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倒霉的案首
祥符縣,是開封府的府城,除了駐有府衙和布政使司衙門外,還同時設有縣衙,平日里的事務,基本上都是歸縣衙門管的。
只要不是捅了天大的簍子,基本上輪不到府衙的大佬們出面。
祥符縣的知縣姓魏,三甲進士出身,年紀不過三旬,能在省城這樣的地方任知縣,也不算差了。
不過,魏知縣對自己如今的官位可不太滿意,總想著找機會大幹一場,好把頭上的烏紗帽給換換。
魏知縣事必躬親,平時一有個甚麼事兒,總能看到他身先士卒,跑在第一線的身影。也因此,在老百姓們的眼中,這位父母官的官聲確實不錯。
今日,魏知縣正在後堂里百無聊賴,想著找點甚麼事來干時,事情還真有了。
祥符郡主派來的那名護衛,在見到魏知縣后,便把事情給簡單地說了一遍。
魏知縣一聽,嘿,這還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來了枕頭,這是在給自己表現的機會呀。當下毫不猶豫,一聲令下便調出了六名捕快,前去捉拿「案犯」。
捕快原先分為捕役和快手,這時期合稱為捕快,是衙門裡有編製的「經制正役」。
祥符縣衙里,總共也就二十名捕快,而平時在衙門裡待命的只有三分之一。魏知縣這一出動,便差不多帶走了衙門裡所有的人手,可見其對此事是十分重視的。
一個縣衙門,就只有二十名捕快?這能管得過來嗎?
其實不然,捕快只是在編製里的正役罷了。通常,一名捕快要外出公幹時,會帶上兩名「副役」,而每個「副役」則又會帶上他的「幫手」和「夥計」,以此類推,實際上調動一名捕快,就相當於要帶出去的人將近有十個,六名捕快就是六十人,這可不算少了。
魏知縣要是真只帶去六個人的話,怕是還不夠張子君一個人打的。當然了,也沒幾個人敢和官兵動手,公然以武力拒捕的。
魏知縣行事雷厲風行,屬下的這些差役們也不含糊,不足一刻鐘的功夫,便點齊了人手,六十人浩浩蕩蕩地奔向了「案發地點」——醉仙樓。
在承平年代,縣衙里突然出動這麼多人,也是很少見的,百姓們見到這樣的現象,都在身後議論紛紛,猜測著究竟是發生了甚麼大事,值得縣尊大人如此大動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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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虎今天組織了個文會,到場的除了本屆的生員以外,還有些府城裡有名的童生。
所謂文會,無非就是文士們集中到一塊兒,或是飲酒賦詩,或是喝茶切磋學問的聚會罷了。作為趙家的二少爺,想要組織一場文會並不難,其實只要有錢,願意來蹭吃蹭喝的人肯定不會太少。
趙玉虎組織這一場文會,其實是有目的的。他想把本屆的生員們聚到一塊兒,然後把陸誠的老底給當眾揭穿,好證明此人並非有真才實學,而是通過些甚麼別的手段奪得本次院試的案首。
其實他心裡也清楚,自己手頭沒有確鑿的證據,光靠一些誹謗之言,未必就能讓人相信自己的話。
不過這只是其中的一個想法,就算真的不成,還可以把陸誠的「家醜」給揭露出來嘛。這種事情,就連文人們也是很喜歡聽的。
請文人們聚會,趙玉虎可不捨得花冤枉錢,便只是找了家不大的茶樓,包下了二樓的幾張桌子,當作此次文會的場地。
考完了院試,在府城裡逗留的生員可不多,只有二十位府城本地,以及附近縣裡的生員。其餘的,則全是些考過府試的童生了。
今天討論的主題,竟然是陸誠的那首詩。
趙玉虎以自己陸誠同鄉的身份,當眾揭開了陸誠屢試不中的傷疤,並鄭重地表明,陸誠的才學其實不怎麼樣,於詩詞一道更是一竅不通,這首詩絕對是剽竊來的。
其實這麼說有些可笑,是不是剽竊,府學的孫教授會看不出來,還讓陸誠給矇混過關了?
趙玉虎才不管這些,當日之所以沒這麼去說,是因為有孫教授在場,不好去胡言亂語。可今天就不一樣了,反正都是生員,在座的許多人學問還不如自己呢,又有哪個會為了陸誠而出言反駁自己呢?
果然,一切都如他所預想的那般,順利地進行,在兩名村裡的「小弟」的煽動下,甚至還有人出聲附和他的言論。
他不知道的是,在聽了他的這番言論后,在座的幾位府學生員只是暗暗冷笑,真是剽竊來的詩那天怎麼沒見你說?現在才來馬後炮,質疑陸案首的才學?
不過心裡這麼想的,他們倒是沒有表現在臉上。畢竟和陸誠的關係也不算親近,不過是個「同年」罷了,犯不著為他打抱不平。
在座的童生裡邊,大多都是些年輕的面孔,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二十齣頭,最小的十四五歲都有,左國璣和李濂也在其中。
聽了趙玉虎的言論后,倆人心中都有些不滿,左國璣差點就要拍桌子罵人了,被一旁的李濂給拉住了。
李濂能猜得出來,這趙玉虎應該是和陸誠關係不太好,今天對方明擺著是在針對陸誠。他想再看看,這位趙二公子接下來還會有甚麼「驚人之言」。
趙玉虎一個人在那兒表演著,對著陸誠的那首詩品頭論足。他當然不會貶低這首詩,是個文人都看得出來,這詩並不差。他是要從風格,文字等方方面面,表明這首詩絕對不是出自陸誠之手。
他自己一個人在那兒說了半天,直說得口乾舌燥才肯罷休,然後又把兩位小弟給拉了出來,指認陸誠剽竊他人詩詞。可他們三人說來說去,都沒能拿出甚麼證據來,最終只換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趙玉虎喝了幾口茶水后,便準備揭發陸誠的醜事了。正在這時,一名生員珊珊來遲,站在樓梯口向眾人拱手賠罪道:「對不住了諸位,路上有些事兒給耽擱了。」
雖說是在賠罪,可這人臉上卻沒顯示出甚麼誠意,不過是隨口敷衍罷了。眾人也不見怪,因為這人確實有些自傲的資本,他是本屆院試的第二名——太康生員梁文翰。
趙玉虎對他的姍姍遲來有些不滿,卻也沒有當場發作。開始時,他也沒想過要邀請這人,是後來聽說對方來了府城,才給補上的。
卻不想,梁文翰接著說道:「諸位還不知道吧,今日府城裡發生了件趣事,這案首陸誠居然在醉仙樓里和人起了衝突,連縣尊大人都給驚動了,唉……當真是有辱斯文!」
梁文翰年紀不大,年方十六,今年連中了縣試案首和府試案首,本以為院試案首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陸誠,讓他的「小三元」落了個空,當真是有些氣人。
他心中是很不服氣的,不想在街上卻打聽到了這等熱鬧事,自然是急著要當眾給說出來了。
果然,趙玉虎連忙問道:「梁兄可知那醉仙樓里發生了甚麼事?」
梁文翰笑笑,說道:「據說這陸案首也不知怎麼回事,居然出言調戲小姑娘,這倒也罷了,也不知他是中了甚麼大運,調戲的那人居然是祥符郡主,縣尊大人正帶了人前去捉拿呢。」
眾人一陣嘩然,這陸誠也太倒霉了吧?居然得罪了府城的郡主?
文會到這裡,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紛紛告辭,趕去醉仙樓看熱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