬牙切齒的梁文翰,他有些無言以對。
「狂妄?我如何狂妄?」
陸誠此刻也讓他們的糾纏不休給惹惱了,回以冷笑道:「我方才不是說了,於琴藝不甚精通,只是略知皮毛?這有甚麼好切磋的?我認輸還不成?」
「哼!」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就沒必要再偽裝下去了,鄭堯冷哼道:「枉你還是院試的案首,連比試琴藝都不敢么?」
「你不覺得這話太可笑了么?」
陸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朝廷量才取士,向來以時文為標準,何曾有過琴藝中榜之人?你若是心有不甘,便也去考個案首回來!」
「你……」
鄭堯一陣氣結,讓陸誠這話給嗆得啞口無言。
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此次院試自己也不過才考了個五十八名,就是再考一次,也很難取得頭名呀!
可是,這事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你說出來幹嘛?有你這麼說話的么?這不是在往我的傷口上撒鹽么?
「陸誠,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
梁文翰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陸誠,問道:「我就問你一句,這場比試你是接,還是不接?」
「無聊!」
陸誠搖了搖頭,抱著琴轉身便出了門口,身後的王雪媱見狀立即跟上。
看著倆人離去的背影,梁文翰雙拳緊握,心裡很不甘心,卻又不可奈何,總不能綁著陸誠來和自己比試吧?
不經意間,他的目光落到了陸誠手上抱著的那把琴上,突然咬牙道:「站住!」
陸誠腳步一頓,回過身來笑道:「梁公子還有事兒嗎?」
梁文翰回頭掃了一眼店裡展示的那幾把琴,提議道:「你對比試琴藝沒有興趣,咱們便加點兒彩頭如何?」
「甚麼彩頭?」陸誠納罕道。
「若是我輸了,便買下這店裡最好的一把琴送你如何?」
梁文翰這話一出,陸誠確實有些心動了,很想立即就點頭答應下來。不過一想到這店裡最好的琴,怎麼也得要好幾十兩銀子一把,他又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
於是,陸誠很乾脆,外加坦誠地說道:「我沒錢。」
梁文翰聽了這話,很想跳腳罵娘,但一想到這會有損自己生員的身份,便強忍住了這樣的衝動。深呼吸了幾次,他才再次開口道:「如果是我輸了,這琴甘願奉上,要是你輸了的話,自可離去!」
陸誠很想上前去摸摸他的額頭,認真地問上一句:「你是不是傻?」
這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
難道天上真能掉下餡餅?
還是說真有免費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