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楊大叔的中國夢
“薩瓦迪卡。”
這家飛機是泰國那邊的返程客機，空姐也都是泰國美女。
是真美女。
這年頭泰國的某種技術還未興起。
“夏櫻，她說啥？”李友善問。
“我也不知道呀。”夏櫻聳聳肩道，飛機廣播裏的英文播報她能聽懂，但泰語她是真的無能為力。
“郭總，那我們到泰國還得找翻譯呀。”李友善哦了一聲後說。
郭永坤點點頭。
這還不簡單？
泰國有15左右的人都是華裔，走街上隨便都能拉一個。
這跟當年戰亂有些關係，南方沿海地區，不少人為了躲避戰亂，拖家帶口下南洋。
中國人勤勞吃苦世人皆知，恰好相反的是，泰國人一般比較懶。
那麽這些華裔就很容易在那邊站穩腳跟。
再加上距離較近，氣候幾乎差不多，且地廣人稀，生活節奏慢，更適合居住，不少人就直接定居了。
飛機一趟就2-4小時，回家探親也很方便。
曼穀。
因為是上午十點多的飛機，郭永坤三人抵達廊曼國際機場時，已接近下午三點。
90年代的泰國是非常富裕的，甚至可以說這個年代馬六甲海峽周邊的南洋國家都很富裕，他們擁有富饒的土地，占據得天獨厚的海運資源，又是親美勢力，想不富都難。
而泰國又是這些國家其中之最。
從1980年到1993年，泰國經曆了高速發展的14年時間，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接近2000美元，在東南亞已僅次於文萊、新加坡和馬來西亞。
但這三個國家人少。
在東南亞4000萬人口以上的諸國中，包括印尼、菲律賓、越南、緬甸，已居於第一位。
國民生產總值將近1200億美元，已進入世界前30位的行列。
一度被某些人譽為“亞洲的第五條小龍”。
後世的人恐怕難以想象，泰國曾經居然這麽輝煌過。
可事實如此，這年頭泰國的人均收入水平，要比中國高出幾倍不止，與日後正好反過來。
“酒店賓館，物美價廉！”
“旅遊陪玩，美女導遊！”
“出租車便宜嘍！”
不過它富歸富，社會管理真的不咋樣，郭永坤三人剛從閘口出來，一大幫人就簇擁上前，不少人手裏還舉著中泰雙語的標牌。
“先生，需要翻譯嗎，可以陪吃陪喝陪玩，還可以提供特殊服務哦。”
一個黒瘦小夥子最為積極，要不是李友善伸手攔住，都能貼到郭永坤身上來。
一聽這話，郭永坤還沒什麽，夏櫻卻目瞪口呆，她也是出過國、去過不少大城市的人，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機場怎麽拉客的。
毫不遮掩。
“這在泰國很正常。”
郭永坤看出點什麽，笑道“在泰國這種事情基本是合法的，政府對這個行業的態度一直很曖昧，算是吸引外來遊客的一個重要手段。”
“這事還能合法啊。”夏櫻紅著臉道。
感覺三觀再次被刷新。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都不算什麽。”
郭永坤在李友善的疏導下，成功擠出包圍圈，夏櫻快步上前，緊緊跟著他。
“三位是中國老鄉吧，坐車不？”
一位麵相和善、穿白襯衫、花褲衩的微胖中年人，笑意盈盈走上前搭話。
與剛才那些人不同，他相對而言更有禮貌一些，沒往身上貼，手裏也沒舉什麽牌子。
郭永坤主要被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外加“中國老鄉”四個字，引起興趣，點點頭問，“出租車？”
“必須的，正經出租，不是黑車，上車打表，童叟無欺。”
夏櫻倒是被這位大叔給逗樂了，沒想到在國外還能聽到有人說成語，而且由對方說出口特別有趣，聲情並茂。
“可以，走吧。”
既然承諾打表，郭永坤還是比較放心的。
他當然不是在乎那點錢，而是討厭被別人宰。
“需要幫忙拿行李嗎？”大叔問，想到什麽，又補充道“免費的。”
你要這麽說……郭永坤就把手裏拎著的一隻欄杆箱遞了過去。
但已經想好，要真是個正經大叔，待會兒就給點小費。
泰國是親美國家，好多製度和文化都照搬美國，有這種習俗。
當然，你要不給，他也沒轍。
至於夏櫻的行李，則有李友善承包，倒不用麻煩人家。
機場停車坪，大叔的車是一輛白色小豐田，什麽車型郭永坤也不知道，反正在國內沒見過。
兩廂車型，真的不大，後排李友善這種個頭坐都坐不進去。
“三位，去哪兒啊？”大叔似乎很喜歡笑，熱情招呼。
“找家酒店吧，稍微好點的。”
“三位是第一次來泰國吧？”大叔側頭問道。
郭永坤肯定不是第一次，但這年頭確實是頭一回，也就點了點頭。
“既然是第一次，我推薦你們入住有當地風情的酒店比較好。實不相瞞，我家旁邊就有，泰式特色，獨棟房間。”
郭永坤腦子裏瞬間有了畫麵，不少海島上都有這樣的酒店，別墅酒店。
就是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不是這種檔次，如果是的話，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家旁邊，不會是你家開的吧？”
“小夥子說笑了，我哪有那個錢。”
“幹淨衛生吧？”
“那是肯定的！”
“行吧，去看看。”
“好嘞！”
汽車啟動，緩緩前行，大叔的駕駛技術倒是沒話說，開得很平穩。
也是個自來熟的性子，邊開車，邊和郭永坤他們搭著話，了解到他是河東人後，卻是吃了一驚。
“我祖籍也是河東的！”
“這麽巧？”郭永坤一臉狐疑。
“真不騙你。”
“那你說幾句方言聽聽。”
“不會。”
“……”
大叔解釋說，他父親的確實是河東人，年輕的時候——大概是30年代，逃荒到南方沿海一帶，後麵待了幾年，日苯人來了，又逃，才來到泰國。
當時他還很小，隻有兩歲。
這個故事涉及到幾個國內的地名和曆史，倒不是一下子就能編出來的。郭永坤也就信了。
“我還以為你是後麵自己過來的，你普通話說得還蠻好的。”
“那是。什麽都能忘，老祖宗可不能忘，母語也不能忘呀。我父親從小就教我說中文，還說將來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帶我回國看看。可惜啊……”
大叔說到這裏長歎口氣。
“怎麽了？”郭永坤對這位大叔突生不少好感，身在異國他鄉，能做到這一點很難得，包括他家老爺子。
想想就知道，他兩歲就到了泰國，若非父親一直教導，哪裏還會對中國有感情？
“命不長，已經過世20多年了。我那時還沒結婚，剛參加工作，也沒太著急這件事，現在想想，還蠻後悔的。”
郭永坤沉默少許後，問道“老爺子葬在泰國？”
“那哪兒能呀！”
大叔搖頭道“一輩子就聽他說過這一個心願，活著沒能滿足他，死了肯定要讓他如願。人是在泰國做的法事，骨灰在陵園存了幾年，後麵我成家結婚後，也有點經濟實力，就回了趟中國，葬在了他之前在南方住了幾年的那個小鎮子上。
“至於祖籍河東那邊，不是不想回，而是真的不知道他以前住哪兒。”
郭永坤哦了一聲，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說來說去，都是戰爭鬧的。
“大叔。”夏櫻也是感觸良多，問道“你就沒想過再回國？”
“難哪！”大叔長歎口氣說，“姑娘你是不知道，回去旅居還可以，但想改回國籍，幾乎不可能。”
“這樣嗎？”夏櫻倒是不懂。
郭永坤卻有些了解，中華人民共和國永久居住權，可以說是全世界最難獲得的資質之一。
世人隻知道美國的綠卡難拿，但跟中國的身份證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因為中國人對待國籍的觀念，與大多數國家的人都不同，特別強。
舉個簡單例子。
在歐洲，由於一些國家間距離非常近，他們對國籍的概念其實很淡很淡。
比如說德國的公主嫁到意大利後，那麽公主的田產等，都會陪嫁到意大利。
但在我國，出嫁的人隻能陪一些嫁妝，田產這些則不能陪嫁。
中國國籍被看作是一種血緣國籍，和西方完全不同，它除了是一種法律概念之外，還有一種血緣親屬的概念在裏麵。
外國人如果想要加入中國國籍，正常情況下隻有一個辦法——聯姻。
就是和中國人結婚，締結婚姻關係，然後在五年之內，每年至少在中國住滿9個月，才可以申請。
還有一種特殊辦法——對中國做出重大貢獻。
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司機大叔的中文名姓“楊”，如同楊大叔這樣的、已經變換國籍的華裔人士，再想變更回中國國籍……至少，郭永坤聽都沒聽過。
中國其實也有綠卡，但跟正兒八經的中國國籍還是有區別的。他曾經聽人講過，說想要獲得中國綠卡，差不多都需要諾貝爾得主這樣的資質。
所以……
對於楊大叔而言，這將是一個永遠無法企及的夢想。
“不過我女兒還有機會！”
他突然說，“我女兒還沒結婚，如果她能嫁給一個中國小夥子，就能重回中國國籍！”
倒是沒毛病，不過……你看著我幹嘛？郭永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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