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陳軒心如刀絞,卻還是分了分神想著幸好帶著這小白臉的面具,面色才能巋然不動,否則……
否則楓兒該看出來了。
陳軒的手加緊了力道攥著手中的棋子,冷汗幾乎要透過那個面具滲透出來。
陳軒強忍著,忍不住顫抖著的身體,強裝鎮定生怕被對面的人看出什麼異樣來。
雖然他極力剋制著,甚至還從忍不住要咬緊的牙關中,擠出來一個笑容來,可是沈楓還是發現了他的異常。
陳軒與沈楓平日里便時常對弈,而且陳軒與沈楓都不是那種思索良久,卻從不肯落下一子的人。因此陳軒此次手中握著的棋子,都快要被他的身體焐熱了,卻還是遲遲沒有落下去,沈楓自然發現了陳軒現在與以往有所不同。
只是這細微的差別,台下的眾人卻看不清,因為他們對陳軒現在已經有了一份敬畏之情。
正是因為陳軒與楊武其實並沒有什麼陰謀,也不存在他們心中所想的什麼唱雙簧,可是在他們的心中已經埋下了陳軒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的種子。
就像這世上的許多事情,其實並非是人們想象的那樣,只不過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人為的臆測,也就成了這世上最讓人諱莫若深的東西。
就像陳軒不是小白臉,本是個忠臣良將,戰場上還勇猛無雙。可是在天權派眾人的眼中,他不過就是一個工於心計、武功高強且有些心狠手辣的人罷了。
眼觀鼻,鼻觀心,每一個人,他的眼中看出的事情總是不一樣的,從沈楓看來,陳軒此刻……
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現在她萬萬不可表現出來有絲毫的異常,因為台下還有眾多心懷叵測的人,這些人大多都是礙於陳軒一時的威嚴。
手握掌門的印信也就罷了,畢竟這印信是可以造的,就像桃花劍一樣,想造多少便造多少就是了。
可是他們之中卻沒有人能有把握,將陳軒從台上拉下來,只怕下一刻去陪木雨和方一仗的人,就是他們自己,與其說如此,還不如在這兒苟且偷生,且先假意裝作順眉順眼的樣子。
沈楓心中自然是焦急的,可是她卻不能說出來,她什麼也不能說,連抖一下她的手都不能。
因為台下的人都是些虎狼之輩,她萬萬不能讓陳軒的性命陷於這些人之中……
萬萬不可……
而她能做的無非就是儘快幫陳軒料理了這一切,讓陳軒儘快從台上抽身出來,否則……
沈楓不敢再往下細想,只是手中的棋輕輕往棋盤上點了點,陳軒的棋子隨即也就落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落在沈楓方才點到的位置。
陳軒已經明白了,不管他如何掩飾,就算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再好,還是會被楓兒看出來。
從眾人的視角來看,這一切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瞧著台上的人能夠看清究竟做了什麼,自然是無稽之談。
而能夠看清這些的人,除了木景遙以外,還有沈皎。
然後從來都不開口,也沒打算要開口的沈楓,突然就開口了,就像是本來被供著端坐在那裡的仙子,卻飄飄然吐出一句話了。
「既然你們說的都是實情,也拿出證據來了,那便就算了吧。關於天權派的諸項事宜,容以後再議。」
沈楓說話的語氣與陳軒一樣,是她刻意模仿的。
眾人也沒想著這個端坐在小白臉對面偏有些瘦弱的公子,原來也是會說話的。
從他們一來便看到陳軒同對面的人在對弈,只是對面的那位公子,面容都有些模糊瞧不清模樣,轉臉也就忘了,可是周身的氣息卻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清冷、冰寒、高潔、不可方物、不可褻玩等等等等,都是從這位公子身上能夠讀出來的。
而這些。
都不像常人身上能有的東西。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上有的是什麼是匪氣、色氣、酒氣,卻獨獨缺了這位公子身上的氣息。
一看便知道,這公子與他們定然不是一類人,沒想到也會屈尊降貴,竟然開口說話了。本來以為這位公子想著同他們說一句話,便是沾了他們的濁氣,因此才不肯開口說話。
可是陳軒不一樣。
陳軒這種人,便像是同他們一起的,但是把他扔到貴公子中,扔到帝王將相中,倒也還說得過去。
陳軒彷彿放在哪種環境里都能夠自然而然的與其融為一體,憑藉他們的能耐,實在是分不清陳軒到底是何許人也。
甚至在他們的眼中,陳軒也並非是陳軒,因為軒王爺的名號,自然是整個陳國都知曉的,陳軒只不過化用了沈公子的名字。
在他們的眼中陳軒不過就是一個江湖上新冒出來的一個公子哥,一個後起之秀罷了。
看樣子便能看出陳軒與對面那位公子關係十分不一般,因此,就算那位公子不開口,也是沾了陳軒的面子,有震懾眾人的作用。
可是現在突然間一開口倒是讓他們有些不明所以了。
果真這公子的聲音、語氣也和他周身的氣息一樣清冷清寒就像那廣寒宮上的兔子。
不是月宮上的仙子,而是月宮上的兔子,不知為什麼,給人的感覺更是如此。
眾人的心中卻是密密麻麻的打起了鼓點。
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怎麼這話語權就突然轉到了這位公子的身上,難道說這新任的掌門沈公子竟然還不是背後的人。
難道對面這位讓人摸不清,看不透的人才是沈公子背後的人。
如今這是怎麼個意思?
到底是新任的掌門,是沈公子還是沈公子對面那個人?那以後到底該對誰唯命是從?
只是現在他們也無暇多想,只能一個一個稱了聲好,便唯唯諾諾的退下了,只是心中卻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面上倒是一片祥和,恭賀新任掌門的繼任之大喜。
木景遙自然是懂的,他知道陳軒身中蠱毒的事情,甚至還親眼見過陳軒毒發時虛弱的模樣。
沈皎雖然也看過,可是他終究是一個人在林中呆的時間太過長了些,因此對這些事情總是有些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