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蠱
楓姑娘一等人騎馬走至城郊,有一個人突然騎馬趕上,正是救過的那個報信的兵士江一懷之子江玉玦,此刻他傷勢已大好,皇帝遣他隨行。一來是帶路,二來是到了北疆也能照應一番,免了許多的麻煩。
江玉玦為人十分溫和,相貌也是應了他這名字,看起來極為和善,當是個溫潤的君子。可衛影這人一路上卻處處針對於他,時常挑他的刺,楓姑娘還奇怪,這衛影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怎會如此不講道理?
實則是江玉玦對楓姑娘過於殷勤了些,楓姑娘雖是個比常人多兩竅的人兒,卻對除陳軒以外的風月之事遲鈍了些,因此看不出旁人眼底暗藏的欣賞與情愫,楓姑娘只當是因自己在皇宮時救了他一命。
這一路上對江玉玦的行為衛影以無數個白眼相待,江玉玦秉著君子的本性,也不與他一般見識,不入耳的話從一處聽得又輕飄飄從另一處冒出去了,連絲毫痕迹也不曾在心裡留下,面色也未有絲毫不忿。衛影這一路上也是憋屈得很,因為他本來是那個想挑事兒的人,可拳拳都打在棉花上,倒叫他十分不好做人了。
中間和陳軒偶有書信來往,告知了陳軒京都的預言及楓姑娘已啟程前往北疆,囑咐陳軒萬事小心。
幾人快馬加鞭終於是到了臨近北疆的城關處,陳軒來時北疆那邊已開始尋釁滋事,找了一個不入眼的由頭就引起了幾場交火。陳軒到了以後軍心穩定,部署有方,讓北疆吃了不少虧,今日北疆那邊遣使,美名其曰議和,此時陳軒正在接待那居心叵測的北疆來使。
楓姑娘遣了衛影去陳軒處以防不測,自己與汝兒先去陳軒的住處暫且安頓下來。
衛影去了以後正逢陳軒與那使節在商談北疆納貢的細節,陳軒看衛影來了,心下明了楓兒到了。
待所有詳細的內容都已達成共識后,陳軒準備稍作休整,過幾日便回去成親。腳下生風快步走到住處,正看到楓姑娘手中拿一畫卷,卷上正是楓姑娘本人,形、神、韻皆為佳品,捧起來的是畫卷,捧不住的卻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楓姑娘正看著,陳軒走過來接過捧畫卷的一雙手:「這畫在楓兒面前獻醜了,本王描摹不出楓兒萬分之一的美貌。」摩挲著一雙瘦削的手,白皙的一雙手虎口處卻略有薄繭,陳軒知道是楓兒一路奔波所致,「楓兒辛苦了。」
楓姑娘入目的是身披甲胄的陳軒,她還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陳軒,以往碰到需得他保家衛國的境況,她也總是去送去迎,陳軒總會在讓她瞧見之前便收拾成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將風流態做足了的人,此刻身上帶有多夜未好眠的疲態,頭髮簡單束起,身上也沒有環扣香草為飾,越愈發讓她離不開眼睛。
她早知道,讓此人風流颯爽詠詩對月是一把好手,尚記得此人有一次醉酒於街口意猶未盡,邊騎馬邊拿起酒壺來仰頭傾入的模樣不知亂了多少女兒家的芳心,廣袖帶起的酒香雖隨著一人一馬進了軒王府,可京都之人每每提到此事便是要眯起眼睛來細細回味,彷彿還能沾染到那個人身上的一絲久遠的醇香。可若是讓他拋卻錦衣綉袍披甲上馬,他便是殺伐果斷的軒王爺,是陳國子民的戰神,是戰場上鐵血的將軍。詩酒茶花可,為國拋灑熱血也可。
陳軒面色有些羸弱,楓姑娘手不受控制地從陳軒手中抽出,甲胄倒地相碰出來金屬叩擊的聲音,陳軒毫無預兆地倒下,把楓姑娘驚了個手足無措,「陳軒,陳軒,你怎麼了?」
陳軒慢慢合上了眼睛,在失去意識之前死死盯住眼前的人,像是要把她刻在心裡。
「王爺他這是怎麼了?」
「蠱毒,相思引。」楓姑娘雙目微閉,這毒她解不了,她不會解,北疆皇室的毒,僅有皇室可解。「衛影,你去找北疆的人,我要見北疆的王上。」
沈楓拿針封住陳軒的血脈,減緩蠱蟲蠶食的速度,轉身又叫了汝兒請了江玉玦。
「家父,家父怕是不肯從那深山老林里出來,我,我著實勸不動他。」
「無妨,你就說谷嵐的弟子有求於他,他定會來,勞煩江兄幫楓兒這個忙。」
此刻自己只能做到如此地步,說不定江一懷會有辦法遏制住蠱蟲,畢竟北疆的奇毒自己確實知之甚少,言明是葯谷那老頭的徒弟,定能請來江先生,如此須得快些面見北疆的那位王上,才可知關於解藥的具體線索。
「對了衛影,你再去送一封信,送到葯谷,說楓兒求老人家出山,速來北疆,還有,不可透露消息,不可讓將士與朝中人知曉。若此時泄露消息,北疆來攻形勢於我們不利。陳軒若是醒了,你且先瞞著些,莫告訴他我去哪了。」
沈楓顧不得再多的事情了,尋了件男子的衣物便隻身入了北疆的宮中面聖,可坐在最上位的卻不是北疆老邁的王上,端坐著的是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人,此人相貌也算得上英武,深邃狹長的眼睛挨在兩道長眉下方,無端給人一種陰鷙逼仄之感。雖體態甚為魁梧,可皮囊下方卻是被酒色掏空了的骨肉。
想來這位就是北疆的那位傳言中的大皇子,不知為何此時在龍椅上坐著的居然是他,而不是北疆的王上,難道……難道引發這場戰爭,並非北疆王上的原意?
「你們北疆的人,可是給軒王下了毒?」
「不錯,就是給你們那戰無不勝的軒王爺下了毒,相思引,服毒之後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蠱蟲會蠶食他,不會影響他的心智,卻……」那大皇子把玩著手中的扳指陰毒地笑了笑,令人膽寒,「卻可以控制他,你說要是教唆他去攻你們陳國,你們本國之人看你們曾經的庇護神殺戮你們的子民,是不是很有趣啊?」
沈楓沒想到他居然承認得如此爽快,還將自己的目的和盤托出,這相思引難道就真的不可抗?不,我斷然不信救不了他。
「若是我們的軒王不會如此呢?你就不怕功虧一簣?」
「不會?」他好像聽到了極好笑的事情,突然從王座上飄下來捏著沈楓的臉,「呦,原來還是個女人,你們陳國是沒人了么?派個美人兒過來,真是膽子夠大的啊。美人兒,你猜猜,他若是不尊,那蠱蟲會在他體內做點什麼呢?是啃噬他的血肉還是吐出來什麼不該吐的東西呢?相思引實則控制權在女人手裡,我偌大的北疆只有一個女人可以控制他,他會忘記心上之人,我王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蠱蟲的存在,不過就是雙重的保障罷了。他若是聽話,自然不會發覺體內有蠱蟲,他若是不聽,那就更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