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復仇
「你不會懂，你永遠都不會懂，你一生過的都是養尊處優的生活，從未有戰戰兢兢寄人籬下的時候。你永遠高高在上，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你看看你，直到現在，你還是這個樣子，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你以為思齊會真心待你嗎？你家中權勢如此之盛，思齊那般需要獨攬大權的人，怎麼會容忍在他的統治下出現這樣的朝臣，他早就有心思動你們陸家。呵，可憐你為他機關算盡，想要留住他的心，可是你沒想到吧，你沒想到最後親自將刀送入你胸口的人，竟然是你真心相待的那個人。怎麼樣啊陸清婉，這種滋味是不是十分舒爽？你可還滿意？」
秦昭珉已經失聲地吼出來，喉頭湧出的笑意絲毫不是女兒家動聽的玲玲之音，那是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的惡鬼的嘶吼。
「你胡說，你胡說，明明是你，是你跟我說你曾經習過醫術，並且頗有造詣，你說我腹中的孩子斷然不會留到出生。你說我宮寒不宜受孕，所以勸我早做打算。於是我才威脅了葯坊的醫者，並且讓他說我對自己有孕一事並不知情。沈楓被封為王妃那天，也是你親口告訴我此刻正是留住位子的好機會，用一個明知留不住的孩子，保住自己的權勢。是你，都是你挑唆我，你才是這背後的始作俑者。」陸清婉神情冷峻，未曾表現得過激半分。
「是啊，我還勸你換一個醫者為你診治，並且為你送去了那副下胎的方子。也就是這樣，你才失去了你第一個孩子，如今看來，應當也是你最後一個孩子了吧。」秦昭珉笑得越發惡毒，「可是啊，我的好姐姐，你知不知道，那個孩子其實在你身體里呆得好好的，你好狠的心啊，居然親手送走了他。」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想不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嗎？你也太小瞧我了。」
秦昭珉並未如願看到陸清婉失控憤怒的模樣，臉上失落的神情很快便蓋過了惡毒。隨後，黯下的一雙眼睛卻又燃起了光芒，「是啊，你聰明得不是時候，傻得也不是時候，所以思齊心裡永遠不會有你這樣的女人，所以，他終會愛上沈楓那樣的女人，那個時候，我親愛的姐姐，你又在會哪裡呢？是冷宮裡？還是大興庵呢？」
「你如此設計我，我尚可理解，可是沈楓卻又是因為什麼呢？你與她無冤無仇，為何要如此對她呢？想來你是不希望她好的，那我偏不隨你的心意，我偏要讓她好過些。只是這些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安心吧，我的好妹妹。」陸清婉語氣也沒有絲毫沉浮，平靜得可怕。
秦昭珉瞪著滿是恨意的眼瞳，本來眼睛生得極為明亮，可是此時卻定格在眼睛圓睜的時候，黑色的眼珠在眼睛里只小小的一顆，顯得孤獨而又滑稽，眼眶險些要圈不住的，是正緩緩流出卻愈加稀薄的恨意，還有張了張口，卻未曾說出口的話，小巧的嘴巴微微張合，卻再也無法吐出任何一句惡毒傷人的言語。
陸清婉頗為喜悅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手中的刀子又往裡深了一寸，鮮紅的溫暖粘膩的血液順著刀柄流入自己的掌心，陸清婉覺得舒服極了。看著那個緩緩倒下的身影，那張熟悉的臉孔上還帶著不可置信的驚慌，可是她已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陸清婉聽著血液在地上滴答滴答，裹著塵土融入地下，融入她方才站著的那塊土地，慢慢乾涸變成褐紅色，心中卻盪起一絲絲別樣的感覺。
為什麼呢？你本來不必害我，我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的。我不想殺你的，本來不想的。
外面的人自然都逃走了，在她拿出刀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逃走了，除了秦昭珉。她是她要殺的人，怎麼能讓她逃走呢？她自然是要冷卻僵硬在這裡的。
誰會在意一個瘋子失手殺了人呢？沒有人，呵，沒有人在意了，連殺人都不會在意了……
陸清婉稍有些惡毒地想著，你不是最喜歡花了么？現在你化成了花的養料，一生護著你最愛的花，你可還滿意？
秦昭珉假意與陸清婉相處良久，只為了博得陸清婉的信任，然後，給予陸清婉最致命的一擊。她瘋狂地嫉妒陸清婉所擁有的一切，恨不得將她擁有的所有都撕得粉碎。
從她知道陸清婉有孕，便開始了她的計劃，她只是沒想到沈楓居然也送上來了。她故意騙陸清婉，製造孩子保不住的假象，教唆陸清婉親手送走自己的孩子嫁禍沈楓，到時候陸清婉失勢，沈楓已蒙上洗脫不掉的罪名，北疆絕不會讓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做王后，所以，她就是最大的贏家。
可是現在，混在骯髒的泥土中的人，也是她。
陸清婉的手上，腰腹處那個漂亮的帶結上面，滿是血污。她沒有跑，也沒有瘋。她從未有如此冷靜的一刻，陸清婉就帶著這樣鮮艷的色彩，離一個地方越來越近，還有一個拐角……還有……一步……
陸清婉進了思齊的住所。
思齊此刻，正在與秦昭珉的親兄長議事，恍惚間陸清婉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幾句話。
「陸家……都處理乾淨了嗎？」
「已……全部……」
陸清婉險些站不住，雖然心裡已經明白，摧毀陸家的罪魁禍首，終究不是一個善妒的女人。若說那些計謀是秦昭珉一人所為，她信，因為這些毒辣的計謀，沒有一個是拿的上檯面的，可若是說思齊在這中間絲毫不知情，陸清婉卻是不信的。
這個男人，就算要殺人，就算要根除陸家，也絕對不會髒了他自己的手。他才是那個推波助瀾的人，可他……也是自己決定要託付一生的男人，她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了，她只有他。
父親家族，呵，哪一個不是拿她當做棋子，可是在這個男人的心裡，她恐怕連做棋子的價值都沒有。
可是，她卻以為那些縱容和溫柔，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