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紅顏棄軒冕
思齊苦笑了一聲,頗為蒼涼的笑聲似乎也在嘲笑著他。
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她如此的一個女子,又怎麼會因為區區一場火便長逝於世間呢,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傳來軒王回歸陳國的消息吧……
按理說,她著實不應該此時逃走,畢竟……他們總有一天還會回來的,陳軒的毒,便是他們回來的理由,到時候,自己一定不會再將她放走。
一場大火,燒得火光接天蔽日。
沈楓以及她的婢女、自己的王妹玉妲住在行宮處的陳國王爺,都一齊消失在了北疆。
思齊對外放出消息,王妃賢孝,因父主龍體欠安,自願前去巫族為父主祈福。
陳軒聽到這消息差點就回去拆了那個所謂的巫族,故意縱火逃離,自然是陳軒與沈楓二人商定的主意。
陳軒有他自己的考量,別人若不清楚他身上的毒,思齊又如何會不清楚,所以就算自己帶著楓兒離開了北疆,思齊也會認為,自己一定會再回去,因為自己的性命握在他的手裡。可是思齊想不到的是,他此行,本就是抱著必死的心態的。
陳軒自打一出生便被皇子的責任所累,被陳國的江山社稷所累,縱然他天生喜歡逍遙自在,羨慕極了那些閑雲野鶴悠哉悠哉的江湖氣,可是他卻不能。
他雖不算個居功至偉的人,可總算還是沒負了他的姓氏,陳這個國姓,他當得起。
眼下陳國安泰,自己也剩下為數不多的時日了,也容他任性一次,帶著自己的愛人走上那麼一遭。
縱然有人憐他惜他,故作些上蒼無眼天妒英才之類的言語,對陳軒而言,這一切都已經足夠。若說真的有什麼可扼腕嘆息的,無非就是不能白首不離罷了。是他要先走一步,他在前面,給楓兒探探路,清清黃泉上找茬的小鬼,仔細想想,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只是自己真的走之後,還得想辦法從葯谷那老頭那騙一顆忘情的葯,雖然不捨得楓兒忘了他,可是更不能讓楓兒一個人留在世間記掛著他,他更不捨得。
陳軒之所以兵行險招,用如此拙劣的縱火就將楓兒從思齊那拐了過來,其實是篤定了思齊絕不會聲張。思齊也是個要面子的男人,若是他頒布旨意大肆追捕,他這個顏面也算是都掀了個乾乾淨淨。
陳軒算計的不可謂不精明,只是陳軒這次沒想到的是,衛影看似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可這次卻將思齊的妹妹也一齊拐了來。仔細一想也就將思齊送去楓兒身邊半年,思齊跟了自己這麼多年都沒學會的風月之事,如此就開竅了,真是鐵樹開花萬年難遇。
可是陳軒看到衛影冷冰冰地教斥那北疆公主輕功的踩踏點選取的稍為差勁時,陳軒心裡就明白了過來,險些沒忍住想張口訓斥他的衝動,合著自己還真是高看他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出去可千萬別說是本王的人。
陳軒一行人皆作江湖人士的打扮,脫下了那些繁華綺麗穿起來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從皇親貴胄搖身一變成了逍遙快活的俠士。
陳軒總覺得白色的衣物穿起來舒心極了,也賞心悅目極了,尤其是楓兒身上那件。
白色的腰封稍有些寬,中間精巧地繫上一個結,緞帶順著裙擺下來,隨著人的走動而作飄搖之態,袖口用繩子束住,卻留下了長長的繩結,本來嫻靜溫雅的模樣,也因此又添了幾分靈動。烏髮也不做繁重的頭飾,只以一根木簪束起。背上的行囊里裝著一隻自己硬要塞進去的玉笛,那笛子上並沒有穗子,文人墨客都喜歡在玉笛的尾孔處稍做裝飾,可若是贅飾太過,便擾了笛子的清音,反而不美。
陳軒想著若是在竹林中舞劍聽笛,便是三大雅事之一,早就聽說楓兒笛音有出世之輕靈入世之通透。好不容易出來了,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陳軒怎麼看楓兒都覺得美極了。
雖然如此盯著姑娘家看實在是有些不合禮數,可是楓兒與自己的關係,應當也無妨吧。
陳軒將聖人非禮勿視的聖言以自己的理由度化了,可這還有一位便是將此句話奉為無上箴言,一步也不敢逾越男女之防。
此時正值晌午,還未走到客棧處,已經入了夏,天氣難免有些燥熱。小狐狸又不是泥古不化的衛影,將自己身上桃紅色的裙子撕去了一小截,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腳腕骨,腕骨處用銀環墜了個鈴鐺。其實也就是隱隱約約能看出一小截細嫩的腳踝,北疆對女子的教化並不像陳國一般設了許多這個不許那個不許,民風頗為豪放些,其實也就是些無傷大雅的改動罷了。
可……此刻衛影卻是昂著頭向上看,一路上像是脖子里夾了塊木板,就那麼直直地抬了一路。
小狐狸路上找他搭話,他支支吾吾臊紅了一張臉也不低下頭看看小狐狸,彷彿是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以往的禮教對女子而言簡直是一種極大的罪行,內外各處男女異群的言論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女子出門必掩面,姓名也不可讓男子知道。衛影雖然不至於頑固成這樣,可是對於小狐狸的反應也確實是大了些。
衛影本來與小狐狸挨著坐的,衛影本就在馬車的邊界處,馬車內本來也不算太小,只是這衛影怕是再往外挪一寸,就快要坐不住了。
衛影中間多次提出想出去替換車夫,都被陳軒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通。
汝兒見著衛影這副樣子,都忍不住笑出來了,雖然笑聲極其細微,但衛影畢竟常年習武,耳力過人,原本只臉上表情不自然些,輪廓中隱隱蔓有紅痕。
可現如今,衛影能露出來的皮膚上,從耳朵到脖子都蔓上了氤氳的紅色。
小狐狸頗為無奈,一攤手表示與她並無半點關係。
如此,陳軒他們這一路上還都頗為順心,只有衛影一個人不太自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