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官字兩個口(三)
轉到大堂去審理?
陸誠聽到這話,很快便明白了過來。這推官大人如此提議,根本就不是為了甚麼公平審理,而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定下自己的罪行,革除自己的功名,讓自己身敗名裂啊!
最終,這案子判的合不合理,是不是事實可就沒幾個人知道了。
老百姓們哪裡能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在這些個大人們的引導下,他們只能聽自己應該聽到的,看自己應該看到的,這些才是他們需要知道的「真相」!
縣衙的正堂,和別的衙門倒是沒有太大的區別,無非就是堂上的正中位置一幅《日出東方圖》,淡藍色的背景,圖的下方是藍色的海洋和浪花,海洋的上方正中有一輪紅日,邊上點綴著幾朵祥雲。
在這幅圖之上,高高掛著一塊牌匾,上書「明鏡高懸」。在大堂的兩側,還豎著幾塊「肅靜」、「迴避」的牌子。堂下的兩側,則站有兩排雙手拄著風火棍的皂隸。
高坐於堂上正中位置的主審官依然是魏知縣,推官和通判則分坐兩側聽審。
這架勢,頗有些三堂會審的感覺。
「啪——」
魏知縣一拍驚堂木,聲音威嚴地喝道:「升堂!」
「威武——」
兩旁的皂隸拉長了音大喊,手上的風火棍在不斷地敲擊著地面,堂威自顯。不要聽錯了,他們喊的可不是「貪污」,絕對不是。
「帶人犯!」
在魏知縣的一聲喝令下,陸誠三人便被差役們押了上來,隨即差役們便拉來了大堂外的木柵欄,擋在了門口。
大堂外邊,已經有許多聞訊趕來的百姓們,隔著木柵欄對著陸誠幾人指指點點,在私下裡小聲地議論著。
「這是怎麼回事呀,不是說縣尊老爺沒打算過堂嗎?」
「不知道啊,許是案情有變吧,你沒瞧見邊上還坐著兩位大老爺嗎?」
「嘖嘖嘖……瞧這架勢,怕是這陸案首還犯了別的甚麼事兒吧。」
「……」
「啪——」
魏知縣一拍驚堂木,堂內堂外的嘈雜聲立即戛然而止。隨後,他對堂下昂然站立的陸誠問道:「陸生員,本縣來問你,醉仙樓掌柜狀告你吃霸王餐,而後大鬧酒樓一事,你可認罪?」
陸誠拱了拱手,朗聲答道:「鬧事是有的,不過學生今日到了酒樓后,酒菜還沒上來,便與這掌柜的起了衝突,隨後又讓大人給押到了這衙門裡,肚子里現在還空空如也。學生敢問大人,這吃霸王餐的說法從何說起?」
「狡辯!」
那掌柜的立即從地上跳了起來:「大人,他這是狡辯之詞!」
「啪——」
魏知縣一拍驚堂木,喝道:「肅靜!」
掌柜的只好重新跪下,免得觸怒了這位縣尊老爺,平白無故地吃上一頓板子,那可就冤大發了。
其實,陸誠等人打爛了醉仙樓的許多傢具,這掌柜的原先只是打算告到衙門,索賠點銀子罷了。不成想,他剛安排好了郡主用餐,趕來縣衙時,竟讓推官老爺攔在了門口。
他一個酒樓的掌柜,小民一個,又怎麼敢忤逆馮推官的意思?
在對方的授意下,他才給控訴陸誠的罪名上加了一條——吃霸王餐。
此刻,魏知縣已經有些後悔讓陸誠說那麼多話了。本來就是馮推官要對付陸誠,才千方百計地要將各種罪名都套到對方的頭上,自己讓他說了那麼多辯解的話,不是增加了此案的難度么?
「你先不要忙著狡辯,是非對錯,本縣心中自有定論。」
魏知縣冷笑道:「此外,還有人告你賄買考官,科場舞弊,想必你也是不會認的嘍?」
陸誠同樣對他報以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魏知縣知道,單單靠酒樓一事,是無法削去陸誠的功名的,只有揪住科舉舞弊之事,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說起來,他與陸誠並無仇怨,本是沒必要如此對待陸誠的。再有一個,郡主那邊都說過要饒了陸誠,自己現在完全是在忤逆郡主的意思。
可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這樣的一件小事,郡主那邊最多是吩咐過一聲,過後便會忘了。就算事後知道了此事,也不至於會為難自己這一個小小的知縣。
畢竟這主使人可是馮推官,和自己能有多大的干係?再說了,就這一個小小的秀才,還能讓郡主為他出頭不成?
但馮推官可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自己的上司,萬萬得罪不得!
否則一旦惹惱了他,自己在這祥符知縣的任上可不好過。
以往辦過的那麼多案子,難保不會出現甚麼紕漏,如果馮推官有心要過問,再讓他給捉住了甚麼把柄,呈報上去的話,自己這仕途也就算是到頭了。
別看自己這省城的縣令當得挺威風的,可要論實際上的權力,那是遠遠不如其他縣城的。
在其他縣城當縣令,那就是個「土皇帝」,這天高皇帝遠的,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夠放開手腳。可在這省城裡當縣令,在一幫高官們的眼皮子底下為官,凡事都得小心對待,一點兒差錯都是不能出的,就倆字兒——憋屈。
魏知縣不再理會陸誠,轉而對著站在堂下的趙玉虎說道:「趙生員,你控訴陸誠買通考官,科場舞弊,所言是否屬實?」
趙玉虎立即拱手答道:「回稟大人,學生所言句句屬實。這陸誠家境不好,為了要賄買考官,便夥同另一人勒索我家兄長,從我家兄長身上搶走了三十兩銀子,此事我家兄長可以作證!」
「竟還有此事?」
魏知縣「驚怒不已」,點頭道:「你繼續說下去。」
「是。」
趙玉虎不屑地瞥了一眼邊上的陸誠,接著說道:「之後,他便拿著搶來的這筆銀子賄賂吳提學,提前知悉了考題,請人寫好了兩篇程文供他背誦,才在此次院試中一舉奪得案首。否則,單憑他的真才實學,所做出來的文章,又如何能被點為案首呢?」
魏知縣配合地問道:「怎麼?這陸誠的才學如何,你是知根知底的嘍?」
「這是自然,學生與他同縣同鄉,又如何會不知道他的底細?」
趙玉虎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陸誠說道:「他早年院試便屢試不中,怎麼偏偏這一回就中了榜,還取得了頭名,大人難道就不覺得,此事甚為可疑嗎?再者,此事不單學生可以為證,學生還有兩位同鄉,皆可以為此事作證!」
「嘩——」
堂內堂外皆是一陣嘩然,除了少數的幾個知情人以外,許多人心裡都已經開始相信,這就是事情的真相始末。
趙玉虎言之鑿鑿,若是事情有假,又怎麼敢在公堂之上指認大宗師受賄?
陸誠此刻是真的懵了,這趙玉虎從頭到尾都是在胡扯,居然還敢公然污衊吳提學受賄,泄露了考題給自己,他就不擔心吳提學得知了此事後,會追究到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