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毒發
「那你以後就姓沈了好不好?若是父親知道,我為他尋了這樣好的一個弟弟,他定會高興壞了的。」
「唔唔唔……唔……」沈皎依舊著急忙慌地點頭,試圖發出一些聲音來更好地回應沈楓,可是現在他還不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支支吾吾的少年,日後也能像平常人一樣生活,而且格外地出彩。
「好了,那我們接著走吧。」
沈皎擔憂地瞥了一眼陳軒,他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只能用切實的行動指指陳軒,並沒有要接著走的意思。
「我?我無礙的,方才不過是有一個石頭太滑了,我一下沒站穩,接著走吧。」陳軒滿不在乎地說。
方才,方才他心口突然一陣劇痛,疼得他幾乎站不住。恐怕,恐怕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
陳軒並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浸滿了汗珠。他也不知道,在他說出這句話以後,沈楓狐疑地望向方才走來的方向,明明方才走過的地方還算得上好走……就算霧林中潮濕不利於行,可是平日里崇山峻岭腳步都不會受到絲毫影響的陳軒,又怎麼會栽在一塊光禿禿的石頭上?
「你……」沈楓不由得張口問出,一隻手已經扣住陳軒的手腕。
「真的沒事,就是腳下沒怎麼踩穩罷了。」陳軒不動聲色地將手腕從沈楓手中滑出,裝作不經意間指指前面,「哎你看,前面是什麼?」
沈楓並沒有吃他這一招,反手就將那個溜出的手腕捉了回來,靜默了良久。
腕力虛浮,本來力氣應當大沈楓許多的陳軒竟然連掙脫她的力氣都沒有。
本來不論何時,手腳都是溫熱的一個人。自己本就體寒,只是觸及這人手腕時卻只感到一片冰涼……眼下還未到入秋的時節,陳軒的手卻比秋日降下來的寒霜還要冷。脈象又怎是一個紊亂能夠概括的……陳軒的脈象時有時無,而且十分薄弱,若是稍不注意分個神,彷彿身側的這個人脈象已經停滯……脈象十分地孱弱,卻又極其的不規律,時快時慢……全然不是正常人的脈息。
沈楓看了看手中捉住的手腕,本來充滿著血色的肌膚全然不見,只有幾根凸起的青筋裝點著蒼白的手腕。
那人本來保持著要走的姿勢,被沈楓這麼一捉,捉了個措手不及,他看見沈楓似乎僵持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抬起頭來,清亮的眸子中已經泛上了水色。陳軒頓時慌了起來,本來還想著壓一壓心口的絞痛硬生生扯出一個風流無雙的笑容來,此刻看見沈楓這樣,一時間只覺得嘴笨心拙,什麼也不會了。
「什麼……」沈楓頓了頓,儘力壓著嗓子,不讓陳軒聽起來有什麼異常,「時候的事。你,你是什麼時候毒發的?你怎麼,怎麼不告訴我?」最後一句,沈楓已經有些壓不住了,尾音輕顫,聽起來竟有些帶了哭腔。
陳軒已經慌了,心口的疼痛再甚也沒有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快要落淚卻始終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的感覺難受,只能急急忙忙地胡亂解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
「我這不是沒事兒嗎,我也是……剛剛才覺得有些不舒服,真的。我覺得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受,你不必,不必如此著急的。」
沈楓看到他皺著眉頭,一句一句幾乎是從牙齒中擠出這些字組成一句話,想必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究竟有多麼蒼白。嘴唇本來是臉上最靚麗的顏色,可是此時陳軒像下望著沈楓,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就像是糊了麵粉的娃娃,卻獨獨忘記裝點嘴巴,顯得虛弱不已。
沈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能看到他們的神色都十分焦急,只能悄悄地將手放在沈楓和陳軒的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拍下,再輕輕抬起來,又落下。
「陳兄這是?」
木景遙看到陳軒如此便大驚失色,不管是傳言中的軒王爺還是他近日來接觸到的陳軒,都不是一個可以用孱弱來形容的人。傳言中的軒王爺,凌厲、殺伐果斷,就算是閻羅,他也是從閻羅場浴血而歸面色巋然不動的那個。雖然他十分不想承認,就算是他真的是個閻羅,那也是千百年來皮相最好的那一個。而近日裡來接觸到的陳軒,非但是個極投他口味的瀟洒君子,還是個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精通的風流才子。於他而言,更是個值得珍視的知己。他無法仔細的說明他木景遙與陳軒之間的情誼究竟到了何種地步,他只能說,古有伯牙絕弦謝子期,今有景遙斷劍慰軒王!
四海譜曲,僅僅只是為了知音二字而已。
所謂佳期,不過就是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裡,恰好遇上了能懂這首曲子的人罷了。
佳期如夢,夢中之人為真。
沈楓自然知曉高處不勝寒這個道理,幸而陳國生陳軒而後木景遙聲名鵲起,若是不站在相同的高度,又何談知己呢。
木景遙與陳軒相見恨晚,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相思引。」
所以她才沒有隱瞞,只用了三個字就將陳軒現在的情況解釋得清清楚楚。
已經不需要過多的解釋,這三個字,就足以道出陳軒心中所有的痛苦與折磨。
木景遙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遞給陳軒示意他吃下,陳軒打開盒子,取出一枚紅色的藥丸吞下。
沈楓問他:「這是什麼?」
「此物乃是我天權派的秘製藥物,它雖然不如別的門派的藥物可解百毒活死人肉白骨,但是對失去記憶的人有奇效。功效雖然不是十分明晰,可是確實是有效的,天松派的前輩們曾說,這葯,只對有緣人有用。若是僅僅是有緣無份,功效便會折半。對陳兄究竟能起到什麼樣的作用,還要交給上蒼來評定。」
「你是說,這葯,可以助我憶起過往?包括那『相思引』令我忘掉的過往?」陳軒說到這裡已經有幾分激動,嗓音不受控制地輕顫。
他十分明白,那些忘記的過往,那些與沈楓一同經過的所有的時光,對於他而言,是多麼至關重要。這麼長時間的不聲不響,並不是因為他不在乎,反而是因為他一旦表露出來那些在乎,周圍的人反而也會跟著擔心,所以他才會說長路漫漫,他與她就算沒有過往,可是至少還有無數個明天。
他可以用這些借口來安慰別人沒有關係,可是卻獨獨慰藉不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