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目標
早晨，刺眼的陽光照在莫凡眉頭緊皺的臉上。
莫凡驀然驚醒，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圓睜，額頭上迅速滲出絲絲汗水，是冷汗。
莫凡眨了眨眼睛，長吁一口氣，眼裡的恐懼才消散去，恢復了平常模樣。
摸了摸已經被汗水浸透的睡衣，莫凡苦笑一聲。昨晚的夢境，光怪陸離，充斥著無邊的恐懼，以及……一絲興奮，但具體的內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莫凡正打算先去洗個澡，枕頭下的手機卻嗡嗡振動起來——莫凡喜歡安靜，他的手機從不設置鈴聲，永遠都是振動。
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賤人」倆字，莫凡接起電話，「賤人，今天感覺好點嗎？」
江闊那天受到的刺激明顯很大，之後雖然在醫院住了幾天接受了心理治療，但出來的時候人還是有些恍恍惚惚，一反往常不停呱噪的習慣，竟然變得安靜下來。這情況讓莫凡有些為他擔心。
而江闊的家人因為這件事對莫凡非常不滿，據說還勒令江闊跟他斷絕往來，所以莫凡也不好去他家裡看望他，平白的惹人討厭。
「好多了。」江闊說話軟綿綿的，有氣無力，「我今天開始恢復上班，我這有個case，工作量不大，報酬不錯，你……」
「不必了！」莫凡打斷江闊的話，「我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以後你不用偷偷給我截留case，我聽你沒什麼精神，不行的話還是回家休養吧！」
「……」電話那頭的江闊沉默了一下，再說話的時候，口氣與往常那弔兒郎當的樣子完全不同，感覺很正經，卻又正經的不正常，「莫凡，那天的事，我不是在做夢吧……」
莫凡心裡咯噔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江闊有多久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了？平時都是以「淫人」相稱，即使在公共場合也不例外，為了這個莫凡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頭痛的要命，這綽號兩人私下裡叫叫感覺很親切，但要是在人群里被吼那麼一嗓子，可就感覺不是很好了。
可是今天，在兩人的私人談話中，江闊竟然叫他的名字！
莫凡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忽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和江闊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堵牆。這堵牆的兩邊，是不同的兩個世界。這當然不是江闊的原因，而是因為莫凡，穿過了那堵牆，離開了原來的世界……
莫凡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鬱結，「賤人，這世界上的所有人，你、我、我們的親人朋友，所有人都會死，死亡不過是一種自然現象，在平常不過了，有什麼好怕的？地球上每天死多少人？有多少人死的比那黑道格更慘？你不要太在意這件事，你看人家刑警法醫，每天接觸死人，還不照樣活得好好的？你想的太多了，放開點吧！過幾天，一切都會好的。」
莫凡說完便沉默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勸說很是蒼白，但他又能怎麼辦呢？那些心理醫生都沒能讓江闊恢復正常，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江闊也沉默。一會兒之後，江闊卻是先開口了，「你就……不害怕？」
「不就一死人嗎，有什麼好怕的？我真鄙視你！」莫凡故作輕鬆的笑道。
「呵呵……」江闊乾笑了兩聲，便道了聲再見掛掉電話。
又發獃了半晌，莫凡才起身洗漱。洗去一身汗臭，又找出兩片麵包塗了些花生醬胡亂吃下，算是解決了早餐。接著便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瀏覽一些時事新聞。
一陣「篤篤」的聲響忽然傳進莫凡耳朵，他覓著聲源回頭一看，緊閉的玻璃窗外，一隻雪白的鴿子正在窗台上撲棱著翅膀，尖尖的小嘴兒不停啄著玻璃窗。
這鴿子和普通家養的鴿子沒什麼兩樣，但一邊翅膀上卻用黑色的墨汁畫了一個圈兒，左腳上還綁了一隻密封的黑色小筒，竟是一隻信鴿。
莫凡打開窗戶，信鴿便停止了撲棱，乖乖的站在窗台上，任由莫凡取了小筒里的一卷綢紙。
信送到，信鴿一刻不停留，展翅高飛，呼吸間便消失在林立的高樓中。
莫凡奇怪的打開手中質地柔軟薄如蟬翼的白色綢紙，然後，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煞白煞白的臉上儘是猶豫不決。
這是一份名單。
頭一列，是一溜人名，名字後頭，詳細的說明了此人的年齡、性別、身份、地址，以及……殺死目標可以獲得的積分。
看到最後一項，莫凡肯定了手中這份名單是什麼了，這是陰司發給「業務員」的本月目標名單，一個月內，他必須殺死名單上任意一人，不然，他的工資就要泡湯。
雖然已經接受了這份工作，雖然已經給自己做了一晚的心理建設，但現在看到這份名單，莫凡的身體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呼吸漸漸粗重，心臟跳動的聲響越來越大，咚咚！咚咚！……莫凡甚至能聽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動的聲音……
保持著這個姿勢，莫凡在窗前站了許久。然後，他突然呼出一口長氣，僵硬的身體軟了下來。
看也沒看那名單的內容，莫凡將它丟進抽屜，拿起錢包和鑰匙，出門去了。
在超市裡逛了一圈，購物車裡裝滿了泡麵和麵包，這是不得已的事，莫凡銀行卡上剩餘的金額註定他這個月叫外賣的權利將被剝奪，只能靠泡麵度日了，至於下個月……如果他不能完成「業務」，那註定也是一個泡麵月。
莫凡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這件惱心的事，但是路過廚具櫃檯時，他卻還是下意識的選了一把鋒利的切肉刀放進購物車。
直到他回到家坐在沙發上，才望著茶几上那刀苦笑起來。如今他的處境，可以說是退不得了，雖說那清風老頭只說不完成任務會被扣除當月工資，但莫凡卻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他如今做了陰司的「業務員」，知道了陰司的秘密，卻不幹活，誰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下場？
或許……直接拉到十八層地獄受無窮無盡的酷刑？！
想到那些神怪小說里描述的地獄，莫凡打了個冷戰，整個心神俱被恐懼籠罩。
呆了半晌，他終於還是取出了那綢布，仔細看了起來。
名單上總人數只有三十個，其中一半莫凡倒是都認得，有士紳名流，有政要官員，有明星導演，有地痞流氓，三教九流，倒是概括的全面。
其中有兩個名字，莫凡不僅對其名字熟悉，對其人更是熟悉。這兩個人，一個是徐安慶，一個是裴嚴安。
徐安慶是莫凡目前的「債主」之一，而且他欠款的數目在數不清的債主中是最多的，足有1600萬。
徐安慶名下的安慶集團主要從事陸地運輸，除了普通的快遞貨運、客運，集團下還有一家保安押運公司，名曰「正宏保安公司」，上次被臨風殺死的黑道格，便是這家公司所屬的保鏢，而徐安慶也是對於「收利息」最為熱衷的，只要一想起來，便會派個人來教訓莫凡一頓，對於這個人，莫凡是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莫凡恨徐安慶，一方面，是因為徐安慶老是派人來打他，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那1600萬的欠款。
莫凡雖然不諳商道，但他也知道以他們家公司的陸地貨運量，雙方公司的賬目是每季度一結，從無拖欠，而僅僅一個季度怎麼可能會欠下1600萬的運輸費？說出去傻子都不信啊！這就是**裸的訛詐！
殺他，莫凡自然是想的，而且徐安慶壞事做盡，死不足惜，殺了他莫凡也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權當為民除害了。
但是……莫凡有自知之明，徐安慶雖然明面上是個正當的商人，但暗地裡卻和天元市黑道勾勾搭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沒人挑破罷了，這樣的人物，他身邊哪能沒幾個能人？以莫凡這小身板去暗殺他，只怕是有去無回。
這個……對他一個新手來說，難度真的有點大……
莫凡想著，把目光移到了裴嚴安三個字上面。
裴嚴安年紀和莫凡的父親相仿，兩人從十幾歲便一起打拚，從兩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到後來的億萬富豪，可以說是感情深厚無人能撼，可諷刺的是，最後害的莫凡父親一無所有家破人亡的，還是這個裴嚴安，更確切的說，是裴嚴安的兒子裴俊掏空了那座高樓大廈。
但是莫凡不傻，若沒有裴嚴安的欺上瞞下，裴俊即使再多兩個博士學位，也無法無聲無息的就弄走了公司的大部分資產。
大廈一夕倒塌，老頭子受不了刺激病發撒手而去，留給莫凡十億債務……說到底，都是裴嚴安父子造的孽，莫凡沒有理由不恨他。
況且，這裴嚴安只是個普通的富家翁，殺他的話，難度可比徐安慶要小的多了。
就是他了。
莫凡執一支紅筆，在裴嚴安的名字上畫了個圈，宣布了他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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